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们等下不进汴京城去看看吗?”敛怀之雀跃的看着智葛,一脸期待。
“不,没什么好看的。”智葛悠闲的摇着羽扇,慢悠悠开口。
“哎……可我长这么大,都没来汴京看过。”敛怀之说完,像小狗一样将头靠放在智葛身上,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就进去看看嘛~您不是说过,我们的大师姐就是汴京人吗?看看呗~”
摇曳的羽扇微顿,但下一秒又重新慢慢摇晃,“她后来也厌倦了汴京,早在很多年前离开了。所以,没什么好看的。”
敛怀之听了,哼哼唧唧的起身,去一边找在大树下玩闹的当地小朋友闹腾去了。而诸葛念,则沉默又利落的准备吃食,等一切弄好后,才去一边把已经成为孩子王的敛怀之给拎回来。
吃饭!
“先生!刚刚我听小二黑说,她们老家有座小庙堂,里面供奉的,是位男子呢。”敛怀之捧着诸葛念塞到她手上的碗筷,一副好稀奇的模样,对智葛和诸葛念说,“而且听说她们哪儿还有个关于这位男英雄,和他爱人的故事。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哦?”智葛听了,漫不经心的笑,“说来听听?”
就当是下饭的菜好了。
敛怀之听了,轻轻喉咙开始将故事,“这个故事,要从一位少爷,无意中救了两位小姐说起。其中一位小姐,听说是将军之女,而另一人,则是她的好朋友……”
随着徒弟的缓缓道来,智葛慢慢放下手中的碗筷,神情微怔。直到敛怀之说完,才开口,“……那座小庙堂在哪儿?”
“哦,出汴京后东行十里。”敛怀之一愣,立马回答。
“……走。”智葛起身,对自己的两个徒弟说,“我们去看看。”
收拾了东西重新上路,行约半个时辰,又沿路问了好几个人,智葛三人总算到了小庙。
她站在庙外,细细看了会儿后,才踏步进入,一眼就看见当中那个石雕的等身人像。
长戟。弓箭。
以及……熟悉的眉眼。
原本在打瞌睡,负责守护庙堂的老者听了动静,抬眼看到三个外乡人,不由微微一笑,“来了就是缘分,三位不若上柱香再走?”
诸葛念听了,上前拿了细香,冲老者道谢后,分别交给智葛和敛怀之。
“老人家,这供奉的人……有名字吗?”智葛从老者微微欠身,温声询问。
“名字啊?”老者想了想说,“听说是有的,似乎叫……连?敛?还是年?总之是这个音就是了。”老者挥挥手,无所谓,“不过不管是谁,这个小庙原本就是供奉的,原本就是那些出去了,却没回去的无名将士们的,名字是什么,……到也不重要了。”
“我记得建小庙的主人也是这个意思。最重要的,是一种什么来着?”老者想了想,一拍大腿,“哦,信念!要让我们记得,将这种信念传递下去。不能因为自己过得安逸,就忘记先烈们曾经的浴血。她是这样说的。”
“说起来。她还在那时候,说了不少故事给村儿里面的人听。”老者微眯着眼,有些怀念的笑,“那些故事啊,被我们村儿的那些小郎君、小女儿又说给了旁人听,你要是有兴趣,随便找一个小孩儿问,她都能给你说一嘴呢。”
“……是吗。”智葛微微敛眼,笑答。
【这样的舍身,后世又有多少人能铭记?】【人走茶凉,哪怕现在能记一年、两年,可十年后,甚至百年后,又有谁能记得。】遥远到连她自己都快忘记的话,此刻突然又忆起。
真是……
智葛轻笑,微微摇头。
又闲聊了两句后,和老者道别,带着两个徒弟步出小庙,上马车前不由又回头,看向庙内。
袅袅清香下,手握长戟,身背弓箭的石像敛眼垂眸,眉眼温和。
智葛看了这最后一眼后,上了马车,嘴边笑意,却一直未散。
马车悠然,沿着官道慢慢朝远处驶去,渐渐消失在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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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写什么?”宋衍从书中抬头,看向从战场上回来后,就一直忙个不停,写写画画的苏轻,好奇问。
“自传。”苏轻摇头晃脑。
这个回答惹得宋衍哑然失笑,听苏轻继续说。
“以后啊,我要把这些编成故事,每到一个地方就说给那里的人听。”得意洋洋,就差叉腰,“让大家都知道我的英雄事迹。”
“那……你继续努力?”宋衍想了想,笑着说。
“嗯!”苏轻点点头,继续提笔,“我还有好多要写。好多好多。”
要把那些,都写出来。
让更多的人记得。
第61章 佐佐佐
苏轻收拾好东西, 确定病房中没有什么遗落的私人物品后, 这才将背包背上, 微忍着腰腹、腿上的伤口, 朝病房外走去。
不过办理出院前嘛……她还是拐到医院最上层的vvip病房,去看看宋衍的情况。
可惜才出电梯,就被这一层负责vvip病房的漂亮护士给拦了下来,看苏轻的眼神……有点儿像在看贼。
“哦, 我就是想看看他醒没醒。”苏轻看着护士, 微挑了下眉峰后, 笑着解释。
“抱歉, 你有预约吗?没有预约是不能随便上来的。”漂亮护士看着苏轻, 虽然语气礼貌, 但眼神却透着一股子“我太了解你们这种人了”的淡淡轻蔑。
看得苏轻竟觉得有些新鲜。
毕竟……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用这种眼神看过了。
不过还好这“四年多”的经历,让她早就蜕变得和从前那个苏轻不同。面对这样的有色眼神,她只是笑了笑后, 对护士说,“我是宋衍的……员工,这次车祸很感谢公司帮我承担了全部的住院费用, 原本是想当面感谢的, 既然违反你们的规定的话, 那……我写个纸条, 麻烦你要是方便, 帮忙转交一下可以吗?”
语气温和, 态度不卑不亢, 这倒让护士放缓了脸上的神色,想了想后点点头,从自己的位置上拿了笔和纸,交给苏轻的同时,顺便解释,“病人现在暂时还未醒,等醒后我会将你写的转交给他的助理的,抱歉,我们这里确实是有规定。”
“没关系。”苏轻接过笔,一面书写一面回答,写完后将笔纸退还给护士,笑着冲她点点头,“多谢你了。”
“……啊,没事。”护士愣了下,接过苏轻递还给她的东西,直到目送她重新进入电梯,视线受阻后才收回眼神。
她刚才,竟然觉得那个女生有点儿帅气?
明明长相是清丽可爱那一挂的,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那瞬间有点儿被帅到。
护士轻拍一下脸颊,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一点”后,这才低头看向苏轻写的字条,上面虽只寥寥两行字,却让她不由又“哇~”了一声,惊艳的喃喃,“……这字也太好看了吧。”
顿了顿后,见左右暂时无人,随即拿出手机,对着纸张拍了下来,打算下班后发给自己的朋友看看这手好字。
另一边,苏轻走出医院大厅,手搭在眉处做棚,抬眼看了眼周围,竟有些不习惯。
想了想后才决定先回自己的小租屋,整理后再想下一步要做什么,怎么做。
坐上出租车报了地址后,苏轻就坐在那儿,看着快速从后掠去的街景,思绪微散的想着这段时间的“经历”。
原来她和宋衍在女尊看似待了近四年的时间,但实际上现世,却只是昏迷了约三天左右。而且两人似乎伤得并不严重,只是一直未醒而已。
不过苏轻比宋衍醒来得要早,确定身体状况没问题后,就直接办理了出院。倒是宋衍,暂时还未醒。
估计……这和两人掉落悬崖的顺利有关系?
苏轻不太确定的想。
但虽然不确定是什么原因造成宋衍暂时没醒,心里却很酌定他一定没事。那种自信就像他们在女尊时,几近盲目的相信他们一定能顺利回到现世时,一模一样。
所以苏轻还真不怎么担心宋衍的现状。
等到了目的地,苏轻付钱下车,站在原处想了想,才终于记起自己住在哪儿,背着背包慢吞吞的往楼道口走,才走两步就听楼上传来往下跑,一路追打嬉闹的声音,想起应该是住在自己楼上,大约二十郎当岁的小年轻。
听说是玩儿乐器的,每天叮叮当当的敲着架子鼓之类的乐器,吵得周围的邻居已经和他们吵过很多次了。
不过苏轻也是下班时,经过时听遛弯儿的大爷大妈说起那么几句,平时她上班,倒也没怎么遇见。只是经常三更半夜的透过墙,能听见从楼上传来的电视声。
大到能将人吵醒的程度。
从苏轻搬到这里开始,就一直这样。所以她的床头边,一直放着一对耳塞,一旦被惊醒就迷迷糊糊的摸到耳塞带着,蒙着被子继续睡。
有时候周末在家,也会听见这张扬的笑闹声,从大声的关门声传来开始,一直蔓延到楼下,才逐渐消失。
虽令人侧目皱眉,但……谁叫这个老小区的房子便宜呢?交通方便,周围生活设施也很齐全。小区里大部分是老人,所以哪怕小区内的人有些杂,小区保安更是形同虚设,但一点都不影响这里房子紧俏。
以前苏轻有段时间甚至觉得,房东会把自己楼上的房子租给这几个年轻人,一定是想将她赶走,提高租金。
这样的想法,现在想想苏轻倒是为从前想太多的自己,感到好笑。
正想到这里,从楼上嬉闹着往下跑的人,终于和往上行走的苏轻碰面,跑在前方染了一头黄毛的青年见到她后,眼珠子一转,就继续笑着几步跳下来,一伸手竟准备将苏轻作为嬉闹的挡箭牌,暂时抵挡追赶他的女孩。
但人绕到苏轻身侧,手才伸出一半,还未搭上苏轻的肩膀时,苏轻已像是感觉到他伸出的手一样,脚步一转,身体跟着一侧,再微微低头,就轻松避开了他的动作。
“……咦?”抓空的青年一愣,不由出声。
而苏轻脚步不停,避开青年的手后往旁边墙壁一靠,给冲下来的女孩让路,让她顺利追上青年,娇嗔着一下子跳到他的身上,两|腿|夹?住|他|腰“际,双手揉乱青年的头发,嘴里嚣张笑闹,“让你跑!让你跑!”
青年视线受阻,伸手托住女孩,头一扬,就这样背靠楼道拐角,和托抱住的女孩亲吻起来,手也不规矩的隔着布料按|按|捏|捏,还托|着|她|动|了两下,故意作出耸|动的下|流|姿势。
惹得女孩红着脸和他贴着唇,不好意思的吃吃发笑。
虽说已经是二十郎当岁的成年人,但这方面却依旧青涩懵懂,一方面感到略有些羞耻,眼里带着在公共场合太过亲密时的局促不安,另一方面,又为了配合男伴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些。
不然……自己会不会太小家子气了?就像男伴说的那样,都是玩儿音乐的人了,却一点都放不开。
而青年同样未专心,更谈不上照顾女孩的情绪了,他只是一面肆意的亲吻送上来的点心,一面借着转头的角度,抬眼看向刚好走上楼梯拐角,转弯继续往上行走的苏轻,看着她清丽安静的侧颜,青年眼里带了几分趣味。
苏轻回到自己的房间,屋内虽简陋却整洁。她先去阳台将晾晒了几天的衣服收进屋,重新丢进洗衣机里开始清洗后,才将背包放在客厅沙发上,在洗衣机的轰隆声中扫地、拖地,换上干净床单等等。
等一切做完,重新坐在沙发上都是两个小时后的事了。
苏轻坐在沙发上,微眯眼看着阳台上重新晾晒,微微随风扬起的衣服,突然决定辞职。
虽然这样的想法,是突然冒出来的,但当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时,却一点都没觉得这个念头冲动。似乎它只是在心里存在了很久,只是现在时机成熟,理所当然的就冒了出来而已。
“四年”的女尊生涯,战场朝堂的诸多经历,让苏轻想安静的想想,回归到现实世界的自己,想要什么,接下来的路又要怎么走。
如果没有这段时间的奇遇,她依旧是从前那个自己,对于在宋氏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感到满意,并安于现状的埋头认真工作,做个和其他大部分人一样,也许对曾经未实现的梦想略有遗憾,却没什么大错,有份体面的工作的普通人。
到了适当的年龄谈恋爱,找个合适的人结婚。然后组建自己的家庭,也许会为了柴米油盐和孩子争吵,但最后还是会后退一步,继续维持和其他人一样的小家庭。
就这样过个二三十年,等退休后,也许能有时间四处走走,或者替自己的孩子带带他们的小孩。
偶尔在空闲的时候,念叨一句“以前婆婆也喜欢这些东西,不过后来放弃了”这样的话题。
但。
真的就这样了?
苏轻从沙发上起身,从小冰箱里拿出一只冰棍,重新坐回沙发,看着在阳台上微微扬起的衣服,叼着冰棍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直到将冰棍吃完,准确的把小棍儿丢进一边的垃圾桶后,才站起身,慢吞吞的伸了个懒腰。
放下后脸上露出笑来,眉眼柔和,眼眸明亮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