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口,赫恩过去搂了她入怀,只觉怀里的小身子颤抖着,可怜得还不知怎样,伸手在她颊上一抚,手指都沾得
湿湿。
贝茜从被他带回城堡到现在都没有哭过。一来没旁的事情惹她掉眼泪,二来他虽娇惯,她自己本身并不娇
气,身外之物有则有无则无,除了必要的隔一两日喂一点血,旁的不给也不会不高兴,更不会哭。
车门已是又关了起来。
外头的人得了赫恩“我在马车上坐一会儿”的话便继续赶路,纵然好奇也不敢探着头去窥探马车里的秘
密,唯独弗雷德冷哼一声,盯着马车看了半晌,勒紧缰绳,使得马越走越慢,渐渐落到队伍中央。
赫恩不在,更没有人敢主动上前跟将军说话,便任他冷冷地沉默着。
“伊丽莎白。”赫恩轻声道。
不知道已经这么叫了多少次,直到这一句,怀里绵软的小泪人才冷静些,小手还紧紧抓着他,渐渐从情绪
中拔足,止住了抽泣,他拿手帕过去替她擦眼泪,也乖乖地没有躲开。
往常她刚刚醒来最是惹人喜爱的,裹着小被子,这会儿虽没再哭,眼睫上还挂着泪,实在令人心疼。
外头暮色渐沉,眼看太阳要落山,马车里的光线也越发暗起来。
赫恩将手帕在贝茜眼下轻柔地抹了抹,并不追问究竟做了怎样可怕的噩梦,只突然道:“你看这个。”
贝茜正抬手揉眼睛,闻言倒是顺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见他抬手在马车壁上一敲,“咔”一声轻轻响起,
便落下一道巴掌大的小门来,里头是个格,装着盏小灯,忽的一下就亮起来,连点火的程序都省了。
待看得清楚才知道,灯里头没有火,发光的是颗小石头。
赫恩见她怔怔地瞧着,经光亮这么一照,眼下却是有些发肿,心里不是滋味,话语越发柔了:“拿下来看
看么?”
贝茜在他怀里转了一下身子,小小地“嗯”一声,伸了手去接,待赫恩递到她手里,便低下头去拿着看了
片刻。
“这种石头会发光,有些人凿开拿来镶嵌在戒指上。”赫恩道,“喜欢吗?”
他说着话,觉得那微微沾湿了的柔滑的金发实在可怜又可爱,用唇轻轻贴了贴,被亲的那个不知没觉察还
是如何,竟也没有躲开,而是拧开灯盏将里面的石头,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然后默默点了头。
但赫恩说要送给她时她却是不要的。
贝茜不太喜欢在旁人跟前掉眼泪,已经明白过来那梦境是丢失了又找回来的记忆。
过去太久太久了。
她吸吸鼻子,情绪还有些低落,更生出几分不自在,只是不愿意说出口,看着就还是郁郁。
吸血鬼的体温很低,平时盖着被子睡觉不过催眠自己一般,完全不保暖,想想其实还有些可笑。
唯独这会儿给赫恩抱着了,他身上的体温隔着衣物也传递到她肌肤上来,热热的呼吸轻轻吹在她颈弯,莫
名很有些安全感。
小人儿还在垂着眼不出声地看手里的石头,听觉却很敏锐,听得赫恩在背后窸窣一声,随即闻见了弥漫在
车内狭窄空间里香香的血味。
她还以为自己闻错,但转了头借着石头的光去看,竟真看见赫恩伸过来那只手的食指上开了个口子,缓缓
冒出一点诱人的殷红血珠来。
修长好看的手放在了她唇畔,任人采撷的意味。
贝茜又去看他,那黑眸里似盛了温柔的一汪夜色,繁星落在那里,暖意就递给了她。
“不要么?”他问。
这样用零嘴哄孩子的方式真是许久不曾有。叫外头的人知道,要掉一地的下巴。
贝茜被初拥的那年十八岁,记忆散乱,并不记得陷入沉睡之时离初拥过了多少年,如今醒来这样久,虽然
性子安静,左右也不过大概十八九岁的心境。
赫恩……听见说是已经二十四了。
很小的时候食物诱哄就对贝茜没了作用,因而她现在看看赫恩,再看看他的手,并没有什么动作,仍维持
原样坐在他怀里。
赫恩的手也就仍然这么抬着在她面前。
等待片刻,看她似真不感兴趣的样子,他也不很挫败,缓缓收回手去。
那小脸早就用手帕擦拭过,大约没有拭净,这会儿瞧着眼角还是有道浅浅的泪痕,她若趁他垂眸看她泪痕
的时候提要求,什么都能得到应允的了。
何况她不想要血,哪里有硬给的道理。
赫恩正想转身去看看马车上哪一处还放着干净帕子可以拿来擦手,却觉手上一软,随即叫怀里这个握住
了,视线过去,见她凑过小脸,吃糖一般在那食指上用舌尖舔了舔,伤口本来不深,这会儿血珠进了她的口,
再看时已是开始痊愈,再没有冒血。
所以哄人也要趁热哄,不是没有道理。
贝茜尝了那一点零嘴,不像往常那样从他怀里出去,倒又往他怀里坐了坐。
军装裹覆的健壮躯体虽然不如软垫舒服,但确确实实又香又温暖。
不知道她是否这样想,但即便有其他原因,愿意亲近她,也已经很令赫恩愉悦。
“我的血什么味道?”他问。
从前逗她时取了一点进口尝尝,不过淡淡的血腥味,并没有什么特殊。
胜在她喜欢。
贝茜听见他问,默了一默,手指在他刚刚充当了小甜点的食指上一碰,本来一直不怎么愿开口,这会儿终
于回答他,声音还带一点点哭过的痕迹,轻轻的还有些软颤。
“是甜的。”她道。
第32章
这样慢慢地说着话,她自己也是甜极了。
赫恩就笑,一手仍旧搂了她,另一只手探出去,又在马车壁上摸索,随即轻轻敲击两下。
特地改过的车里惊喜实在是多。
贝茜先前要是知道,大概就不必那样无聊地看书,将整块板子都撬开来,能找到很多宝贝。
这回王子拿出来的倒不是宝贝。
贝茜掉了那样久的眼泪,又是才醒来不久。少不得喂她喝一点水。
赫恩从另一个活动格里取出的小瓶子是一早就装好水了的,连外面的人也不必叫,单手拔了瓶塞,瓶沿送
到她唇边,喂她喝了几口。
贝茜要自己拿。
她两只手捧着瓶子喝了一半的水,那小嘴润润,赫恩不出声地瞧着,想起她方才凑过来小猫一样舔手指的
样子,眸光便闪了闪。
“如果有别人不开心了,你也这样么?”忽然听得她问。
那小人儿说着便探身,要将塞好瓶塞的水瓶放回原处,顺带着从他怀里离了些,待她关上活动格,虽不像
刚才那样乖巧地坐回他怀里,倒也是坐在了旁边,触手可及的。
她身上原本还裹了被子,这会儿也给拉下来,放到一边去。
那裙摆遮不住的小脚伸在外头,没有穿鞋袜,脚踝莹润可爱,一点瑕疵也无。
赫恩知道她口中“这样”指的是方才他哄她。
他是王子,又在军队摸爬滚打过,平时哪里有更金贵的人物需要他去哄,即便他自己,因着地位与好脾气
也不需要别人操心,但刚刚转移注意力同喂点心的方法竟很奏效,瞧着眼前擦干了眼泪还愿意主动问话的小东
西,大概很能生出几分成就感来。
赫恩往后坐了些,脊背靠在车壁,头微微仰着,下巴到颈的线条很是优美。
他想一想,看着贝茜道:“要看是谁。”
他坐的那方向恰好对着车窗,车窗自然没有打开,他也不很想看外头,有弗雷德在,路上不需要太多担
心,只是盯着那窗户出了一会儿神,随后才道:“最冷的时候快来了。今夜恐怕要下一场大雪。”
这句话有些突兀,贝茜听着,没有回答。
赫恩便又笑道:“天气不好的时候大概更容易想起不太好的回忆。你心里的事情不想说出来,那就不
说。”
他见她这会儿又抬了眸来看自己,唇角舒缓些,伸手在她脸颊上抚一抚:“我只希望无论如何,在我身边
你可以少一点担忧和害怕,完全信任我之前,至少不要……”
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不要想着自己离开,好不好?”
贝茜碧汪汪的瞳人颤了一下,随即转到一旁去望马车里其他东西,其实很意外,也又升腾起些迷茫来。
不出声地思索一会儿,到底还是问出声:“为什么?”
赫恩就笑,给出的答案听着并不很像答案,只是道:“我在山洞里发现你的时候,你还闭着眼睛在睡
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