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子道:“有没有看到何人?”
“没有瞧清。”
无忧子道:“还不派人去搜!”
叶麒这才稍稍舒了一口气,悄然离开,待见着了七叔,得知长陵他们已经平安回到屋中,才算是完全踏下心来。
“不过,他们并没有救出迦叶大师,”七叔道:“还有,长亭姑娘出来之后便一言不发,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公子还是去看看吧。”
叶麒二话不说就往木屋赶去,一推开门,见长陵背坐在窗边,孤影落寞,他心头“咯噔”一声,已生出了一些不太好的猜测。
“这次没有救出来没关系,”叶麒安上门,缓缓踱至她的身后,“我会想办法,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长陵没有反应。
叶麒再往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搭在她的肩上,又不知如何垂落。
“长陵,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在。我……”
我什么,话没说完,却见她突然回转过身来,展臂抱住了他。
叶麒身形一僵,下意识反手将她搂紧,她什么都没说,他的心倒先揪成了一团。
他知道,她其实和所有有血有肉的人一样,无论多么理智,无论事先做过多少心理准备,当事实摆在面前时,内心的痛绝不会少一分。
就在叶麒意欲好生安抚她的心绪时,却听长陵道:“还活着。”
叶麒一呆,没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却见长陵抬起头来,眸间蓄过泪,眉眼却弯如新月,极轻而又极沉道:“我大哥,他还活着,就在逍遥谷中,就在九连山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点了更新然后填错时间了o(╥﹏╥)o躺上床才发现,过点了抱歉……
第一二七章: 为营
事实上,从一年前迦叶大师听曲云真要去救恩人时,便已生出了一点疑心。
“师父同我说,他在收我为徒之前与我爹本有过几面之缘,那时中原战乱纷繁,他曾目睹过茅山派遭匪围攻,是我爹的兵马出力营救,才保住了他们全派性命。”长陵对叶麒道:“茅山三侠本想报恩投诚越家军,但我爹看他们乃是修道中人,未必能融入军旅生活,便劝他们重归山林,三侠十分感激,临行之前许诺过会还恩越家。”
叶麒从未听过这段往事,不觉道:“我本来还奇怪,以越大公子的年龄,怎么会成了茅山三侠的恩人,原来这因是越老前辈种下的……不过这事,连你师父都知道,你怎么不知道?难道你大哥没有和你提过?”
长陵略略一思忖:“我爹救过的人本就不计其数,谁没事会掰着手指炫耀自己救过哪些人给孩子听的?你会么?”
叶麒理所当然:“会啊。”
长陵:“……”
见一个大白眼凌空飘来,叶麒别过头咳了一声,“当然,首先我得有个孩子……”
小侯爷说完这句话十分机警的避开越二公子的一脚,见地板被踩出一道凹痕来,他心有余悸地把话题转回去,问道:“所以,师伯是推测出曲云真跳崖可能与越家有关,才进的逍遥谷?”
长陵点了点头。
迦叶大师乃是得道高僧,全中原武林无人不知曾经的战神越长陵乃是他的高徒,他登门造访,薛夫子自是盛情相待,随即,迦叶提出了开启石门之请。
初时,薛夫子只是颇为惊诧,问其缘由,迦叶不愿撒谎,但也存了戒心,便知七道三,说自己看到有人无意失足,想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迦叶大师广施善缘,救过许多陌路之人,薛夫子也不疑有他,当即满口应承。
第二日,薛夫子如约带他去往石门所在,不想却中了陷阱。
原本这类洞穴陷阱并不能困住迦叶,但薛夫子早在昨日饭食之中下了药,迦叶未料遗世而独立地名门正派竟然如此阴毒,这才失了防范。
叶麒听到此处,不由问道:“薛掌门为何要困住师伯?”
长陵的语气冰冷如雪,“为了释摩真经。”
饶是薛夫子觊觎释摩真经已久,原本也不敢轻易动手,刚好迦叶提及了石门,便想到了谷内的机关密道,才有此筹谋。他本以为迦叶大师乃是一方游僧,只要他耐下心来威逼利诱,总能令他吐出只言片语,哪想迦叶由始至终一言不发,连银针噬心之痛也不能令他皱皱眉头。
薛夫子一气之下,打算将迦叶一杀了之,不料迦叶开了口:“今日老衲身死,因果循环,他日我徒儿自会查明真相。”
薛夫子仰头长笑,“你徒儿远在西域天竺,如何查?”
迦叶笑道:“谁说我中原就没有徒弟了?”
薛夫子听出了这话中意,更是猖狂,“越长陵早就死了十年了,还有越长盛……你恐怕都不知道吧?他……是死在我逍遥谷里的!”
叶麒闻言一惊,随即了然,“师伯是故意诱他开口的,对吧?”
长陵微微颔首,接着道:“当年茅山大侠洛周救下我大哥,一路往南而逃,到了龙门地界,逍遥谷得知消息便主动收留,并竭力为大哥诊治……原本他是真心相救,想借此当越家的功臣,然而没过几日,沈曜的人随后而至,要搜查逍遥谷,薛夫子恐被发觉,便打开石门让洛周带我大哥藏身于九连山下……”
她说到这儿,呼吸微微一颤,继续道:“沈曜的眼线一直追踪大哥的踪迹至此,自然猜出了一二,苦搜无果之后,给了薛夫子两条路,一条,是荣华富贵名利双收,另一条则是以叛党屠之。那时,薛夫子得闻魏行云远遁,深知我大哥大势已去,便告诉了沈曜大哥所在。”
薛夫子带沈曜至石洞门前,意欲开启之际,却让沈曜制止了。
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其他什么缘由,那一刻,沈曜竟然连看越长盛一眼的勇气也无,他于洞前伫立良久,终究退缩,只令薛夫子永远不要再开启石门,将里面的人活活饿死便好。
叶麒狠狠一震,“那……”
他愣了一瞬,立即摇头道:“不对,时隔十年,曲二侠还能赶至逍遥谷,义无反顾跳崖而下,定然是后来才得到的消息,而往外传递消息的人只可能是谷内的洛周……而且,舒院士也是在看过香囊之后去的九连山,若非是得到暗示,他也不会不管不顾的一跃而下。”
长陵呼吸急促了起来,“连你也这么说,我大哥一定还活着,对么?”
叶麒看她一脸的不确定和紧张,不觉叹了一声,“早知如此,我就该准备点体面的衣裳来……”
好端端地忽然提到衣裳,长陵愣了,“衣裳?”
叶麒轻声一笑,“第一次见大舅哥,总得留下个好印象吧?”
长陵没心情听他说笑,瞪了他一眼后道:“只是若要救人,还是得开启石门,只是这石门除了薛夫子以外无人能开,而且现在大会尚未结束,若是让人得知大哥的行迹,恐怕反而遭来祸端,不如我们等大会结束之后,再想办法逼迫薛夫子……”
叶麒拢着袖子踱出两步,道:“此法怕是不行。”
“为什么?”
“今日明月舟告诉了我一件事,”叶麒道:“他来参加中原武林大会,乃是有人传书于他,告诉他,若要查出十一年前雁军被灭、雁国大皇子明月齐被害真相,来了便知。”
长陵一怔,“十一年前……雁军不是被沈曜……”
“不错,十一年前雁军被沈家军反咬一口,全军覆灭,就连大皇子明月齐也命丧北境,最蹊跷的是,沈曜分明与雁军勾结过,雁廷却对此一无所知,那只能说明,当时雁国另有勾连之人,细想过去,明月晟的嫌疑最大。”叶麒道:“如今明月舟与明月晟正斗个如火如荼,对明月舟而言,查明真相既能为他皇长兄讨回公道,还能彻底击溃明月晟的势力……”
长陵:“难怪他甘冒被认出的风险,也要潜入逍遥谷。但这事……又与救我大哥何干?”
“你有否想过,给明月舟传递消息的人,可能和乔装成大公子、想要诱杀你的是同一人?”叶麒看向她道:“此人潜藏在参加武林大会的人中,引明月舟前来,十之八九是想借当年之事引雁太子震怒,掀起血雨腥风……到那时,沈曜和符宴归又岂会无动于衷?”
长陵一惊:“你的意思是……大会一旦结束,沈曜的人,就会杀来?”
叶麒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变了的天,淡淡道:“也许,已经在路上了。”
“那我大哥……”
“事到如今,别无他法,”叶麒的指尖轻轻在窗边一叩,“必须在大会结束之前,打开石门,救出大公子,然后在朝廷的兵马赶来之前,于贺家军接应之下撤离。”
长陵眉头紧紧蹙起,“做得到么?”
叶麒的脑内飞快地晃过几种可行性,良久方道:“做得到。只是,需要一个帮手。”
“谁?”
“徐来风。”
*****
经过早上的一场失踪风波,大会暂停了数个时辰,等找到了云燕镖头之后,经武林盟调解之下,比武方才继续。
莫道云从叶麒那儿得知了舒老头儿失踪真相,便寻了个借口安抚东夏武生。
而明月则舟以受伤为由退出,逍遥派自然晋级,其后经一层层的淘汰之下,当先杀出四强重围的便是以太虚门为首的东夏武林派,逍遥派亦脱颖而出,继而慕容飞的西夏朝廷派也勉强过关;最后一台的比试,则是东海的徐来风与昆仑首徒的对决。
长陵没想到东海除了徐来风以外,另外还出了一名高手全程无败绩,跟着徐来风过五关斩六将,每一次都以胜三局赢了对手。
“东海藏武林典籍无数,若是没有一个旗鼓相当人可以练手,徐来风又岂会有这般造诣?”叶麒望着台上出招离奇的徐来风,“最惊人的还是徐来风,他每一场都斗两局,这已是他的第六场,此番看上去却全无疲态……照这么个打法,昆仑派败给东海都尚未可知……”
“他确实是体力骇人,”长陵道:“不过这个昆仑首徒,亦是绝顶高手,徐来风也未必……”
话音未落,徐来风身子往前一探,于半空中扭了个极不寻常的手势,却见一股水流忽从湖面蹿起,就好似凭空伸出了一只手,将那昆仑首徒从台上拽了下去!
长陵一震。
“这是……”
叶麒的眸光微微一闪,望着台上那人,沉声道:“原来,这就是这位徐岛主当日在燕灵山失踪的原因。”
是万花宝鉴。
第一二八章: 笼络
若要说此次武林大会最大的黑马,当属东海徐来风无疑。
最初,武林盟本是存着多招点儿无足轻重的小门小派来造势的心,才把东海临时拉入伙,哪想得到直接引进了一个重大威胁对象。
要真让一个东海的无名小卒夺得盟主之位,岂非成了中原武林的大笑话?
是夜,武林盟几佬紧急开会商议对策,临时出台了一项新规则——第三日参加的几个门派若是有意并可达成共识,可组成一派,自然结盟的同时仍以一方为首尊,臣服的一方也就等同于放弃了盟主之争。
这对于一些靠后的门派而言,倒不失为崭露头角的良机。
如此一来,东西夏的两方朝廷党便可和本国门派联起手来,一旦东海遭到孤立,淘汰掉徐来风也就轻而易举了。
此消息一出,大部分人自无异议,尤其是太虚门知东夏武生群龙无首,更假惺惺的前来慰问一番,并对莫道云表达了自己愿与东夏共同进退的心意。
谁料,莫道云婉拒了与阳胥子合作的提议。
“当时阳掌门的脸你是没有看到,嘴角抽的连胡须都在抖……”周沁忍不住笑道:“走的时候还话里有话的叫我们自求多福……呵呵,他才自求多福呢!”
“就是。”符宴旸附和道:“我们有亭姐在,哪需要他们再来掺和一脚?”
入了夜,天降蒙蒙细雨,两个觅完食的小徒弟远远见琼湖亭心的叶麒和长陵,便一路小跑前去避雨,顺道滔滔不绝八卦了起来。
长陵却无心听他俩闲扯,甚至已无心去想如何打赢明日的比试,叶麒将温好的酒斟了一杯,递到她跟前:“别担心,他会来的。”
等了又等,终于见到徐来风的身影出现,长陵与叶麒对视一眼,当即让周沁和符宴旸先回到木屋去,这种时候两个徒弟往往懂事,二话不问乖巧闪人。
徐来风撕斗了一整日骨头都快散架了,本来人都已经爬上了榻准备安寝,被武林盟的弟子告之各派首座聚于琼湖商议要事,这才不情不愿赶来。
结果一来只看到亭内的长陵和叶麒,意识到上当,还没来得及溜之大吉,长陵已飘身而上,一把拽住他的臂弯,叶麒拦住了他的去路,笑了笑道:“来都来了,徐岛主何不入亭小坐?”
此时雨势见涨,徐来风看长陵冷若冰霜的瞟来,总觉得她下一刻就能把自己的胳膊卸下来,于是笑了一笑道:“也好,也好。”
三人于亭心围坐,徐来风见桌上摆酒,也不客气,自给自足地斟了一杯,抿了一小口道:“好酒,好酒。不知二位请我来此,所为何事?”
叶麒正斟酌着用词,想要客套两句,谁知长陵毫无过渡,单刀直入道:“你怎么也会万花宝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