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琮没好气腹诽着, 但还是颇有风度笑着, 请林焕里进家坐一坐。
“今天太晚了, ”林焕里闻弦歌而知雅意,也笑:“改日我必能登门拜访,或者哪天有空,我做东请您吃饭……”
场景和过年探亲访友别无二致,客套仍是免不了的。
最后,何樱陪着何琮把他送出了院门时, 林焕里还特地回头冲她挥了挥手,笑容清朗:“再见,小何樱。”
何樱自然含笑点点头。
何琮冷冷哼了声,等车引擎声一响,拖着女儿就往家走。
何樱暗道糟糕,这次自家老爸怕是……有点难哄。
“爸爸。”何樱晃着他手臂,可怜巴巴。
何琮不理。
“……爸爸爸爸。”
“行了行了,”何琮皱着眉,不咸不淡地说:“还好你妈妈今天不在家,要不然的话……”
“要不然,”何樱睁大了点眼睛,小小声接着话:“我就死定了。”
深冬天寒,她整个人笼在浅粉的羊绒大衣里,只有小巧的脸露在外面,温声软语委委屈屈说着,看的何琮心都化了。
“什么死呀活的?”何琮故作冷淡扫她一眼:“妈妈舍得怎么样你啊?净瞎想。”
何樱噢了声,见一到家爸爸就盯着林焕里拿来的纸箱看,忙乖乖巧巧跑去找剪刀拆盒子了。
何琮默不作声,还是拿过女儿手里的剪刀,蹲身一如往日替她拆快递似的利落。
“樱樱,”他手下动作不停,微带笑意说着:“爸爸今天表现的不错,没给你丢脸吧。”
何樱眼睛一热,只敢含含糊糊嗯了声。
她知道,自家老爸一向不喜欢,更不擅于人情往来。
一把年纪了却要为自己……委曲求全。
他是个典型的技术工作者,性子安静。平日里不是一个人画图,要不就宁愿戴着安全帽,踩着脚手架,爬上爬下的实地勘察。
只要有技术水平在,一样做的风生水起。
何樱望着他已不再挺拔的背影,心里酸的跟被醋溜过似的。
“爸爸是不如他有本事,”大功告成,何琮拍拍手起身:“但就是天王老子想娶我女儿,也要规规矩矩上门向我低一低头。”
“喏,拆好了,你自己来看吧。”
何樱忙半弯下腰去翻翻找找,不想让老爸看见,散落的长发正好能遮住泛红的眼眶。
看到所谓的礼物后,她险些被呛着了。
林焕里说,图她个喜欢,可这喜欢也太夸张了吧……
上个月的哪天,林臻送她回家时,从后备箱摸出了两盒包装很好看的甜点蛋卷,非要塞给她。
反正被男朋友投喂嘛,何樱眨了眨眼,很理所应当收下了。
奶香浓郁地道,何樱回家一尝,心情愉悦地发了条微信给林臻。
“喜欢就好,”林臻想想又告诉她:“这是我爸去澳门谈生意时候给你带的伴手礼,他知道,礼重了你是不会要的。”
何樱当时就觉得,林臻父亲是个体贴细致的人,但她没想到——
过了一个多月,林焕里又给她送了同个品牌整整一箱甜点……
而且,她上次说味道不错的那几盒,数量格外多。
这做派,真的很……煤老板了。
何樱脸皱成一团,忽然有种自己上了条贼船的感觉。
消受不起啊。
婚礼过去的第二天中午,林臻感受到宿醉头痛的同时,一面从微信留言里,感受到了女朋友的怒火。
就像半夜逛淘宝总会忍不住要买许多令自己后悔的玩意儿,睡了一觉醒来,何樱居然……气消了。
或许是他昨晚那个样子的确很……迷人,又或许是醉成那个样子,仍然小心翼翼怕压痛她。
总之,想起林臻,何樱心里软软的,一点都生不起气来。
但昨晚那些话又发出去了,过了撤回的时间段。
于是,寒假的最后几日,何老师佯装生了不过两天气,就被快要摘星星捧月亮的林先生,哄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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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这晚,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明市的护城河畔,浮水流灯,堪为胜景。游船画舫之间,花灯璀璨,人流如织。
专程赶来的外地游客很多,以至于要警察们手拉手构成一筑人墙,抵挡可能发生的拥挤踩踏。
何樱从前向来是很佩服有精力去看上灯的人的,但有了男朋友后,她忽然就不这么想了。
哪怕是和林臻牵着手拥挤在人潮里,也很好呀。
“真想去?”林臻当时侧过脸看她,“想好了?”
何樱点点头。
等两个人吃完饭,牵着手晃晃悠悠,远远能看见护城河景区入口时,何樱瞬间就……后悔了。
这人流量,什么浪漫情思都给挤死了吧。
林臻语声无奈:“你啊。”
何樱苦着脸:“那你、你当时怎么不劝我一下?”
“你是我女朋友啊,”林臻眉一扬,笑了说:“想什么呢。”
“在我面前,你要讲什么道理。”
“咳你,”何樱脸上泛红:“这……从哪儿抄来的情话?”
林臻淡淡笑着:“实话实说而已。”
何樱看着他,好几秒没移开眼。
她知道,这半年时光,林臻过的很不简单。
从初掌慕里中心,到元悦广场重装开业,他正在崛起成一个符合标准的林先生。
但一些变化也不动声色,悄然加诸在他身上。
她极少再在他眼中看到那种桀骜的少年意气,取而代之的,是云淡风轻云淡,温和的笑。
即便踌躇满志,也不会眼里闪动着光芒,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这或许,意味着一个男人的成熟,内蕴锋芒。
但她忽然只觉得……好心疼。
“林臻,”她闷声说着:“这么多人,要不……我们回去吧?”
“累了?”林臻安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说:“要不等等吧,九点半我送你回家。”
“后天我就出差了,这次要一个半月回不来,我……”
想多看见你。
何樱话题一下被带偏了,抬起脸问他出差的行程。
知道他这次是真赶不回来后,垂着眼不说话了。
林臻在心底叹了声,也难过的要命。
偏偏不敢流露出半分。
他记起两年前,也是个冬夜,徐挺硬拖着回国的他上老城墙吹风。
林臻当时就觉得,这人疯魔了。
但看见他那双暗淡无光的桃花眼,一咬牙去就去了吧。
一声兄弟也不是白来的。
城墙上风寒料峭,吹的人神思清明,徐挺轻轻笑了声:“……你知道么,我又出差了。”
“昨天半夜的航班回来,三点钟到家,温凝居然还在等我,她订、闹、钟不睡也要等我。”
徐挺的声音苦涩:“……林臻,是我让她变成这样的。”
“我宁愿……宁愿她还是从前那样冷冰冰的,我受不住她这样等我。”
林臻无声按住了他的肩。
谁让一天不能多出两个小时,用来和喜欢的人相处呢。
彼时是局外人的林臻,很清醒地给了徐挺不少建议,而且还真的有效。
但轮到自己了吧,脑袋里白茫茫一片。
没想到何樱眼珠一转,忽然笑了:“那正好哇,你去了港岛可别想我。”
以后这种情况只会越来越多,要一开始就撑不住,那还了得。
“我要把这学期的赛课值班全安排到下个月,一次性解决拉倒。感谢你林臻,我的拖延症怕是有救了……”
说完后,她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低眉在手机备忘录里飞快码着字。
一副无暇分心理他的样子。
林臻装作没看出她强抑的失落,只是沉默着,把人揽的更近了些。
人全涌进了景区,背街的小巷人很少,何樱抱着他的腰蹭了蹭,软声说:“好啦,你不想我想谁?”
“难道你在外面还有别的仙女了?”
林臻低望着她,认真道:“不用,你就够了。”
“噢仙……”
何樱原本想幽默一句“仙男客气了”,但见林臻眉心一跳,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