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我们见过面就够了,你说得如此详细作甚?”
万岳子活着离开了阴寒山,而天方子的手下在此时便失了联系,这的确可以令他洗清嫌疑。轩齐子没想到他们竟寻到了道印门,虽心道不好,面上仍镇定道:“你推测的死亡时间就一定准确吗?说不定他是先去风流快活,之后才在阴寒山遇害。”
“一百年前正值妖族入侵,万岳子不可能在那时的边境来去自如,就算他突然从妖族返回,也不可能瞒过道印门耳目。”
释英早知他会借此质疑,一面环视众人,一面不慌不忙道出事实,“同理,天方子手下再神通广大,也没有本事悄无声息穿过道印门防线,追上万岳子将其杀害。各位,请记住那时的道印门可是在与整个妖族作战,若防御有错漏,早已被大军屠城,你们认为天方子比妖族大军还强吗?”
道印门战时戒备有多严,在座之人皆是心知肚明,闻言都没了声息,沈逢渊见状又补了一句,“他若有此等本事,又怎会坐在这里被师弟审问?”
这言语里的不满相当明显,薛宗主打量着轩齐子和冰蚕子神色,见他们都没有表示,只能开口问:“易相道人,此话当真?”
易相道人听见释英说话就浑身不自在,简直恨不得拔了桃木剑和这妖孽先打上一场,奈何此时大局为重,他也只能臭着脸回:“当年边境全数戒严,是我亲自目送万岳子离去。再说,我有必要为天方子作假吗?”
天岭宗内斗多年,他们自然知晓易相道人和天方子并不交好,的确没必要为他蹚浑水。事实上,对于易相道人居然会出面作证这件事,众人都颇为惊讶。
道印门门主亲自作证,此话分量远胜轩齐子寻出的几个无名弟子,且他们指证的遇害地点皆是阴寒山,明显与事实对不上。
这样的情况,薛宗主只能叹道:“如此看来,万岳子师兄是在妖族遇害,与各位长老都无关系啊。”
释英从之前就觉奇怪,轩齐子和冰蚕子针对天方子可以说是为了阴阳双生果,可这天岭宗宗主怎么也和他们混在了一起?他本就是个被架空了实权的宗主,若少了天方子制衡其它长老,便只能彻底沦为傀儡,若论利益,怎么也该选择保下天方子啊?
虽发现薛天赐表现略为可疑,释英仍是保持平淡神色,只道:“薛宗主错了,此事的确与天方子无关,却与剩下的二位长老脱不了干系。”
从易相道人开口,轩齐子便知今日不可能拿下天方子了。如今,东灵剑阁、落霞派和道印门都在场,他们想强行制服天方子也不可能。这样送上门的好机会就葬送在了多管闲事的剑修手里,下次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心中正是暗痛,不料释英竟将矛头对准了自己和冰蚕子,且看神情还像是证据确凿的模样。
轩齐子顿时一凛,此事失败以后还有机会,若这群剑修发现了当年万岳子为何而死,他们可就彻底完了。
如此一想,他立刻怒斥:“休要含血喷人,天方子的人过不去道印门防线,难道我们就能过去不成?”
释英早知他们不会承认,闻言便道:“硬闯和潜入的确过不去,可是,若万岳子走时并不是孤身一人呢?”
此话一出,原本镇定的冰蚕子顿时变了脸色,释英见状继续道:“众所周知,万岳子是个风流修士,他这样的人绝不能忍受孤枕难眠。我们的人查遍了阴寒山附近人家,发现他进山后便再没寻花问柳的踪迹,这也是当初认为他死于阴寒山的一个凭据。
可是,我忘了还有另一个可能,若他身边已有一个将夜晚全部占据的旧爱,又何必再去寻找新欢?”
伴随他的言语,冰蚕子神色越发难看,似乎想说什么,然而释英完全没有给他狡辩的机会,再次将事实摆在众人面前,
“冰蚕子,据易相道人所说,万岳子到达道印门时,身上受了些伤,还有一名男宠随侍。万岳子并不长情,那男宠却是他们少年时逛青楼所买下的男倌清霜,易相道人甚为惊讶,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直到清霜这个名字出现,冰蚕子神色终于彻底灰暗,想起过往之事,眼中又起了一丝挣扎之意,强作镇定道:“没错,我出身的确不光彩,可那时我已是天岭宗长老,与万岳子再无交集,怎会自甘堕落再去做他的男宠?”
他尚在挣扎,释英却淡淡道:“你是个谨慎人,跟在万岳子身边时便换了相貌,易相道人对你也不过是惊鸿一瞥,根本记不住清霜是何等模样。只不过,你没想到的是,万岳子在与易相道人私下喝酒时会道出你曾经的名字,虽未透露出你如今道号,二人却对你的过往好生感慨了一番。”
万岳子相好太多,有时忘了就宝贝心肝地乱叫,这样的人,会将一个男宠的名字记了百年,易相道人当时就颇为惊奇,至今也不曾忘怀。而这酒后偶然的谈话,便成了冰蚕子致命的破绽。
万岳子死在了妖族海域,死前冰蚕子隐瞒身份化作男宠跟在他身边,就凭这一点,冰蚕子就没法否认自己和万岳子之死有关系。
听了易相道人言语,冰蚕子神色很是恍惚,轩齐子见他竟不反驳,只能开口道:“冰蚕子到底是我天岭宗三长老,这样的事,只凭易相道人只言片语便做定论,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当初仅凭一封书信和几名弟子的指证便要捉拿天方子的人,如今倒是要求起证据来了,好在东灵剑阁应付这样的情况经验充足,释英就如他的愿,又道:“没错,我们还有别的证人。”
仿佛验证此话一般,话音一落,冰蚕子便觉心神震动,这是与他神魂相连的阵法被破去的征兆,可是,东灵剑阁的高手都在这里,谁还有实力破除八方归元阵?
八方归元阵被破,冰蚕子嘴角溢出血丝,只能惊道:“你们竟敢——”
“看来冰蚕子也感应到了,我座下弟子已前往无霜园,此时应当正好破除后院阵法,不用一炷香时间,那些被你囚禁的少年天才便会被带到议事大厅,你做的所有恶行都会暴露于阳光之下。”
无烽城所有元婴修士都在这里,可是,他们还有一个掌握了剑神诀的顾余生,以风奕之能,天下又有什么阵法是破不了的?
江蓠潜入后院已有数日,这段时间足以让他了解所有被掳修士的信息。只要他们被救出,即便万岳子之死可以含糊,仅凭这种囚禁修士强迫双修的行为,就足以令冰蚕子身败名裂。
尸神宗的探子一个都不能留,释英等了这样久,终于抓住了冰蚕子把柄一举击溃,此时只冷漠地宣告事实:“冰蚕子,你完了。”
此言一出,冰蚕子便知万事休矣。后院修士恨极了他,如今只有让他彻底失势,那些人才能保住自己家族,只怕不用剑修询问,已迫不及待地将所有事实一一道出。南方四派齐聚一堂,东灵剑阁不会收手,天岭宗保不住他,轩齐子更不可能保他,他输了。
看来确实只是他运气不好,别人作践他时从没人出手惩治,熬了这么多年,终于轮到他做恶人,这报应就来了。天道轮回是有的,只是好事轮不到他而已。
一直保持清冷外表的冰蚕子忽的笑了一声,他终于不需要再做一个符合霜雪天寒特征的冰冷修士,眼眸娇媚地扫向众人,嘴角肆无忌惮地挂起了挑逗的笑。
他满意地看着这些人因此惊讶的眼神,最后却只问了一句话,“万岳子当真记得我的名字是清霜?”
知道此事的只有易相道人,他默了默,选择实话实说,“万岳子风流一世,对人从未报以真心,本以为你也只当那是一场鱼水之欢,却不料你竟当了真。他说,早知如此,不会碰你。”
果然是万岳子会说的话,虽无情,冰蚕子听了却反而松了口气。忆起那人死前的模样,只无奈地苦笑:“这个混账,阴寒山也是,我也是,为什么总要在错误的时候找到正确答案……”
轩齐子没想到东灵剑阁会从冰蚕子下手,更没料到这个疯子闹了一百年,现在比过去更不正常,一见事情暴露竟是什么都敢说。未防此人透露更多信息,他连忙怒道:“冰蚕子,你暗害大师兄,还对二师兄栽赃陷害,其心可诛!来人,将他拿下!”
轩齐子此举分明是要杀人灭口,冰蚕子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在被包围时却没有出手反抗。这样的情形就出乎释英预料了,立刻皱眉问:“冰蚕子,你不做辩解?”
然而,冰蚕子只是一力承担所有罪责,这便开口承认:“万岳子是我杀的,趁机除掉二师兄也是我的主意。我恨万岳子,所以连他弟弟也要陷害,一切只是我们之间的个人恩怨,与旁人无关。”
他们虽推断冰蚕子与轩齐子是出自一个组织,却也认定这二人的关系不怎么好,谁知冰蚕子竟会选择扛下罪责保住轩齐子。如此,万岳子之死便会被定为情杀,轩齐子那方只有来自落霞派的质疑,他们手中没有严道人尸首,只怕最后也不能拿此人如何。
释英始终不信万岳子之死会这样简单,此时仍试着劝道:“不论你有何把柄在别人手里,只要你一死,对方定然会毁灭证据。”
然而,冰蚕子又是一笑,“青囊长老多虑了,我是青楼出身的人,无亲无故,也没什么牵挂,这一辈子最亲密的人就是后院里的男宠,估计他们个个都等不及看我惨死了吧。”
这是心存死志的人才有的眼神,释英知道自己还是错估了冰蚕子对这个组织的忠心,虽惋惜不能借此一网打尽,也只能先将冰蚕子收押,稍后再做审问。不过,他今日还有另一件事要做,在冰蚕子被带走之前,又道:“且慢。”
轩齐子正暗自庆幸,冰蚕子虽疯却还没失去理智,听见释英开口又是心中一跳,立刻如临大敌地问:“青囊长老还有什么要说的?”
“冰蚕子是疑犯自然要拿下,但是,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事要澄清。”
轩齐子运气不错,释英暂且还没寻到扳倒他的关键证据,此时他拿出易相道人带来的木盒在众人面前打开,只道:“这是万岳子前往海域前交给易相道人的遗物。”
这木盒天岭宗之人并不陌生,正是他们运输灵材所用的温养灵盒。因刻有独门阵法,药材被封存时依然能够保持活性自然生长,只要阵法不灭,打开后便可完整移植进天岭宗药园。
而在这木盒中,正躺着一株沉睡的药草。此物极为神异,左边茎叶如雪纯白,右边则是宛如暗夜,黑白二色完美融为一体,阴阳相生,是为太极之道。
“阴阳双生果的果实虽被方夫人服用,但它的本体仍隐藏在山中吸收日月精华。天方子从出生便因天地异象而被认作邪魔,如今阴阳双生果植株在此,各位请来医修一验便知,此物灵气与天方子的月皇之体同出一脉。”
伴随释英平淡的解说,众人视线为之一滞,他却看向了冰蚕子,只道:“万岳子前往阴寒山的原因,你是知道的吧。”
闻言冰蚕子沉默了片刻,仿佛认为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便坦然道:“没错,他发现了阴阳双生果的存在,怀疑自己这个邪魔弟弟是被冤枉的,所以就去阴寒山亲自查探。”
伴随此言落下,当年真相浮出水面,释英立于天岭宗议事大厅,终是代替那具被自己解剖过数次的尸体,道出了他已没机会亲口说出的话,“天方子不是邪魔,而是天地灵物转生。这是万岳子死前查到的真相,虽迟到了百年,也该有人替他将此事公之于众。”
是的,万岳子前往阴寒山要寻的宝物正是他们最初所在的植株。他找到了这隐藏在茫茫山林的故乡,也明白了天方子并非父亲口中的邪物,只可惜,最后仍没来得及从海域返回,将真相告知众人。
结果,那个一生都活得不成样子的人,也是做过一件正经事的。
从昨日打开这木盒时起,天方子便陷入了沉默,直到现在,方才神色复杂地抬起头。他直到最后也不知自己该说什么,唯有对着冰蚕子悠悠叹道:“你说的没错,他真的是个不合时宜的混账。”
作者有话要说: 冰蚕子:这混账有保命符为什么快死的时候不用?
天方子:我怎么知道?他早点和我说,肯定不会中你们的陷阱。
万岳子:延迟999又不是我的错!
天方子:技术菜又天天勾搭情缘上818,现在还网卡,你这种队友还是去死吧。
万岳子:你这个无情的果子!
释英:贵圈真乱,还是不开花的植物最自在。
第六十一章
冰蚕子没有天方子交游广阔, 也不比轩齐子门生遍天下, 除了己身势力并无外援,如今被关入牢狱,便没有反抗之力。沈逢渊怕轩齐子杀人灭口,在他入狱第一天便将守卫换做剑修, 禁止任何人前来探视。
这期间, 剑修也试图向冰蚕子询问情报, 奈何此人口风极紧,沈逢渊和释英轮番上阵都没有问出什么。就在天方子建议招来胜邪长老刑讯逼供时, 顾余生主动请缨, 来到了冰蚕子所在的死水狱。
死水狱是古代修士所建, 本为作战时关押修为强大的敌人,无烽城被天岭宗占领后, 便成了他们关押重犯之地。此地每一处都布有禁制阵法, 灵气也被抽空,一旦进入,任你是大罗金仙也无法运功, 只能乖乖做个普通人。这些铁牢皆被锁链垂于水面之上, 其下是混合多种毒素的死水, 空中布有傀儡守卫,若无特定通行令牌放下吊桥,谁也无法靠近。
如今的冰蚕子已被封了修为,墨纹白衣的俊美青年安静在铁牢之中打坐,只看外表, 倒还对得起天岭宗三长老的百年声名。冰蚕子对顾余生也有些印象,不知这东灵剑阁的年轻弟子来这里有何目的,见他生得不错,便抛了个媚眼笑道:“小子,看你还是个雏儿,可是对我有意,想要体验一番人间极乐?”
这人知道死期已近,往日的装模作样都扔了,如今倒与昔日的万岳子极为相似,来个样貌不错的男人便要出言调戏。顾余生虽得了释英警告,此时也忍不住黑了脸,好在他还记得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只冷漠道:“你可曾注意我的舌尖?”
净世宗圣徒渡红尘时必定会在舌尖留下血痕,此时冰蚕子尚不知他们的隐匿阵法已被沈逢渊看破,顾余生突然提起这个部位,令他顿时一惊。他的视线向这青年剑修的舌尖一扫,果然是记忆中的血色痕迹,调笑神色尽散,忙问:“你是谁?”
冰蚕子明显不想与东灵剑阁合作,即便刑讯逼供,也不一定能得出真正情报。于是,顾余生决定利用自己曾经的身份,装作同谋向此人套话,如今看来,效果还不错。
顾余生接触净世宗时年纪尚小,对他们的结构了解不多,只知白衣人上头有个尊者,似乎是他们的首领,只要一被提起,所有人眼里都是可怕的狂热。此时他不敢大意,保持镇定模样,想了想,还是道出了昔日白衣人对他的称呼,“我是十三。”
顾余生被用作实验是十四年前的事,他想,这些年并无大规模疫病,对方应该还没有寻出更多圣灵之魂。果然,冰蚕子闻言疑虑全消,点头道:“是了,的确该是十三。”
他们这些人并非在同一处诞生,冰蚕子除了轩齐子也不曾见过其他圣徒,只知第十三个人正在进行实验。如今他见顾余生舌尖血痕,代号又完全符合,只当上头完成实验便命他潜入东灵剑阁,不由嘲讽一笑:“没想到剑修也中招了,有趣。”
顾余生见他当真信了,联系冰蚕子与轩齐子的所作所为,秉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又暗示道:“我需要功绩爬上东灵剑阁高层。”
他们的推导没错,冰蚕子丝毫没有起疑,只是,不知为何,似乎也没有兴趣协助,只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不惜抗下所有罪责保住轩齐子,为何不肯助我?”
这样的反应倒是在顾余生意料之外,他本以为此人应该对净世宗极为忠心,可观他听闻东灵剑阁也有内奸时的神色,虽有嘲讽却无多少欣喜之意。若是如此,他何必保住轩齐子?
这话倒是把冰蚕子逗笑了,他瞥了一眼这满脸正气的年轻人,委实想不出净世宗如何能养出这样的人。虽有些不解,他仍是略带讥讽地回答:“你还真是年轻,我若在外面,早晚会被尊者杀人灭口。可一旦落在剑修手里,只要轩齐子不倒,东灵剑阁还需要从我嘴里掏出情报,我便能活。”
顾余生没想到他竟是为了这个理由,如此看来,这人对净世宗的忠心也是有限。而这,正是他们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眼眸一沉,立刻劝道:“胜邪长老很快便会赶到,你抗不过他的刑讯之术,活着也是生不如死。帮我,我让你在受刑前就无痛死去。”
东灵剑阁虽不到非常时刻不愿逼供,可这不代表,他们不会用刑。昔日的天下第一名捕,不止擅长验尸查案,对于活人也有其手段。只要到了师无衣手里,任你铁打的嘴,也要吐出实话。
听见这个消息,冰蚕子面色一白,他默默衡量得失,仔细想想,自己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终是叹道:“你说得没错,在这破地方活着,连个能用的相好也没有,的确还不如死了。”
释英根据顾余生过去推导出的信息并不是完全正确,净世宗的确是通过血痕寻找合适的容器,这些血痕的成因却并非一样。北方的雪衣天城,南方的尸神宗,还有曾经妖族存在过的叛军,皆是属于净世宗的势力,它们彼此互不干扰,所执行的任务也并不一致。
冰蚕子是尸神宗造出的圣徒,和顾余生不同,他的血痕便是血液冻结九九八十一天后才正式形成。
在净世宗的历史中,似杜鹃啼血这样散播疫病的机会并不多,且不能太过频繁,以免引起修真界怀疑。除去凭借瘟疫大规模筛选圣灵的那一次,更多时候他们是寻找那些强大修士的后代进行移植。
这种血脉联系虽远不如灵魂契合度高,胜在样本够多,还可以把人掳来强迫他们繁育后代提供素材。除了一生未婚无亲无故的剑神,其它实验体大多是采用的此等手段。
江雪妃是世上第一个霜雪天寒之体的修士,也是当时的皇贵妃。她活时为帝王征战四方,死后王朝灭亡,新的朝廷虽为仁义之名将她葬入妃陵,其母家却被贬为庶民,永世不得为官。
江雪妃手下败将无数,这些人在朝代更替之后皆成了王公贵族,如何能容忍江家苟活于世,没过几年,已经无权无势的江家便被寻了罪名全部打入奴籍,开始了漫长的底层生活。
江清霜运气不好,没在江家享尽荣华富贵的盛世出生,诞生后,所有江家人已落入尸神宗手中。他们被关在一处小村落,一出生便要经受检验,若不是能够用作实验的体质,就会如牲畜一般被强迫繁育后代,直到死为止。
不过,他也不算是运气最差的,至少,出生时便是有可能接受江雪妃灵根的冰灵之体。
江清霜还记得,那一年,十岁的他看着村外血肉模糊的尸体,想到自己一旦被带走也会是这样的下场,便发自内心地恐惧。他逃跑了,独自躲进了山里。结果,是他的族人翻遍了整座山,将躲在树洞中瑟瑟发抖的他揪了出来,五花大绑送进了净世宗。
只要有一个人熬过手术继承江雪妃灵根,江氏一族便能从这凄惨命运中解脱,为了苟活,他们就这样乖巧地制造后代,并且将新生的孩子一个个送进地狱。
所以,江清霜从不明白感情是什么东西,他本就是作为贡品而诞生,从一开始,除了自己便什么都没有。
许是漫长的实验有了结果,江清霜虽然与江雪妃灵根的契合度不算完美,最后也在手术中活了下来,成了第二个霜雪天寒。
他熬过了九九八十一天的霜冻,又忍受了一次又一次的实验,终于到头了。接引人祝贺他成为第三圣徒的那一天,他茫然地看向对自己下跪的人,指着曾经住过的村落,只问了一句话,“那你,可以为我杀光他们吗?”
一旦成为圣徒,便是尊者座下弟子,他的愿望自然会被满足,那一晚,整个江氏,鸡犬不留。那些想靠献祭他活下去的人,终究一个都没活。只要想到这一点,江清霜就很高兴,所以,他心甘情愿做了净世宗的圣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