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种明显不在所涵盖的范围之内,只是第三种死者生平就更不可能了啊,水淹刘家村是前几十年发生的事,卫君瑶在古道成名的时间都有数百载光阴,此画是究竟是后来又刻上去的,还是说卫君瑶有未卜先知之能,早已料到?
可这幅画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疑惑地将目光落向吴将军,吴将军摇摇头:“整个帝女陵的建设我都没有参与,除了随公主上一次前来将九世邪影封印,这也只是我来的第二次。”
我皱了皱眉:“那你上次来的时候,这幅画就已经在这了?”
“嗯。”
见吴将军点头,我深深吸了口气,心知在他这也问不出是,将目光重新落回了壁画上,往下看,便是女尸上岸,走进捞尸人宅中,随后日月轮转,黄河水泛滥,倾没刘家村的画面。
只是在这里我注意到,在洪水来临之前,从村子外面来了个人,看打扮像是个和尚,进村之后敲开了所有人家的大门,无法得知在说什么,可是第二天,便有不少人收拾家里的一切应用之物开始朝着外面逃离,但稀稀拉拉的,人数不多,可这些人终究是在黄河娘娘的发怒之前逃过一劫,没有惨死其中。
看到这里我不由得微微疑惑,一直以来所停稳的刘家村人畜灭绝的说法照此般看来并不是真的,还是有些人经过和尚劝说提前离开了这里,这和尚是谁,竟能未卜先知,可既然知道黄河娘娘在村子里,又为什么不直接将她收了去,是实力不够么,还是说里面另有隐情,不便插手?
想到这里我心头一颤,将那几位离开刘家村村民的形象牢牢记在心头,随后重新挪视线于壁画始端,仔细观察捞尸人在河上奸污女子时村子里的动静,就发现,除了几家几户之外,村子里基本上所有的屋子都熄着灯,院子里也没有人,只有那几家里有人站在院门口,像是想要推门,可是门口都站着几个人,手持棍棒,面相憎恶,在阻拦着门内人出去。
再看清楚门内那些人的相貌,我心中顿时明悟,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和尚……
逃生者……
知晓刘家村事情起因经过的哀乐佛已经惨死在黄河,想要弄清楚事实的真相,看来等这次回去,务必要找到这几个人才行。
“咔嚓。”
沉思之际,那微不可察的墙壁脱落的响声再度在耳边响起,忍不住一愣神,抬起头就发现声音的来源是从右手方的雕凤铜柱上发出,层层铜锈“哗啦啦”地散落在地面,铜身的凤雕也开始在铜柱上固定不稳,像是随时都要跌落。
不解地看向吴将军,吴将军盯着摇摇欲坠的铜凤同样也是满脸疑惑,微微攥紧了手中的刀柄,抬腿朝着铜柱的方向靠,可是人还未到切近,一股像是从地底发出的凤鸣,瞬间响彻整个石室。
第三十二十章 铜凤
铜凤活了!
那锈迹斑斑的铜凤贴在柱子上,僵硬地缓缓伸展双翼,身上的铜锈层层裂开,不断地往地上跌落,赶等反应过来,本是幽绿的铜身已经露出大半,在暗绿色的烛火照耀下,如同从地狱深渊里爬起来的鬼凤,转过头颅,冲二人发出摄心夺魄的鸣叫。
“妖孽恬噪!”
未等凤鸣声落地,吴将军已经提着单刀飞身向上,口中发出一声爆喝,冲着似要挣脱铜柱束缚的铜凤挥刀直下。
刀锋烈烈,正对凤颈!
“当!”
可是等到二者相交,这看似破天的一刀竟然炸出了漫天火花,金属剧烈碰撞在空气产生的刺耳阵响将耳膜震得嗡嗡直响,忍不住眉头紧皱,丝毫不敢眨眼,却眼睁睁看着吴将军在短暂的停顿之后,身子在空中倒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强烈的交震像是彻底解脱出了铜凤和柱子之间的最后一丝束缚,轻轻抖了抖翅膀,闪着幽光的双目在四周扫视了一样,嵌在铜柱里的爪子一蹬,直扑吴将军而去。
铜凤不单身体坚硬胜铁,其自身的速度和力道,也不在硬度之下。
看着那留在柱子上的那道深深的爪印,我心头顿时纠成了一个儿,大声提醒着吴将军小心,而他的反应丝毫不慢,就跟感觉不到伤痛一般在身子落地后瞬间站直,盯着急速飞来的铜凤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丝毫不见慌张,等到铜凤离着面前不过半寸距离时,却突然抬手,刀锋瞬时斜劈而上,斩向铜颈,一刀两断!
这一刀就如同习武之人练刀时最简单的招式,却是经过千锤百炼,在血与火中提炼,已是铁中的精英,钢中的钢。
凤首被吴将军攥在手中,身体散落在脚边,可是吴将军的脸上却丝毫见不到放松之色,冷冷地在其他三根铜柱上扫视了一眼,沉声道:“护好铜莲,天道开眼了。”
说完之后伸出一只手抓住脖领,用力撕扯,覆在身上的盔甲顿时片片粉碎,铜浇铁铸肌肤裸露在空气当中,密密麻麻的刀刀疤宛如虬龙在身上蜿蜒,双手死死攥住刀柄,马步稳扎,口中发出一声闷喝,身体如同炮弹,冲着我就快速奔了过来。
看着迎面而来的刀锋,还有吴将军目有它指的眼神,我心领神会地猛低下头,将铜莲灯紧紧护在身下,感觉着脑袋上一道劲风紧贴而过,刀光四溅,巨响如雷。
赶紧转过头,正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复活的三只铜凤出现在身后,同吴将军战做一团,并呈着极有章法的攻势将他团团围住,攻守有谋,瞬间将吴将军牢牢牵扯在了原地。
我看的心急,可奈何护着铜莲灯不能出手相助,而且即便没有此灯,手中无趁手兵刃,想以肉体之躯同这些铜打的鬼凤交手,也无异于以卵击石,白白浪费生命。
最关键的是,时到如今铜棺里的卫君瑶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我虽心知她在里面所要面对的困扰要比这边难上数倍不止,可是眼看着铜凤似不知疲倦地对吴将军发起一波波不知疲倦的凌冽攻势,这样下去,露出败象,也只是时间问题。
沉思之际,耳听得一声痛呼,立马将视线落在了身后的战场,就发现一只铜凤刚好和吴将军擦肩而过,铁打的利爪同时在他肩头留下深可见骨的抓痕,吴将军吃痛下立露出破绽,另外两只铜凤见势放弃围守,双目射光,直取吴将军面门而去。
“临风引剑!”
一把抓起身边的铁剑,将随风和引剑式同时施展,一个闪身瞬间来到吴将军切近,剑锋直指急速飞来的铜凤,可是等到剑指眉心之时,铁铸的长剑竟然就跟木头片子一样,随着铜凤的靠近,只是一个短暂的停滞,便开始寸寸折断。
可就是在这一瞬的间隙,吴将军手中的单刀已经再度挥舞,蓄力虽然不及方才,可刀锋斩在铜凤的身上,铜凤顿时偏离了方向,而另一只铜凤袭来时,刀刃甩出一个横扫,如法炮制般击退双凤,大吼一声“去护灯”,抬起另一只手一把抓住另一只折身而反的铜凤,竟将手中的单刀朝地上一扔,双目通红,分开两只手抓住铜凤首尾,张大了嘴扬天发出一声长啸,生生将它尸首分离。
见着此景我心中大惊,可再看吴将军逐渐被血腥浸透的眸子,一种不好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急忙闪躲到一旁捧起铜莲灯,转身来到铜棺的一侧,想等再抬起头注视战场上的情况时,一滴冰凉的液体,就突然落在了脸上。
当时浑身一个激灵,不敢第一时间抬头看,拿手在脸上一抹,放至眼前时,瞳孔猛地一阵剧烈收缩,是血。
卫君瑶出来了?
猛然抬起头,却发现滴血的并不是卫君瑶,而是悬在头顶上的铜棺。
就跟棺材里装满了血液一样,顺着棺板缝隙止不住地朝外渗透,眨眼间便染红了地面。
余光里的吴将军在扯断一只铜凤,身体产生突变之后以一敌二逐渐开始占据了优势,可是眼前渗血的铜棺却让我一时摸不着头脑,再看手中的铜莲灯,星星点点,已经有了熄灭的迹象。
“小乙救我……”
一声轻呼突然在此时悠悠地飘进耳朵,忍不住一愣,第一反应是吴将军不行了?
可是再等一个转念,身体突然一个哆嗦,险些将铜莲灯扔在了地上。
是卫君瑶的声音!
铜棺朝外渗透的血液已经开始夹杂着血泡,我似乎能感受到卫君瑶在棺材里痛苦的挣扎,眼观吴将军胜券在握,也管不了那么多,将铜莲灯放在地上,两步来到铜棺切近,双手搭在棺板上一咬牙,卯足了全力就开始朝着一边推。
铜棺的棺板不知是打开过一次的原因,还是卫君瑶在里面暗自相助,推动起来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沉,感觉着棺板一点点挪动,我咬着牙任由着鲜血溅满了全身,等到推开一条缝隙的时候,耳边回响着卫君瑶的阵阵呼救,拼尽了全身力气,拿手反扣棺板,一咬牙发出一声怒吼,瞬间就将棺材板掀翻在地。
在棺板落地的一瞬间,我仿佛整个人精力和体力透支,脚底发软险些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强伸出两只手抓住铜棺棺沿,挣扎着探出脑袋往棺材里看,一边看口中一边呢喃:“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棺材里漆黑一片!
没有鲜血,没有求救,甚至没有卫君瑶。
“人,人呢……”
我像疯了一样扒在棺材上拿手在里面胡乱抓,可在这个时候,就突然感觉着身后好像站着一个人,猛然转过头,正看见一个女人出现在身后,弯着腰将放在地上的铜莲灯缓缓盛起,等到站直了身体,面孔进入视线,我不禁一滞,不可思议地开口道:“红,红鲤?”
红鲤站在原地,手中捧着铜莲灯,听见说话声音抬眼看向我,轻声道:“这是你的么?”
我感觉脑子有些发蒙,没有想明白她怎么突然出现在这,而且看神态像是不认识我,撇着眼角注视吴将军那里,就发现三只铜凤已经化成碎片散落在地,而他自己也倒在地上,生死未卜。
“这灯,是你的么?”
红鲤见我久久没有回应,轻看了一眼手中的铜灯,随后抬起头再度问道。
看着红鲤空洞的眼神,我深吸口气点点头说:“是我的,你怎么来了?”
红鲤听完轻轻“哦”了一声,“是有人让我来的。”
“谁?”
红鲤缓缓抬起手,拿手指指向铜棺,说:“这里面的人。”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为情入魔
我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空荡荡的铜棺,又看向红鲤,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小声问道:“那这里面的人呢?”
红鲤迷茫地摇摇头,突然轻轻一个纵身,身子飘飘然落在了铜棺边沿,低头朝棺内看了一眼,也同样皱了皱眉头,呢喃说:“怎么不见了?”
面对此刻的红鲤,我不敢妄动,也不敢妄言,察觉到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过往的意识,成了真真正正黄河胆的化身,不知是敌是友,料定也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里,安静地站在一边,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人呢?”
盯着空无一物的铜棺,红鲤抿了抿嘴,抬起手冲着棺内轻轻一挥,宛如拨云见日,棺内的黑暗被一扫而观,露出猩红的棺底,接着轻咦了一声,摊开葱玉的手掌就冲着棺底那么虚空一抓,红色的棺底像是水波流动般开始缓缓起伏,宛如血海!
我一下子看愣了,不明所以的同时暗自心惊红鲤此刻的实力,正想要抬眼看她时,那一声声微弱,宛如垂死之人挣扎的呼救,再度浮响在耳边。
“小乙救我……”
卫君瑶!
目光蓦的重新落回棺底,就见那欺负的血水中,突然伸出来一直惨白的手臂,五指微微张开,仿佛在溺水挣扎。
“卫君瑶!”
我大喊了一声直接就朝着棺底跳,可是这看着就近在咫尺的手掌,等到身体离开棺沿,坠落其中时,宛如无底地狱,身体失衡来回翻转,却只是和她的手失之毫厘,又仿佛差之千里。
“你不要救她了,她该死了。”
红鲤的话音在身后淡淡袭来,我疯狂地朝着卫君瑶缓缓下沉的手掌狂抓,口中忍不住大骂道:“放你娘的屁,这个世上谁都能死,就她不能死!”
“九世孽魂,一朝身败,她用尽了在古道中可以享受的所有时光,你放弃吧,她已经没有机会了。”
“你说了不算!今日君瑶若在这里有了三长两短,我宁愿和那鬼婴一般,堕入默道,血溅三尺古道,也要换君瑶一个公道!”
将全身的力气集中在了手上,发出残魂颤动的呐喊,感觉着下落的身形陡然加快,指尖相碰,却终差分毫,眼看着卫君瑶整只手掌即将完全没入血水中,脑海中突然涌现出一股低沉的声音。
“你当真愿意舍弃自我,为情入魔?”
“只要能救君瑶,莫说如魔,即便逆天而行,为天道所不容,又有何惜!”
“人生在世,去若朝露,魂归来兮,哀我何悲,五世公主命,九生佛陀,十三世怨侣,有道是天意难违,可我看,情坚胜天呐……”
随着脑海中人话音阵阵,伸在眼前的手掌突然缠绕出一丝黑气,一股无与伦比的力量从体内喷薄而出,我心头一颤,一丝一毫也不敢犹豫,将所有的力量调动在手上,甩开手朝着血水里猛地一抓,感觉着纤细的手腕被攥在掌心,咬紧了牙关朝外用力一拽,全身被血水浸透的卫君瑶缓缓出现在视线中,我强忍住泪水夺眶而出,看着卫君瑶泪眼婆娑,四目相对,就见她嘴角艰难地抹出一股微笑,轻轻说了声“剩下的交给我吧”,整个人如同浴血重生的火凤一般,血衣炔炔,带着我直直地朝着棺顶飞了上去。
“黄河胆。”
二人重新回到地面,卫君瑶来不及擦拭脸上的血迹,转过头看向依旧站在铜棺沿上的红鲤,轻声笑道。
可红鲤却秀眉微蹙,像是在极力回忆着什么,摇摇头说:“黄河胆是谁,我不认识。”
“可是你们两个一个是本应该轮回停止,彻底在古道中消失之人,还有一个已经堕化入魔,皆为天道所不能容的东西,在我面前,不应该是乖乖伏法,自觉了断么?”
“天道?”
卫君瑶突然哈哈笑道,手腕轻轻一抖,长剑瞬时闪现在掌中,看着红鲤轻轻笑道:“没有想到黄河胆时隔千年再度现世,第一件事竟要替天行道,可叹,可笑,可悲。”
红鲤丝毫不为之所动,跟雕塑一般站在铜棺上,但看向二人的眼神却如同神视众生,轻摇晃着头说:“邪就是邪,恶就是恶,说再多也无用,你不如自行了断,免得死后连缕残魂都落不下。”
“就凭你?”
卫君瑶突然目光一冷,血衣无风自鼓,发丝飞扬,垂着手中的三尺寒剑,轻轻一跺脚,纵身便朝着红鲤冲了过去。
君瑶恢复了?
那一股子强大震慑的威压让我感觉心头一震,看着她再度出现在视线中绝尘的背影,只感觉热血冲脑,快速闪身来到吴将军身边,摸起地上的单刀,将随风施展到极致,身卷黑色剑风,迎着卫君瑶刀剑合璧,迎上红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