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妃虽然出身包衣,但毕竟是皇帝妃子,哪怕是老太太也得见个万福礼:“令妃娘娘金安。老身年纪大了,少进宫中,上回见的时候,娘娘还在元后身边呢。”
盈玥暗道一句卧槽,我的亲奶奶啊,在太后跟前,你就不给令妃点面子吗?什么叫“娘娘还在元后身边”?这宫里宫外,人尽皆知,令妃曾经是孝贤皇后身边的宫女!
令妃那张脸上却丝毫找不出半点不满,反而愈发柔和温婉了,她眼中带着几分怅然:“是啊,若元后娘娘还在,永璐就不会……”说到一半,令妃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露出惶恐之色,她急忙向太后赔罪:“臣妾失言了!”
盈玥:上得一手好眼药啊!
太后摆了摆手:“你说得也是实话,孝贤在的时候,嫔妃所出之子何曾夭折过?”
盈玥:是啊,那时候别生的儿子都好端端的,反倒孝贤自己的儿子都夭折了。
令妃温柔的目光忽的打量起盈玥来了,盈玥见状,忙垂下头,装鹌鹑状。令妃立刻笑靥如花道:“这就是太夫人的孙女吧?真是个美人坯子。”
老太太不咸不淡道:“娘娘过奖了,只是个小毛丫头罢了。”
令妃依旧含笑亲切:“太夫人过谦了,小格格娴静如水、气度卓然,不愧是富察教养出来的格格,就是不一般。”
盈玥:呵呵。这位令妃娘娘,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言语举止,都像极了一朵柔善小白花。可她的一言一语,都是带着特殊的目的,在太后面前上继后的眼药,就不消多说,捧老太太那也是不遗余力。
只可惜见惯了世面的老太太并不上当,她微笑着道:“对了,娘娘怎的没顺便带两位公主来?”令妃还有两个女儿,七公主和九公主。
太后声色疏淡地道:“天儿这么冷,两个丫头好生呆在延禧宫便是。”
令妃这两个女儿生得日子都不太好,九公主是七月十四戍时出生,只差一个时辰就是七月十五鬼节。七公主则正好就是七月十五出生……
太后这种封建时代老太太怎么可能不厌恶忌讳?
老太太觉罗氏故意提起令妃的女儿,便是不接受令妃的示好,鲜明表达态度。
只要进了宫,每一个人嘴里的每一句话,盈玥都得好生琢磨一下,才能明白深意。
“是,臣妾谨记太后教诲。”令妃忙恭顺应声,又忽的发出笑语:“太后,永琰醒了!”
一瞬间,太后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这个睁开了大眼睛的小孙子身上,立时笑了,方才的不愉快也散去了。
太后逗了会儿孙子便累了,老太太忙带着孙女跪安。
令妃见状忙道:“我也该带永琰去给皇后娘娘请个才是,不如同去吧。”
老太太眯了眯眼,道:“多谢令妃娘娘好意,只不过十五阿哥怕是累了,不如改日吧。”
一个终日被抱在怀里的奶娃娃,哪儿有什么累不累的,不过就是老太太的推脱之词罢了。
老太太出身高贵,如何瞧不得包衣出身的令妃?
最近继后频频示好富察家,令妃只怕是急了。
只可惜老太太的心性,宁可选择亲近继后。继后能入住中宫,可是老太太的亲生女儿临终前力保的,老太太是如何都不相信女儿与外孙悼敏皇子的死跟继后有关。
令妃微露尴尬之色,只得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太夫人罢了。”
太后笑着打趣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如今的皇后虽不是格格的女儿,但还能吃了格格不成?”
老太太笑呵呵道:“太后说笑了,皇后娘娘也是十分端庄贤德之人。”说罢,便带着盈玥,离开了寿康宫。
令妃凝望着那一对祖孙远去的背影,眼中一片阴霾。
第七十四章、后妃(1/4)
继后是聪明人,为表对富察家这位辈分尊贵的太夫人的尊重,还特意请来了舒妃纳喇氏作陪。
翊坤宫殿中相谈甚欢。
继后笑语道:“说来,皇上最近少去延禧宫,倒是时常去舒妃妹妹那儿。”
令妃失宠,倒是便宜了舒妃小姨妈了。
舒妃脸上一红,忙道:“娘娘取笑臣妾呢。”
继后抿嘴笑了,“其实舒妃的年纪比令妃还年轻呢,若能在生个阿哥,本宫的十二阿哥便有伴儿了。”
舒妃忙低下头,便自谦道:“娘娘说笑了,臣妾哪儿有这般福气。”
继后抚了抚鬓角:“其实十阿哥那孩子原本挺健壮,没想到竟一场风寒便没了。本宫当年有心详查,竟也查不出端倪,真真是叫人不安得紧。”
说到这种话题,连老太太不插嘴了。盈玥更是只管做个小哑巴,默默吃瓜,皇后的意思,分明是说舒妃的十阿哥是被旁人给害死的,而这个旁人……分明直指令妃。
舒妃神色黯然,垂眸不语。舒妃心中何尝没有怀疑过令妃,只是她对继后的怀疑也不见得少,因此此刻并不受继后挑拨。
继后忙笑了:“都怪本宫不好,好端端的,竟提起妹妹的伤心事了。”
舒妃温婉一笑:“不妨事,都是往事了。”
继后笑着道:“也就是你心宽,若换了是本宫……”说着,继后眯了眯眼,没有继续说下去,却转而道:“早先皇上发了那么大的雷霆怒火,令妃怀着身孕都被禁足了。本宫原本还以为,要为十五阿哥另择养母呢,没想到——”
继后眼中难掩失落之色,“唉,这宫中位高无子的嫔妃有好几个呢,哪个不比令妃出身体面?”
盈玥:位高无子的嫔妃,舒妃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出身最好的一个!继后这话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舒妃微微一笑,柔声道:“娘娘现在说这些做什么?皇上看在公主阿哥的份儿上,不仅宽宥了令妃,连魏氏一族从宽处置了。”
是啊,魏氏一族只是被削了职位,还继续留在京中享福呢,保不齐哪一日便会卷土重来。
继后点头:“是啊,可见膝下有孩子是多么要紧。不管犯了多大的错,皇上慈父怜爱,也会爱屋及乌,怜及生母。”
盈玥心中呵呵哒了,若有孩子便是免死金牌,继后便不会落得不废而废的下场了。
舒妃神色不免有些黯然,“是臣妾福薄。”
老太太忙安慰:“舒妃娘娘还年轻,以后日子还长远着呢。”
舒妃这才勉强笑了笑,“承老太太吉言了。”
继后又忽的道:“本宫听闻,太夫人在寿康宫遇见了令妃?可真是巧啊。”
老太太含笑道:“是巧得很,令妃原本还想陪老身一同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呢!”
听了这话,继后眼里一冷,“是吗?令妃从前伺候过元后,如今想伺候太夫人,可见是很忠心呢。”这话看似赞誉,实则是讽刺令妃的出身。
说罢,继后敛了面上的冷意,复又笑容款款,“说来这会儿子永璂也该下学回来了。”便指了身边的荣太监吩咐道:“快去尚书房接应一下。”
“嗻!”
舒妃见状,忙起身道:“既然十二阿哥快回来了,那臣妾就……”
继后笑着道:“永璂才八岁,不过是个孩子,你是他的母妃,犯不着这样避讳着。”
继后都这么说了,舒妃只得坐回了绣墩上。
只可惜,很快荣太监便跑回来禀报说:“主子娘娘,皇上驾临尚书房,正在考校阿哥们的功课,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
继后不免露出失望之色,这一考校,非得天黑才能回来了,而那时候,宫门早已落钥。而老太太这个外命妇,自然必须赶在宫门落钥之前出宫才行。
因此这次入宫,盈玥与十二阿哥倒是失之交臂了。
继后笑着道:“永璂这孩子,最近嚷嚷要骑马,实在是叫本宫头疼。”
舒妃柔柔细语道:“十二阿哥这是知道上进了,皇后娘娘便只管等着享福便是。”
盈玥:果然是被她的话给影响到了吗?
不过十二阿哥这名字可真够那叫人无语的,永璂,看到这俩字,很容易念成永基,可实际上那字念“琪”,没错!跟五阿哥的名字读起来是一毛一样的!
皇后也不怕叫混了。
盈玥忍不住恶意揣度,乾隆当初给十二阿哥取名字的时候,肯定是信手拈来,没怎么上心。
斜玉旁的字那么多,干嘛非要选同音的?
皇后正色问李荣安:“今日考校功课,永璂答得如何?”
李荣安躬身道:“回主子娘娘,皇上考校十二阿哥论语为政篇,咱们阿哥背得极熟。”
继后露出满意之色,又问:“那释义呢?”
皇帝考校诸子,素来问的可不只是背诵,还得通晓其意,能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才成。
李荣安脸色有些僵:“这个……阿哥多考虑了一会儿,让十一阿哥给抢答了。”
盈玥:其实不能算抢答吧?十一阿哥和十二阿哥同岁,功课也是同步的,皇帝问的应该是同一个问题。
继后果然脸色一沉,僵硬地道:“十一阿哥素来如此,本宫早已见怪不怪。”
盈玥腹诽:若真见怪不怪,也不会脸色这么不佳了。十二阿哥毕竟是个孩子,不及那个穿越小老头也是正常的。
老太太忙道:“十二阿哥才八岁,能够背诵论语如流,已经很难得了。”
舒妃也忙点头附和,“十二阿哥学业上已经是上佳了。”
继后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些。
殿中絮叨了一会儿,老太太便起身告辞了,盈玥忙上去搀扶着,这一日当真是累坏了她的脚了。
小年过后,皇帝便封了笔,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朝臣们的年假了。忙碌了一年的傅恒,也总算能得闲之日,连福康安包子也可以回富察家暂住。
陪伴了有孕的妻子几日,傅恒便饶有兴味地对盈玥道:“如今香山的梅花初开,阿玛带你去赏梅可好?”
纳喇氏挺着肚子嗔了一眼:“这寒冬腊月的,看什么梅花,仔细着了凉!”
傅恒笑呵呵道:“香山的梅花是长在朝阳山谷里,不算冷,给月娘穿上新制的里貂皮斗篷,冻不着。”
盈玥不禁眼睛亮锃锃的。
第七十五章、姑父大人(2/4)
傅恒特意选了个晴好无风的好日子,便带着盈玥往香山而去。
记得秋日,她还曾来此赏看红叶,彼时阿玛忙于朝政,是二哥福隆安陪她去的。
下了马车,吱呀一声踩在了厚厚的积雪上,盈玥一吐气,便是一条白练。
这个时代可没有温室效应,北京的冬天可是实打实的冷!盈玥穿着厚厚的里貂皮贡缎斗篷,正红色大斗篷兜头兜脑将她包裹在里头,手上抱捧着热腾腾的袖炉,饶是如此,小脸蛋还是被冻得通红了。
虽然冻脸,但瞧着山谷中白雪皑皑之上,千点万点红梅含苞吐露,端的是壮观!
“真漂亮……”盈玥眼中带着迷醉,这样的壮观的景象,小世界里便不会有。小世界里的冬日下的是冷雨,连雪都没有,更遑论这雪中寒梅了。
福隆安翻身下了马,脚踩鹿皮靴,吱呀吱呀走到她身后,“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这等景致,大哥竟也不出来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