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东灵剑阁这群怪胎,成名修士要寻道侣并不难,万岳子这种出门逛街都能碰见个姘头的风流种子不说,就连轩齐子这些年也换了三任道侣,顾余生没想到天方子竟还是孤身一人,不由好奇道:“天方子没有道侣吗?”
对于死对头也和自己一般孤独一生的事实,沈逢渊的心态是幸灾乐祸,考虑到自己好歹养了九十九个徒弟,在后代这个领域比天方子不知高到哪里去了,此时只道:“这人心思太重,肚子里装的全是算计,就连卧房门窗都布下了重重阵法,哪能和人安心共枕?”
顾余生总觉此事不会如此简单,然而,比起深究这个问题,他更在意另一个疑点,“师伯,你为什么连天方子卧房布满阵法都知道?”
对于这个问题,沈逢渊的回答很是正直,“我年轻时脾气不比现在温和,每次他坑完我,我就找上门去揍他。”
释英本还疑惑大家正在讨论杀人动机,话题怎么就转到了天方子道侣身上,闻言却是本能地做出推测:“师兄,或许他就是为了阻拦你才布了这么多阵法。”
这话倒是让沈逢渊愣了愣,他细细一想,好像是有几分道理,这便肯定了师弟的猜测,“你说的有道理,不过,那些阵法还是被我一剑戳破了,在我潜心修行之前,他一次也没赢过我。”
剑修在同阶修士中几乎无敌,沈逢渊当初更是带着被算计的憋屈发奋修行,在武力上碾压天方子根本不成问题。然而,当年的他年轻气盛,即便单打独斗从未输过,每逢势力博弈却是被天方子坑得极为难受。
直到学会对旁人假笑之前,沈逢渊在天方子手上不知吃过多少亏,那时候,他发泄的方式便是半夜三更闯进卧房把这坏人打一顿。后来,他经过了御剑山庄一事终于真正沉稳了下来,将容颜推迟到了七十老者的模样,成了整个东灵剑阁最和善的剑修。那之后,他和天方子也能和平相处,这卧房的阵法已百年不曾踹过。只是,或许剑修骨子里都是好战的,他回想起这百年的平静时光,心里总有些不得劲。
在剑修眼中,打架从来就是家常便饭,重要的是有没有打赢。如今释英听着老掌门的光辉战绩,倒没去思考他们之间的猫腻,只点头道:“师兄果然不愧是阁中最强剑修。”
沈逢渊本还有一点沧桑之意,被师弟一夸倒是全然忘了,只摸了摸自己雪白的胡子,略为得意道:“过奖过奖。”
“……”
对此,顾余生看了看自己师父,又望了一眼老掌门,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想要攻克的是何等高山。
作者有话要说: 天方子:曾经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剑修隔三差五便要落在我的床上,然后热情地把我唤醒,用尽阵法都挡不住……
顾余生:你们发生了什么?
天方子:呵,我们打了一晚上。
沈逢渊:师弟,看看我的战绩,打了三百年未逢一败!
释英:师兄666
顾余生:绝望.jpg
第四十五章
尸体既然寻不出线索, 众人只能从万岳子的人际关系着手。万岳子失踪已有八十年, 座下的高阶修士要么在权力斗争中身亡,要么已改投轩齐子与冰蚕子,提供的证词只一味强调天方子与万岳子的矛盾,对于其它事件基本避而不谈。
修士的证言可信度极低, 释英又试着去查曾与万岳子相好之人, 谁知最终得到的竟是厚厚一叠名单。不止是天岭宗门下弟子, 这人竟是连勾栏男馆之流都没放过,仅在无烽城就有不下二十处院落金屋藏娇, 更别提外界。
据天方子所言, 万岳子生性风流又贪新鲜, 每次寻到个相好不到一月便腻了,给对方一些灵石便断了联系。此人只喜被人伺候, 对于讨好旁人是半点兴趣也无, 但凡拜入他门下的弟子,若不是生得极好又愿意和他一夜风流,便永无出头之日。所以, 要想被他提拔, 修为资质都不重要, 只需床上功夫了得就够了。
也正因如此,自万岳子死后,门下弟子立刻改换门庭,那些因不肯献身而始终不曾得到门派资源的弟子更是以和他扯上关系为耻,纷纷隐姓埋名, 再不提过去之事。
正道功法大多要求清心寡欲,能活成万岳子这样的当真是异数,释英默默估算了一番正常成年男子在晚上的发情次数,再对比万岳子的外出频率,只冷漠地质疑道:“他的死因真的不是花柳或者马上风吗?”
顾余生三辈子都没想到能从释英嘴里听见这些词,他的仙草比雪顶莲花还高洁,哪能被这种事脏了耳朵?于是,本就对死者观感极差的顾圣人,此时只忿忿道出了自己的内心想法,“这样的人真是死有余辜!”
万岳子有多遭人嫌弃看他死后境遇已是分明,沈逢渊也没觉此人死得可惜,只是斜了眼天方子,语风凉凉道:“看见没有,活时做人不积德,死后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如今万岳子尸身已被检验完毕,可他尚且健在的几名弟子只执着于拿到这具尸体向轩齐子换取好处,莫说将他入殓下葬,甚至连一丝伤感情绪也无。此事天方子自然不会答应,这具尸身若是被轩齐子得到,只需伪造几处证据他便百口莫辩,那时必定引来无数麻烦。
于是,曾经的天岭宗长老,直到现在仍停放在空房之中,既无人吊唁,也不见亲朋拜祭,仿佛他从未活过一般。
天方子过去常见万岳子温香软玉抱满怀,如今看见这凄凉场景,内心也有几分唏嘘,暗道也不知自己死时又是何种景象。然而被沈逢渊这一瞧,他又升起了不愿服输的念头,拂尘一甩就道:“沈兄看我作甚?我可是交友满天下,死在任何地方都能被风光大葬。”
天方子处世圆滑,收服他人时历来甜枣大棒一个不少,不论前往任何门派都是被夹道欢迎的人物。只不过,沈逢渊历来就是个例外,此时也只淡淡道:“但愿那些人想的是调查你的死因,而不是怎么瓜分你的遗产。”
天方子最擅外交,可他只信一句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他能为旁人带来利益,这些人自然便会为他所用,对他忠心不二。纵使身死,为了继承他的势力收拢人心,座下的弟子想必也不介意为他伤悲一场。
只不过,他也在想,若自己也如万岳子这般完全失去利用价值,会不顾代价为他与其它势力为敌之人,或许只有一个沈逢渊。
沈逢渊,他从少年时就不曾看明白的剑修,直到现在,虽已能预测此人行动,他却始终无法理解背后的原因。做这些完全没有好处的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在天方子的生命里,沈逢渊是一个特殊的敌人。他想要战胜这个总是对自己嗤之以鼻的剑修,若能看见此人低头求饶的模样,那简直是堪比飞升成仙的痛快。可是,有些时候,他又希望沈逢渊永远别低头,这样,至少显得世间还没那么糟糕。
这样复杂的情感困扰了天方子许多年,不过比起长老间的生死之争,这都只是小事,所以他只轻笑着回:“别人我不知道,但沈兄如此正直,不论凶手是谁,定然会让我沉冤得雪。”
这明显不是沈逢渊想得到的回答,他瞪了一眼这个就是不肯好好做个正道修士的人,对着释英便道:“师弟,记住这个人,等他死了就送给你解剖。”
名利场上从无永久赢家,天方子也不觉自己能够善终,闻言只微笑着迎合,“还请青囊长老手下留情,验完记得把我缝好。在下好歹也是个天岭宗长老,死时总得体面些。”
他们活了三百年,昔日同门大半都已不在,彼此对生死皆已看淡,如今聊起身后事也宛若笑谈。然而,落在顾余生耳里,却是触动了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回忆,本该在入睡后缓缓忆起的梦境,竟是忽的浮现在眼前。
在属于顾余生的梦境之中,他没有遇见释英,成了沈逢渊的第一百个弟子。老掌门不论梦境现实都不曾改变,许是怜他孤苦,自入门后便对他处处关心,饮食起居都照料得极为周到。在释英始终不理他的那些日子,他只能从父亲般的师父那里寻到一丝温暖。
后来,元如师兄死了,他在御剑山庄寻到了拾花剑,风奕的灵魂觉醒,除去云中行替同门报了仇。沈逢渊夸他做得好,神情却隐隐可见疲惫,看向拾花剑的眼神满是解脱。
那时,顾余生便察觉出了不对劲,他已接受了释英或许永远不会注意自己的事实,也下定决心成为一名出色的剑修,默默守着仙草生长。可他从未想过,若有一天沈逢渊不在了,自己该怎么办?
只可惜,不论他有没有做好准备,那一天还是来了。顾余生二十三岁那一年,天岭宗发生动乱,其最具权势的大长老天方子突然闭关,宗主宣告退隐,只由轩齐子主持宗门事务。
天岭宗的权势斗争世人皆知,顾余生本不觉有什么,可消息传来的那一天,沈逢渊竟是亲自去了无烽城。
没人知道那几日发生了什么,当沈逢渊返回时,已褪去素日驻颜的老年面目,恢复了曾经的青年容颜。最初被那人呼唤时,顾余生还不敢相信这宛如青玉的谦谦君子就是自己师父,直到看见其不知被多少鲜血浸染过的佩剑,方才惊讶地上前相迎,连忙问:“师父,天岭宗发生了什么?”
剑修在同阶修士中以一当十,又因入门便经受残酷磨砺,长久作战能力远胜普通修士。然而,那时的沈逢渊作为最强剑修,竟是已经脱力,只能依靠佩剑勉强站稳,不得不唤来徒弟搀扶自己。修士不会轻易改换驻颜,沈逢渊恢复青年面貌,只是因为他遇上的对手太强,老者身躯已不能应对,他必须以巅峰状态前去迎战。
顾余生不明白,世上到底有何人能将东灵剑阁掌门逼到如此地步?然而,被他搀扶的沈逢渊已失去所有力气,在沧浪峰打坐三日方才恢复一些修为。
那时,沈逢渊睁眼后的第一句话是,“我的一个故人死了。”
只是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便又没了声息。他拿着一对双鱼玉佩,对着灵山的万千山峰陷入沉默,似在回忆,又像在发呆,良久,方才喃喃叹着,“不是关系多好的人,我们认识了三百年都没坐下好生聊过几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死,突然感觉这个世界很空,居然有些寂寞。”
顾余生不知道他所说的故人是谁,沈逢渊也没再提,只是待他修为恢复,便发出了一道改变东灵剑阁未来的命令:“所有东灵剑阁弟子齐聚沧浪峰,整军备战,我们……全力进攻雪衣天城。”
那时,雪衣天城没有掀起任何风波,顾余生虽为释英几番前往调查,却也没有寻出大的错漏。以一己之力对抗北方五派,此战不可能赢,然而,沈逢渊的决定却没有丝毫动摇。临行前,他欣慰地看了一眼顾余生,告别时的语气仍和入门那日般温和,说出的话却令人心惊,“余生,你留在沧浪峰,若我战死,由你继承掌门之位。”
最初,顾余生还不明白那眼神是什么意思,很久以后,才知,那是庆幸。东灵剑阁不能没有掌门,所以沈逢渊从不凭借自己感情出剑,如今,祖师爷回归,门派有了依靠,他终于可以做一个真正的剑修,选择为故人复仇而战死。
一生能够如此落幕,他,很高兴。
没了梦境的铺垫,脑海中的景象变换极快,最后,清晰映在顾余生眼里的只有掌门踏雪而去的背影。印在雪地上的脚印只有一列,在茫茫山川中显得格外孤独,看着沈逢渊最后的脚印被雪花覆盖,北方的敌人杀入山门,顾余生知道,师父不会回来了。
他想让自己的仙草自由生长,可他没办法再安静地待在远处,李长命死后他不再交友,如今连师父也没了,他又变回了曾经的风奕,除了自己的仙草什么都没有。
敌人的目的很明确,一入山门便直奔穿林峰而去。顾余生穿上了曾经的掌门服饰,斩杀了所有想要夺取仙草之人,然后,在释英面前拭去剑上血迹。他终于在这双眼眸中看见了自己的身影,本该感到高兴,最后出口的话却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已不知该如何温和待人。而他只能努力不让自己的话语显得冰冷,“在下新任掌门顾余生,今后便由我守护释英长老和东灵剑阁。”
在释英抬眼的那一刻,回忆突然断裂,顾余生恍惚地按住额头,努力记住那些敌人的服饰,不自觉便道出了其来历,“雪衣天城……”
作者有话要说: 顾余生·掌门:仙草不理我,好友列表空无一人,连老父亲都挂了,难受,想删号。
释英:新掌门这么高冷肯定不喜欢闲聊,我就不找他修剪枝叶了。
沈逢渊:我的错,居然忘了教徒弟用表情包。
天方子:拜托你快些想起来,教会你用表情包的人是我。
顾余生:元如师兄,感谢你带坏了我!
元如:咦?谁给我送的红领巾?我最近有做好事吗?
第四十六章
三名剑修本是在天方子的带领下游览洗墨渊, 路上再聊几句案情, 谁知顾余生突然就停下脚步,神情还似梦魇一般难受。释英发现此状,连忙替他把脉,只见徒弟体内真气正疯狂涌动, 其声势竟丝毫不逊色于顶尖修士。
随着顾余生修为的提升, 这样神异的情况越发频繁, 释英在穿林峰便见过多次,每一次醒来, 顾余生体内便会多出一道真气, 修为随之大增。
让他奇怪的是, 修士身躯所能容纳的天地灵气有限,如今顾余生尚未结成元婴淬炼身体, 为何其筋脉竟能运行如此庞大的真气而不受损?
而且, 风奕和顾余生一样修行的是水行功法,可他如今体内真气却是五行俱全,似乎不全是前世恩泽……或者说, 明明都换了具身躯, 前世修为却能传承, 这本就是一件怪事。
风奕性情不比常人,若是采用了某些不合天道的手段,只怕今世的顾余生很难渡过飞升之劫。
顾余生的情况释英研究多年,始终无法参透其原理,如今见他神情渐渐平缓, 知是梦境已过,立刻问道:“你怎么了?”
沈逢渊知道释英医术有多强,见他都是面露忧色,这便上前关怀道:“师侄可是身体不适?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你先去房中休息吧。”
当顾余生醒来时,首先见到的是前世今生两位师父关切的眼神,梦中的严寒终于散去,他环视一眼目前尚且安好的众人,这才悄然舒了口气,只对二人安抚地回:“让师父师伯担心了,可能是近来用了几次拾花剑,走着走着就出了神。”
顾余生尚且不知自己另一个梦境是怎么回事,可他已确定,这梦境中的一切都与现实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释英。梦里的释英华发未白,是隐居穿林峰的青囊长老,直到沈逢渊死前从未出过东灵剑阁,这和现在的释英差异极大。顾余生想,或许,自己已经接近了师父的秘密。
不论如何,如今收他为徒一直照顾他的人是现在的释英,顾余生也不愿太过纠缠梦中之事,遇上这样的情况只一味推给风奕。释英虽然颇为神秘,对于轮回之事到底无法断言,此时虽有些不信,也没再追问。
就在释英疑惑时,顾余生的视线却落在了天方子腰间悬着的双鱼玉佩。此玉通体洁白凝如羊脂,其上隐隐可见青木之辉。两只鲤鱼呈弓形一左一右,天方子一走动,它们便随之磕在一起,宛如恋人间的缠绵亲吻,叮当脆鸣隐约可闻,果真是沈逢渊手中那块。
顾余生对身边一草一木都极为警惕,他记得天方子为妖族拜访东灵剑阁时便身携此玉,应是从不离身之物。若是如此,梦中沈逢渊死去的故人,就是天方子?
梦中的他已是二十三岁,如今他还未过二十一寿辰,距离此事尚且两年有余,过去梦境中的时间都与现实一致,这次怎会提前了这么多?
虽然想不明白缘由,顾余生却觉这是来自梦境的警示,如今不敢大意,连忙指着玉佩对天方子问:“前辈似乎一直佩戴这块玉,不知是何来历?”
天方子本还疑惑这些剑修在搞些什么,一个修士走在园子里居然还能梦游,若说没有古怪,他是不信。谁知还没猜上几分,顾余生倒是突然问了此话,他闻言下意识看向腰间玉佩,眼眸也有一丝恍然,似乎这才发现自己竟已习惯佩戴此物。
他不说话,沈逢渊却已想起此玉来历,颇为怀念道:“这不是你在拍卖会和我抢的阴阳双鱼佩么?都快三百年了,你居然还留着。”
天方子没料到沈逢渊竟还记得,闻言只轻笑着回:“从第一剑修手里抢得的东西,自然要留作纪念。”
这块玉的来历说来也简单,自试炼大会结束,天方子有一年不曾见过沈逢渊。那时天岭宗尚未崛起,沈逢渊又是东灵剑阁未来的继承人,他们的身份地位差距极大,无法相遇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那时的天方子很不甘心,他还想好生教训这个目中无人的剑修。他并不愿就这样泯然众人,成为未来第一剑修生命里的过客,修真界这样大,天方子坚信自己定能出人头地,让沈逢渊知道错的是谁。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出生入死几经试炼,在修真界打出了声名,成为了当时风头最盛的后起之秀。后来,天方子应邀参加道印门的拍卖会,终是再次见到了沈逢渊。那时,沈逢渊被道印门长老亲自接待,坐的是二楼最好的厢房,而天方子只与其它少年修士在大厅同坐,沈逢渊自门外御剑而来时,都没看过他一眼。
这不是天方子想要的再会,刚巧第一件拍卖品便是阴阳双鱼佩,此乃调节阴阳之气的双修圣物,一般都是男修送给女修用作定情,不知道为何沈逢渊竟出了价。天方子没想到这剑修竟也会对人动心,他有意让此人在心上人面前栽个大跟头,便紧跟着加价,二人争抢数次,最后竟让这普通法宝拍出了个天价。
这一时冲动耗光了天方子积攒的所有灵石,然而看着沈逢渊在二楼瞪着自己的模样,他心里就是痛快。他一个人将双修之玉挂在腰间,心想,反正大家做不成朋友,那就让沈逢渊知道和他为敌是什么后果。不止这块玉佩,他还会从沈逢渊手里抢走更多东西,早晚有一天,他要这个剑修哭给自己看!
天方子一辈子也就冲动过那么几回,后来久经磨砺,当初的少年意气早就散了,他开始注重实际好处,所求的只是权位,再不会因个人情感做出如此不合算的行为。然后,就和沈逢渊这样似敌似友地磨到了现在。
其实观现在形势,莫说一个长老,纵是道印门门主见到天方子也是盛情相迎,反倒沈逢渊是人人避让,这权位之争,终究是他赢了。可每逢和沈逢渊相见,看着这韶华不再的苍老容颜,他总是隐隐感觉,自己似乎输了什么。
天方子年轻时每日将阴阳双鱼佩带在身边,每逢遇难,只要看见它就会想起当初沈逢渊怒视自己的模样,他告诉自己,他不要再做被俯视的人,他要赢,要位于沈逢渊之上。只要这样想,便又有了奋战的心力,再次投入于漫长的斗争之中。或许是养成了习惯,即便他已成功从名利场厮杀而出,成为了东灵剑阁也不能拒之门外的顶尖修士,这块玉却始终不曾摘下。
只是不知为何,这些年他有许多机会给东灵剑阁找麻烦,最后都没有动手,或许是现在眼界大了,考虑的是整个南方的利益,做事比以前有分寸。又或是,他对沈逢渊的心思有了改变……
就在天方子摸着双鱼佩沉思时,沈逢渊也想起了当年之事。他当初其实是想给释英拍几块阴阳青玉石做铺面,谁知一时走神竟拍错了。正在后悔之时,天方子这厮居然挑衅他,他不肯输给此人,便将错就错一路竞价,好在最后想起自己可是个永远没道侣的剑修,拿块双修的玉佩有什么用?这便及时收手,只可惜让这个老对头嘚瑟了一回,倒是颇为不甘。
他本以为天方子已把玉佩送给哪个相好了,谁知此人竟是一人带两个,这是什么意思?自己和自己双修?只是为了膈应他一回,至于这么狠的吗?
沈逢渊自认对天方子的心态猜的八九不离十,此时更在意的却是顾余生为何提起此玉,按照正常思维一想,立刻问:“师侄,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死者身上有和这玉佩有关的纹路?”
诚然这推论比顾余生突然做了个预知梦靠谱,天方子闻言仍是不由斜了他一眼。虽然沈逢渊在老人中也是属于清秀的那一款,但俏老头那也是爷爷辈的人物,只凭这张脸就足以让一切正常人瞬间心如止水。于是,天方子刚升起的怀疑立刻消散,只默默腹诽:他应该是想多了,自己对这个人除了敬老还能生出什么心思?
顾余生本是探寻梦中所见,不料引来这一问,立刻解释道:“我以为这是天岭宗长老的信物,疑惑万岳子为何没有,这才随口一问。”
沈逢渊还道他发现了线索,原来只是猜想,有些失望道:“这就是你多虑了。万岳子那家伙常年外宿不归,每次风流完便就地换一身衣裳,什么香囊玉坠都落在了相好手里,天岭宗就算有重要信物,也不敢叫他随身携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