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是真的有可能啊。”时进咬着棒棒糖含糊说着,望向夜色下看似平静美丽的海面,想到什么,忙在心里问小死,“小死,刚刚卦二提醒了我,你说我会不会真的是精神分裂了?然后所谓的原主就是我,他之前被折磨得太惨,忍受不了了,就制造出了我这么个心脏强大的副人格。你和进度条其实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我是个精神病患者,并自以为自己是个重生过来的正常人。”
    小死被他这猜测弄得有点崩溃,肯定说道:“不,进进,你很健康,非常健康!精神分裂不会让你突然从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变成身手利落的警察,我也确确实实是真实存在的,不是幻觉。”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我会的东西可比原主多多了。而且原主很讨厌吃黄瓜,但我对黄瓜却不算太讨厌,虽然也不太喜欢就是了。”时进若有所思,然后点头说道,“嗯,这情况确实不是精神分裂能解释的,我再想想其他的可能。”
    小死松了口气,又安静了下来。
    “我说,你最近能沉默就沉默,还时不时装不在,心里打的不会是想让我尽快习惯没有你的生活,以后好无痛离开我的主意吧。”时进冷不丁询问。
    小死大惊,直接吓出了一声鸭叫。
    “这反应,你这混蛋果然是想跑路。”时进咔擦一声把棒棒糖咬碎,在心里阴森森说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敢不说实话,我这就掉头回去找你家宝贝告你的状!”
    “我、我没有!我不是!我是无辜的!”小死扯着嗓子反驳,心虚的味道不用特意分辨就能感受出来。
    时进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翻廉君的电话号码。
    小死吓到窒息,憋了半天,终于在他把手放到拨号键上时,带着哭腔高喊了一句:“我、我也舍不得你啊!我还没看到你和宝贝生猴子呢,我怎么舍得走呜呜呜呜……”
    时进:“……”
    “每次都是小黑屋呜呜呜……”
    时进额头青筋鼓啊鼓:“原来你只是舍不得这个,那你还是走吧,再见!永别了!”
    “别!进进我呜呜呜……哇啊啊啊……”小死开始久违的暴哭,哭着哭着还打起了嗝。
    时进板着脸听着,眼神慢慢温柔起来,抬手撑住下巴,闭目享受着海风和它的哭嚎,等它哭声渐渐弱下来了,才又继续说道:“你这家伙果然还是吵吵闹闹的时候更可爱,让我猜一下,你是进度条消完就会离开,对么?”
    小死抽抽噎噎地不说话。
    “看来又是个不能回答的问题,没关系,你不想走,谁也没法让你走,大不了我就带着这还剩60的进度条过一辈子!”时进安抚,语气中满满的老大风范。
    “要、嗝,要消的。”小死边打嗝边说话,态度却是难得的坚持,“必须消的,你也好,宝贝也好,进度条一日不消,你们就一日可能会重新被拉回黑暗,我不要这样的结果,你们都是我的宝贝。”
    时进一愣,没想到进度条还有这么一个含义,看着脑内廉君那虽然缓慢但一直在稳步下降的进度条,说道:“那只消廉君的怎么样,我这点进度条,不消应该也没事。而且你以前不是也跟我说过吗,不用着急消进度条也没关系。”
    “那不一样……进进,谁也不能保证没事,你忘了你这几天的反常了吗?”小死反问。
    时进皱眉,回道:“这我当然没有忘记,但那其实是我故意——”
    “不是的,进进。”小死打断他的话,认真说道,“情绪和记忆的共鸣不是故意放任就能出现的,进度条最后一部分已经解锁,只要你心里还藏着灰暗的情绪,外界的刺激源也还在,你就注定无法逃开那些随时可能泛滥的情绪。那可是致死因素,它们真的可能逼死你的。”
    时进闻言心里一抖,想起之前在影音室时自己那仿佛灵魂都被原主记忆占据的失控爆发,居然无法反驳小死这句话。
    当初在军营里时,他的进度条突然下降,后来他冥思苦想了一番,只模糊确定那20点的进度条下降,绝对和向傲庭和原主的记忆有关。
    为了验证这一点,这次在遇到容洲中,并且发现脑内属于原主的记忆再次开始蠢蠢欲动后,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放任自己被那些记忆带来的情绪淹没,想要再进入一次和原主记忆共鸣的情况,实验一下进度条的降落是不是真的和原主对几个哥哥的心结有关。
    实验的结果可以说是很不错,他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也降了一部分进度条,但实验的过程却实在是让人难受,当时情绪的爆发程度和记忆对理智的影响情况全都大大超出了他的预估,他确实没有把握,当下次再次出现这种情况时,他还能从那些满是负能量的记忆里全身而退。
    不得不承认,那些记忆和情绪确实可以逼死人。
    其实他对自己会和原主的记忆产生共鸣的原因,也进行过一番推测。他曾想过这种共鸣的出现,会不会是因为他携带原主的记忆太久、对原主的记忆了解得太过细致导致的,也有想过这具身体里是不是还留有原主的执念,甚至想过原主的灵魂是不是还沉睡在这个身体的哪个角落里,想趁机夺回掌控权。但现在,小死却说,情绪和记忆的共鸣不是故意放任就能出现的。
    这句话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不是任何塞到他脑内的记忆,他随便放任一下,就能随随便便产生共鸣。因为是“特殊”的记忆,所以他才能共鸣,才会那么的感同身受。
    很多时候,时进希望自己真的是个蠢货,因为蠢货不会想太多,但现实显然不会随着他的意志转移。
    他突然又想起了在军营时,进度条突然下降的那个场景。当时他正和向傲庭一起为队伍搬水,两人并排往前走着,头顶是灿烂的阳光,四周是朝气蓬勃的学生们,那时的他突然产生了一种人生终于走上了正轨的感叹,只觉得每个毛孔里流出来的汗水都带着希望的味道,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新生的象征。
    一个崭新的未来就在他脚下,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然后突然,进度条降了,也是在当晚,他以原主的视角梦到了那些记忆,并逐渐被记忆里的情绪影响。仔细分析一下这里面的逻辑,其实是进度条降了,那些记忆才出现的,而不是记忆出现了,进度条才降。
    刚刚小死说最后一部分进度条已经解锁……解锁,多么奇怪的用词。这个词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进度条这最后一部分曾被什么东西锁着,然后突然在某一天,进度条判定这个枷锁已经达到了解除条件,于是这个锁消失了,下面被锁着的东西释放了出来。
    再联想一下当时进度条下降的场景和他当时的心理活动,他大概可以得出结论:解锁条件是他的某种心灵感悟,解锁后进度条释放的东西,是原主那些能影响到他的情绪,和他产生共鸣的记忆。
    总结一下,就是进度条发现他这个宿主已经彻底走上了和原主不同的道路,判定他的内心已经强大到足够去面对某些最最沉重的东西,于是终于为他推开了最残酷的一扇门,逼他去面对最后的、来自于心灵深处的危机。
    这是一场真正的自救。
    “也就是说,我目前所有的危机,都来自于原主的记忆,但原主的记忆,却是你当初塞给我的。”他在心里说着,认真问道,“小死,你塞给我的这些原主记忆,还能再收回去吗?”
    小死已经从他长久的沉默里,意识到他可能猜到了什么,嗫嚅回道:“不可以……我做不到。”
    “为什么做不到?”
    又是沉默。
    时进已经学会了从它的沉默里去收集自己想要的信息,平静问道:“小死,我是谁?”
    小死仍然沉默着,时进却能感受到它的慌乱和无措。
    “一样的脸,一样的痣,一样的名字,无法收回的记忆,共鸣到失控的情绪,进度条还逼着我带着原主的情绪和记忆去救赎自己……”时进一样样数着,结论几乎就在嘴边,但张了嘴,却说出了另一句话,“难不成原主是平行世界的另一个我?”
    “进进……”小死终于开口,声音低低的,弱弱的,带着担忧和害怕,“你别想了好不好,你就是进进,只是进进。”
    “你又在瞎想些什么,别怕,我现在很冷静。”时进收拢思绪,再次看向了平静的海面,“我的父亲名叫时磊,母亲名叫岚晓,他们年纪很大了才收养了我,只有我一个孩子,我毕业于警校,当了好多年的警察,是他们的骄傲。他们无病无痛地过完了一生,我穿着警服为他们送了终,他们是很好很好的人,一辈子活到头,最大的遗憾是我没能在他们死前脱单。”
    那是他短暂又美好的上辈子,足够支撑他熬过所有困难。而且,他现在身边还有廉君,所以无论真相如何,这辈子他都会好好过下去,阳光的,没有仇恨的,幸福的过下去。
    “算了,现在追究这些根本没意义,总之我会想办法找到摆脱情绪共鸣的方法的,玩游戏什么的还是第三视角比较好,第一视角容易晕3d!”他噗一声吐出了棒棒糖的棍子,结束了这场脑内交谈,坐直身重新朝卦二看去。
    卦二正背对着他拿着手机讲电话,语气十分惊恐:“是真的!时进很不对劲,表情一会变个样,像在跟什么人说话一样,但他身边明明就只有我一个,龙叔,他会不会真的精神分裂了,还是妄想症?我现在打断他,他会不会走火入魔?”
    时进:“……”
    ……
    凌晨两点,狼蛛的三艘大货船从港口出发,朝着宝岛前进。在航行大约半个小时后,十几艘比较轻便的渔船突然快速朝着货船靠近,迅速将它们包围。
    狼蛛发来了敌袭信号,卦二立刻带着人行动起来。
    十多分钟后,卦二带着灭这边总共四艘小型船靠近了信号发射地点,停在了蛇牙大部队后方,暗搓搓地放暗箭。
    战场中心,蛇牙和狼蛛混战着,枪声炮火声不停响起。时进呆在卦二身边,仗着自己有buff傍身,拿着一把狙对着敌人打得不亦乐乎。
    卦二见他一枪连着一枪,一点都不带犹豫和瞄准的,蛋疼地说道:“你不会是在瞎打吧,这可是在船上,你瞄准居然只用了几秒钟,你这样真的不会打中友军吗,你到底会不会玩狙?”
    时进一僵,干巴巴回道:“我的枪法,你放心。”
    “我放心个屁!”卦二差点被他这略显心虚的语气气死,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说道,“你给我收敛点,真伤到了友军我可护不住你,鲁珊护短的劲可不比君少弱!”
    时进面上乖乖挨打不反驳,手里却又是一颗子弹射了出去,打中了一个准备偷偷往狼蛛货船上丢燃烧弹的蛇牙成员。
    卦二忙戴着望远镜看了下他攻击的方向,见是蛇牙的船只,稍微松了口气,看一眼他认真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信任他,没有逼他把枪放下。
    混战半个多小时后,蛇牙见久攻不下,试图撤退,狼蛛却不顾一切地拖住了它们,一副不咬死它们不罢休的架势。
    卦二见状干脆利落地命令灭的人收手,带着人朝着战场远处撤退。
    “不继续捶蛇牙了?”时进意犹未尽地询问。
    卦二摇头:“不了,狼蛛的后续部队快到了,蛇牙那十几艘船别想跑掉,接下来就看宝岛那边了。”
    时进了然点头,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枪。
    ……
    就像廉君提前预料的那样,蛇牙劫狼蛛的货只是一个幌子,目的是为了尽量多拖住和引来狼蛛的战力,把狼蛛的注意力定在货物这边,好打宝岛那边一个出其不意。
    凌晨时分,在卦二撤退不久、狼蛛的大批援军赶往海上之后,狼蛛在宝岛那边的几个据点和仓库果然遭到了蛇牙的突袭。好在鲁珊早有准备,在卦三和卦五的外援下,完美抗住了蛇牙的这波猛攻,还十分幸运的把亲自过来指挥战斗的蛇牙副首领席凡给抓了。
    这可把鲁珊给高兴坏了,不等天亮,只在战斗刚结束时,她就一个电话捅到了章卓源那里,把自家仓库和据点被蛇牙攻击的惨状,及席凡试图杀掉自己,但却惨被反抓的情况告诉了章卓源,要求章卓源就“蛇牙派副首领前来,试图伤狼蛛首领性命的恶意竞争行为”给个说法。
    章卓源没想到蛇牙居然胆大包天成了这样,不仅动了狼蛛的货,还妄想动狼蛛的命脉宝岛和鲁珊的性命,面对鲁珊拿着他前一段时间才刚下发的“不允许各大组织之间恶意竞争”的文件,要求他必须给狼蛛一个说法的咄咄逼人行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过去,忍不住在心里大骂了蛇牙一万遍!
    蠢!蠢死了!不仅蠢还废!你说你蛇牙贪货就算了,怎么还不知死活地瞧上了狼蛛的命脉,而且瞧完之后还一点觉悟都没有,把事情做成了现在这一面倒的样子!
    副首领被抓,这简直是他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现在无论蛇牙派席凡过去的真正意图是不是想杀鲁珊,现在人到了鲁珊手上,那最后事情肯定会被鲁珊咬死成席凡是为了杀她才过去的!
    他前脚才为了灭动了狼蛛,现在如果姑息蛇牙,那狼蛛还不得翻了天去。可如果动蛇牙,以蛇牙现在不仅枪货失败,还在狼蛛手里损失惨重的情况,再被官方打压一下,它不会直接崩盘吧。那四家平衡怎么办?往结盟里塞老鼠屎的计划怎么办?那不是全完了?
    章卓源实在是没个章法了,煎熬地拿着手机盯着时间,硬生生忍到廉君大概已经起床吃完早餐的时间,才给他拨了个求助电话。
    电话另一边,廉君正小心地守着明明困得随时要睡过去,但仍坚持着要陪他吃早餐的时进,根本没心思陪章卓源长篇大论的扯。
    他耐着性子听完章卓源的汇报,简单说道:“联系蛇牙的首领,以不确定席凡这次是否真的是想要伤鲁珊性命的理由,让他们两家当面对谈,你旁观调和就是了。我还有事,先挂了,晚点再谈。”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伸手扶住了时进差点栽进汤碗里的脑袋。
    章卓源听得愣愣的,略作思索后,恍然大悟地站起身,兴奋说道:“对啊,这事本来就不是鲁珊单方面就可以敲定性质的!还是廉君聪明,这招矛盾转移用得漂亮!”
    “阿嚏!”时进一个喷嚏把自己打醒,发现额头上贴着一个熟悉的手掌,本能地蹭了一下,然后努力睁着眼睛保持清醒,扭头看廉君,说道,“我做了个梦,梦到有人夸你聪明。”
    廉君滑动轮椅靠过去,伸手挡住了他瞪大的眼睛,哄道:“去睡吧,早餐已经吃完了。”
    “吃完了吗?”时进疑惑,总觉得自己好像才刚坐到餐桌边,抬手拉下廉君的手,试图侧头确认一下餐桌情况。
    廉君忙捧住他的脑袋,说道:“我有份文件忘在房间了,你去帮我拿一下?我的早餐还没吃完。”
    时进皱眉眨眼,强迫自己清醒起来,站起身说道:“行,我去帮你拿,你好好吃早餐。”
    廉君等他走远几步后倾身从轮椅上站起身,放轻脚步跟在了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房间,几分钟后,廉君一个人走出了房间,嘴唇比进去时红润了许多。
    容洲中刚巧通过客厅外的阳台进入了客厅,和走出来的廉君迎面碰上。两人齐齐停步,然后默默对视。容洲中的眼睛一点一点睁大,看看廉君的脸,又看看廉君站得笔直的腿,嘴巴微张,手里拎着的零食掉在了地上。
    第116章 砸钱
    时进一觉睡到了午后, 醒来时发现廉君就睡在他身边,应该是在午休。他睁着眼睛傻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 先看一眼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再看一眼床头柜上的小闹钟, 最后翻身面对着廉君,看了一会廉君的睡颜, 满足地伸手抱住了他。
    再没有比昏昏沉沉一觉睡醒, 发现喜欢的人就在身边更让人觉得开心的事情了。
    “醒了?”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紧接着身体被回抱住, 额头被轻轻蹭了蹭, “饿不饿?起来吃点东西吧。”
    时进仰头,对上廉君睁开的眼睛, 问道:“我吵醒你了?”
    廉君伸手摸了下他睡得乱翘的头发,回道:“没有,我早就睡醒了,刚刚只是在躲懒。”
    “你居然会躲懒?”时进挑眉,轻轻撞了一下他的额头,看着他刚睡醒时的慵懒样子, 忍不住把身体稍微下滑,吻上了他的锁骨,然后一点点往下。
    廉君反射性地抓紧了他的头发,唤他的名字:“时进。”
    时进听到他的声音停下动作, 仰头看他一眼, 吻了一下他心脏的位置, 乖乖地重新躺回去抱紧他,没再乱来。
    廉君的衣服已经全被蹭乱了,他感受到时进动作里的喜欢和依恋,心里一软,怜爱地摸了摸他的脊背,翻身压到了他身上。
    ……
    时进起床洗漱后,去餐厅吃了顿时间尴尬的午餐,廉君陪着他,跟他说了下容洲中早上过来找过他的事情。
    “你说他看到了你站着的样子?”时进一口饭没咽下去,差点噎死自己,见廉君肯定点头,忙起身回房间,把自己的手机翻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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