“想来这些日子的事情,你都一清二楚了。”
陆行舟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一来常云时不时都会向他汇报京城中的事,二来太子几次派来催他回京的人都带了太子的口谕。
“行舟,你说,在母后心里,我是不是已经是弃子了?”
第99章 密谈
陆行舟道:“殿下何出此言?”
“这还用说”, 太子的脸上泛起苦涩的笑, 无可奈何的说:“若非如此,母后为何要将蕴宜许给二弟?”
陆行舟默了一会儿。
他能明白太子的想法。
皇后很早就想好了要将谢蕴宜许给太子。这么多年来,太子一直将谢蕴宜视作未婚妻。
虽然双方没有私相授受, 但总在宫中遇见, 总有些情愫流动。
尤其这两年大些了,逢年过年, 也会互相包个礼物。
除夕那一晚,太子的腰带,便是卫国公府送过来的东西。谢蕴宜的首饰盒里,也有不少太子的手笔。
因此婚事改定之后, 两人都尽量避免见面, 免得尴尬。
如今皇后贸然将谢蕴宜许人,对太子来说,多少有些“夺妻”的耻辱感。
更何况这个“夺妻”之人, 还是他的弟弟。
晋王陈玹在几位皇子之中, 论文论武, 都是出类拔萃。
太子与他相比,其实就占了一个长字。
他的那个嫡,也是皇后给的。
太子自幼在皇后身边长大, 比谁都更明白皇后的心思。
他身上的血液与皇后相近, 皇后为着家族庇佑他长大。然而在皇后心中,其实恨透了这种相近的血液。
陆行舟将其中的关节琢磨透了,方才缓缓道:“娘娘近来行事, 似乎都是由着性子来。”
“正是如此,所以我才……唉!”
“殿下放心,娘娘虽然任性,但做事并非毫无章法,何况如今,殿下并不只依仗娘娘和卫国公府。”
“你是说荣国公府?”
陆行舟正色道:“不错。”
太子蹙眉不语,不知在想什么。
陆行舟迟疑了一下,徐徐道:“殿下,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太子闻言,顿时皱了皱眉,“你说呢?行舟,你我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这么多虚礼了。”
陆行舟温温笑了笑,“佳人难得,但正妻更难得。”
“等太子妃入主东宫,我自然会爱重她。”
“东宫之中,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殿下。荣国公何等精明,自然也不会放过。如今殿下已经走错了一步,但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我走错了什么?”
陆行舟直言:“殿下不该在太子妃过门之前临幸旁人,尤其大婚将至,更应该整肃东宫,虚位以待。”
太子蹙眉,对陆行舟的话有些怀疑。
“可良娣是母后赐下的人,若我将她置之不理,母后那边只怕更为不喜。”
盛元柔进宫的第二日,太子便封她做了良娣。
她温婉柔美,善解人意,颇得太子喜爱。
如今东宫只得她一人,太子下朝回来,都是她在伺候。
这一个多月,称得上是蜜里调油。
“娘娘当初赐人,恐怕只为发泄对陛下和荣国公府的不满。但是殿下别忘了,皇后娘娘是陛下的正妻,娘娘之所以能率性而为,终究是因为陛下的容忍。这么多年来,陛下在后宫之中一向最敬重娘娘,陛下和娘娘最看重的是什么,想必殿下心中有数。”
皇后最看重的,无非是嫡庶二字。
这一点,不光是太子,后宫诸妃、皇子皇女们每个人都深有感触,一个庶字压得他们在皇后跟前永远抬不起头。
“那今后我除了太子妃,旁的女人都碰不得了?”
太子初尝滋味,心知陆行舟所言不虚,但终究有些失落。
“自然不是。只是如今正是需要拉拢荣国公府之时,殿下不妨向荣国公府示好。”
“如何示好?且说来听听。”
“良娣既已入宫,此事可不再纠结。只是有两件事殿下须得留意。”
“说。”
“第一,位分决不可再晋,等到太子妃入宫,东宫诸位姬妾的位分安排应由太子妃决定。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陆行舟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太子,“绝不可在太子妃之前有孕。”
太子的目光动了动,默了半响,微微闭了闭眼睛。
“行舟,你说的对,我一生所苦皆来源于此,不仅是第一个,我希望我的孩儿都不会为此所苦。”
陆行舟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便不再多言,起身告辞。
太子一个人在书房静静坐了许久。
侍从上前为他换上热茶,见他一直呆着,小心翼翼地问:“殿下要不要召良娣前来伺候笔墨?”
“不必了。”
侍从端着冷茶正准备退下,又听到太子低声补了一句。
“你给她端碗汤药过去。”
侍从一愣,旋即会意,躬身应了差事。
……
差一刻就子时了。
此时的荣国公府仍然灯火通明。
荣国公和荣国公夫人正拿着林清的嫁妆单子反复清点。
荣国公夫人拿着单子愁眉苦脸:“老爷,我今天找人打探清楚了,谢蕴宜的嫁妆可足足有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咱们这东拼西凑的,才一百抬,你说咱们可上哪儿再找二十八抬出来?”
“找不了了,就这么多。”
婚事定的太急,元宵节后定的亲,不到半年就过门。
这么点时间哪里够筹谋一个太子妃的嫁妆?
也就是荣国公府底子深厚,还能找齐一百抬。
再说林家不止林清一个嫡女,她搬走了一百抬,后面还有林潇呢!
“唉,你说这叫什么事,我们清儿是太子妃,谢蕴宜只是个王妃,她的嫁妆比咱清儿还多!这不是下我们的脸吗!”
“哼,多就多吧,再多也就是个王妃,动不了清儿的太子妃之位。”荣国公冷笑一声,“皇后不就是因为这个想下我们的脸么!清儿还没过门,就先往东宫塞那么个女人。”
提到这件事,荣国公夫人亦是脸色难堪。
要说是个寻常姬妾,赐了也就赐了。
偏生是盛元柔。
荣国公夫人见过盛元柔好几次,第一次是在卫国公府,后边都是在宫里。
原本她对盛元柔的印象还不错,万万没想到皇后会把盛元柔塞进东宫。
盛元柔的出身虽然比林清低,但说到底并不差。
父亲是个五品外官,可亲叔叔是太子少师。
论相貌与林清旗鼓相当,若论才情,比林清这个“京城第一才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何况她还有皇后的喜爱。
荣国公夫人不禁有些忧心忡忡。
“我还听说,她一进去太子就封了她良娣之位,天天都召幸她,这样下去,我看封侧妃也是不远的事了。”
见荣国公闷声不语,她又念叨道:“她比清儿早进府一个多月,要是快的话,等清儿嫁进门的时候指不定她都有了……”
“行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天塌不了!”
夫妻俩正说着话,底下人忽然进来报说二少爷带着一个人来了。
“这么晚了,漠儿还有事吗?”
自从林溘受伤,林漠便成为荣国公最倚重的儿子,什么事都交给他办,族中亦有不少声音要求请立林漠为世子。
只是荣国公尚未最终拿定主意。
“叫进来吧。”
没多时,林漠便带着陆行舟走了进来。
荣国公见是他,微微一愣,继而眸光里划过一抹狠戾,吩咐屋子里其他人退下,连林漠和荣国公夫人也不例外。
“你终于出现了。我要的答案你想清楚了吗?”
荣国公问的直接,陆行舟答得更直接。
“那是自然。”
那一夜,陆行舟向荣国公承诺会交出下令淹死林潇之人。
荣国公当时虽然与陆行舟做了这笔交易,但并未完全信他。
事后,荣国公也利用自己的人脉和手段进行调查。
他曾经对范德祥有恩,可这一次,不管他怎么说,范德祥都不肯透露半点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