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走了我心里不舒服。你走吧。”我把红姨推上车,然后关上车门。红姨要下来,王文泰死死拉住她。老头透过车窗看我,竖起一个大拇指。
小武催促着司机,司机早就等不耐烦了,一脚油门撒丫子就跑,车子出了养殖场,消失在夜色中。
我回到人群里,钱军已经被制服了,好几个汉子把他压在地上,身上捆了绳子,怕他乱跑乱动。
钱老板满头大汗,坐在椅子上,看着地上的死狐狸,半天不言语。有人问他,钱军怎么处置。
他疲惫地摆摆手:“这小子疯魔了,找个地方先关一宿,明早再说。”
众人把钱军带下去。钱老板一抬头看到我,急着问:“王神仙呢?”
“走了。”我说。
钱老板怔怔看着我,跳起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你,你不准走!就是你告诉我杀狐狸的,现在出了问题,你要负责!”
我看着他,几乎气笑:“我什么时候让你杀狐狸的?”
钱老板急着说:“吃饭的时候,你忘了吗?我问你是不是抓到狐狸,就一劳永逸了,你说对。”
“我怎么没记得说过这话,钱老板,你别甩锅啊。”我说。
钱老板瞪大了眼睛:“小冯,做人做事要讲良心,不能你给我忽悠一顿,我照你的做了,你又不承认了。”
“就算我不反对你抓狐狸,可我也没让你杀狐狸,这话咱们得说清楚。”我道。
钱老板松开手,颓丧地坐在椅子上,大背头都散了,肚子也耷拉了:“闹成现在这个乱摊子,你说怎么办?你不能不负责。”
我耐着心说:“王神仙跑了,我本来也有机会走,可没走,还不是为了给你善后。”
“那是你良心愧疚,谁让你给我瞎出主意的。”钱老板抬起头,瞪着油腻腻的双眼看着我。
我对这个人简直无语了,“老钱,你要这么说就没意思了。那行吧,我良心已经不歉疚了,是不是我就该走了。”
“往哪跑?来人啊,拦住他!”钱老板喊了一声。
顿时过来三四个人,手里都抄着家伙,把我堵在中间。
这时黄小天在心念中哈哈大笑,估计鼻涕泡都出来了:“小金童,可以啊,这就是你的善举,换来什么了?”
我平静地对钱老板说:“我要留下来,没人能劝我走。可我要走,也一样没人能拦住我。钱老板,我再给你个机会,咱们之间是不是还要这样对话?”
钱老板看着我,像是气球一股气都泄了,疲惫地挥挥手,示意那些人都走。他坐在椅子上老泪纵横:“走吧,都走吧,没人管我,让我死吧,让我全家灭门吧,来吧,都来吧。”
我走到他身边,劝他:“我留下来,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发生。”
钱老板像是突然明白事,他站起来拱拱手:“冯先生,请为我指点迷津。”
“你真能听我的?”我问。
钱老板惨然一笑,“经过今晚的事,我也明白了,什么都没有家人和自己的性命重要,要不然挣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我给你讲个道理,”我说:“一个人如果性命和身体担不起来,给他一麻袋黄金也没用,他扛都扛不动。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冯先生,我就信你的,你让我咋办吧。”钱老板道。
“养殖场不要开了,狐狸都给处理了吧,不是让你杀了,而是出手相卖。别人怎么样管不了,你自己不要徒增杀业,到时候洗都洗不净。”我说。
“行,我明天就联系其他养殖场。”钱老板说。
我看着地上的狐狸尸体:“尸体你先收起来吧,最好今晚能连夜打造一副小棺木,成殓尸体。明天一早,就按照王神仙的指示,咱们一起把它埋了。”
“行,行,都听你的。”钱老板说。
“今天晚上,我会到两个孩子的房里看着,不要再出意外。”我说。
钱老板疑惑:“冯先生,我拦你一句,狐狸精不是已经死了吗,孩子应该没事了吧。”
我摇摇头:“这里除了野狐精,还有一只猫精,你晚上听到的夜哭,就是它发出来的。”
第三百五十七章 埋狐
“什么?还有一个猫精?”钱老板都快哭了。
我没必要说太深的细节,知道了徒增烦恼。如今我是他的主心骨,怎么安排怎么是,基地里就有木匠活打得好的人,连夜开工,给死狐狸打造棺木。
我守在两个孩子的屋里。我不可能上炕去睡,便叫钱老板的老婆拿来一个躺椅,睡在地中间,身上盖着毯子,倒也暖和。
这两个孩子还没醒,整天昏迷着,这是被迷了心窍,中了妖法,要彻彻底底的驱邪,是个旷日持久的工作。必须搬离这个鬼地方,另找一个清净和有人气的地方,然后慢慢调养。
说这些都是后话,关键是熬过今天晚上再说。这里有我在,钱老板的老婆就不适合再留下来,只有我一个人。
深更半夜,四周寂静无声,我没有睡意,想着今晚发生的事。
看着床上的两个孩子,我做了决定,其他人不管,也管不了,但一定要尽全力守护住这两个孩子的性命。
明天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护送这两个孩子离开这龙潭虎穴。野狐死了,并不是完结,而是一个开始,我预感到暴风雨般的灾祸会降至这里。
现在是暴风夜前的宁静,静的让人牙床发痒。
我想让两个教主出去巡巡逻啥的,可银狐居士根本不听我的,他已经说了,先前和老狸谈判那是最后一次出手。
我只好委托黄小天,黄小天叹口气,没说别的,出了阴神,在房子周围转悠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什么事发生。糟心了一天,我困意十足,眼皮子睁不开,正准备合着眼迷瞪一会儿,忽然来了微信。打开看看,是红姨发来的,她告诉我,他们已经到了最近的镇子上,暂时住下来,王文泰师徒打算明天订票回去,她让我明天无论如何也得赶到镇上,她和我一起走。我不走,她也不走。
我想了想,实在不知道给她回什么好,答应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憋了半天,最后发了两个字:“收到”。
到了后半夜,外面起了风,吹得窗户哗哗作响。我看看炕上的两个孩子,他们一动不动,就面朝上躺着,像是陪葬的童男童女。
我咽了下口水,从躺椅上站起来,过去察看他们的情况,两个孩子可千万别断气,人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要是死了,我就说不清了。
我用手指量了量他们鼻孔的呼吸,还算平稳,两个孩子的胸口轻微起伏着,脸色都算正常。
我回到躺椅,盖着毯子,闭眼假寐,困意浓重,眼皮子重似千斤,怎么睁眼也睁不开。
我正呼呼大睡的时候,忽然银狐居士在心念中说:“好重的阴气和鬼气,小金童!”
我睡得正香,他叫我的声音我能听到,可就是醒不过来,下意识觉得没事。朦胧中,我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好像到了门口,在那里停了很长时间,最后没有进来,又走了。
过了好半天,我猛然睁开眼睛,从睡梦中惊醒。看看表,下半夜四点半,眼瞅着要天亮了。我打了个激灵,赶紧过去察看两个孩子,他们的情况还算好,并没有受到什么干扰。
“刚才怎么回事?”我问银狐居士。
银狐居士道:“有一股很重的阴气,不过没有进来,估计是知道我在。”
“是那只狸猫精吗?”我问。
银狐居士道:“有可能。除了阴气还有鬼气,如果是狸猫精,这只精灵的道行已然不低了。”
这时,有团人形进入房间,正是黄小天的阴神。我问他怎么样了,黄小天道:“那狸精还真来了。不过没有进屋,它知道我和银狐教主在,在门外好像写了什么字。”
我赶忙来到外面,打开灯去看,在门的外侧,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还真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像是小孩涂鸦。我蹲在地上仔细看,上面是两个字,一个是“杀”,一个是“灭”。
两个字写的触目惊心,就像是猫挠出来的,全是爪痕。
银狐居士哼哼冷笑:“该来的终会来,小金童你还想趟这个浑水吗?”
“其他人我不管,”我说:“我要保两个孩子的平安。”
天色渐亮,邪崇不会顶着大太阳作案,我回到屋里又迷瞪了一会儿,一觉睡到八点多。被钱老板的老婆叫起来,跟我说,早饭已经做好了。
我昏头涨脑跟她出来,到了前面的客厅吃饭,一晚上钱老板像是老了二十岁,更加萎靡不振,竟像暮年之人,露出了下世的光景。
我正要提出带两个孩子走,钱老板忽然说:“冯先生,我知道大祸临头,不敢多劳烦你。有一件事想最后请你帮忙。”
“你说。”
钱老板道:“一会儿我打算按照王神仙的指点,到山里厚葬野狐,希望你能跟我们一起去。”
我想了想,下葬一只狐狸,也不用开追悼会,到地方刨个坑埋了就行。几里的山路打个来回两小时足够,我看看表算算时间,说道:“行,我跟你去。但是有个事要先说好。”
“你说你说,酬劳这块好说。”钱老板说。
我摆摆手:“不是这个问题,是这样的,两个孩子不能再留在这地方了,今天晚上之前必须带他们走。你琢磨琢磨有没有什么地方可去?”
钱老板的老娘说:“这事我做主了,俺们家在葫芦岛市内还有两套房,今天就搬过去。媳妇儿,咱们娘们带着孩子先走。”
钱老板点点头:“这么安排好。你们都走了,我也能安心留在这里处理后事,这几天其他养殖场的人就会过来,跟我谈买狐狸的事”
他还没说完,他老婆一瞪眼:“当家的,你说话要注意,什么叫处理后事,多不吉利。”
钱老板朝地上吐痰:“呸呸,是我说错了。”
我们商定了一下,我和钱老板一会儿带着野狐狸下葬,另外备车让女眷带着孩子先走,兵分两路。
我建议钱老板是不是把员工一起遣散得了,钱老板摇头:“这可不行,一是现在时间紧,我那些狐狸未必能这么快脱手,还要再畜养一段时间。另一个遣散需要遣散费,我一时掏不出这么多闲钱,得一个个遣散,有步骤得来。”
我看着他:“老钱,你不会是不想掏这个钱吧。”
“你把我看成什么了,”钱老板气哼哼:“我老钱是抠一些,小气一些,但是答应的事肯定就会办到,这么多人跟着我混饭吃,打听打听我短过谁一分钱吗?”
聊了一会儿,吃过饭。钱老板着急,要赶紧把狐狸埋了,他现在有种急迫的心态,认为埋了狐狸就能弥补先前所有的过失,我叹了口气,哪有这么简单。
养殖场开过来一辆货车,跟着一起去的还有四个小伙子,都拿着铁锨镐头这样的工具。我们到仓库,取狐狸的尸体。野狐用塑料袋包着,两个人抬头抬脚拿起来,放在车后座。另外小棺材连夜打完了,看上去像是一个大木头盒子,反正就是装狐狸用的,没那么多讲究,既不用刷漆也不用刻字,能装下尸体就行,一起抬到车上。
我们六个人上了车,外带着司机,七个人直奔山里。
越走越是荒凉,逐渐进了山。山路并不算陡峭,车子勉强行进,颠簸不已,早饭都快吐出来。走着走着,车子停下来,司机说前面不过去了,必须下车走路。
众人下了车,直接把狐狸连塑料袋一起,都扔进棺材里,合好盖子,四个小伙子轮流抬着,我们进了深山。
按照王文泰的指点,我们顺着东北方向走了五里路,这里是一片山腰,杂草丛生,看不到一棵树,特别荒凉。很奇怪,这里为什么连灌木丛都没有呢,更别说树了。
山里特别闷,几个小伙子满头大汗,把小棺材扔在地上。
钱老板问我,怎么个挖法,在哪挖?
我哪懂什么风水,再说也从来没给动物落葬过,我在心念中问黄小天,黄小天可是观地气的高手,这是他的天赋。
他让我顺着这周围走了一圈,他在心念中倒吸口冷气:“小金童,大事不妙啊。”
“怎么讲?”我问。
黄小天道:“这里是一片盐碱地,隔绝地气,按道理来说,这地方不适合落葬,如果死人下在这个地方,后世死绝,人丁不旺。”
我吓了一跳:“王文泰怎么能指点这里呢?”
“这老东西,打算给狐狸精来个绝户计啊。”黄小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