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尤其是在他的新女友面前,屡屡受挫后,他对自己的这张脸,更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拿纸来,立个字据。如果平安能治好我的脸,我无偿给平安两万;如果她治不好,平安任由我处置。”
    “立字据人,王大勇”,他大手一挥,签下自己大名,又把笔递给平安:“轮到你了。”
    反而好像生怕平安反悔似的。
    然后他看着平安一笔一笔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嘴角不觉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当然满意,这简直是他做过的最划算的生意好不好,不管输赢,他都是赚。如果平安赢,他又可貌比潘安,泡妞或被无数妞泡。阿三阿四那两个丑阿物不懂,是因为他们一直就丑,一直就没被女人倒追过。一直不知道,一张漂亮的脸,不仅对女人来说很重要,对男人来说,一样很重要。
    而如果平安输了,他更不亏是不是。不说平安本身长得那么好看可以为他所私用,就算把平安扔到随便哪个歌舞厅里上班,或者弄去别的国家,他都能稳赚一笔。
    这么好的生意,他当然不会放过。
    眼见平安签下名字,他突然想到一件事:“等等,还有期限,你说半个月是吧,我年纪比你大,你也刚托小叫了一声大勇哥,不如我给你打个折扣,给你一个月时间行不行?”
    “不要,只要半个月。”平安摇摇头,距离她的翻身之日,只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她无论如何都要赚得这笔钱。她本来没想过要靠上王大勇这条线,这条比吴胜利更大更贪婪的鱼,结果王大勇自己游了过来,机会稍纵即逝,她说什么都不会放过。
    “大勇哥真有心的话,咱们不如不在时间上打折,您再多给我一万如何?”
    王大勇一听,有些咬牙切齿,心想这小姑娘还真是见杆子就嗖嗖往上爬的猴子,机灵着呢。可是当着手下人的面,大话已说出口,再说多一万少一万的,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事,思忖一下,便点头应允:“成交。”
    于是两人又重新立了字据,按了手印,一式两份,一人执一张。
    平安走前,先给王大勇写了张条目:四会莲心一斤,余杭桑叶八两,龙胆草若干……
    “你把这些买齐后,准备煲药的工具,我明天中午过来煲药,熬汤汁。”平安递给他:“还有一味药,我得自己去买,因为你们都不会挑。”
    王大勇不置可否,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一头雾水:“所以是中医治疗?”
    “物理治疗。“平安微微一笑:“不打针不吃药,只喝营养汤,干净环保,纯手工打造。”
    025、穷人没有青春
    她本是玩笑话,但王大勇对这21世纪的广告语一点都听不懂。他只见平安说得郑重其事,且单子开得还确实像模像样,此时就算王大勇不信也有点信了,他叫住正要回家的平安:“你等一下。”
    “怎么,反悔了,不敢赌?”平安停下脚步。
    王大勇呵呵一笑:“这世上还真没有我不敢赴的赌局,但我担心对手跑掉。”他对手下吩咐道:“好好送平医生回家,她现在是我的贵人,可不能有任何闪失。”
    手下皆称是。
    平安回到家时,虽比昨晚早点,却也已是深夜,一进门,就见到平常春坐在沙发上等她。
    平安能猜到他是为谁而来,可她累极,实在不想应付,便对父亲说:“如果是蒋依依跟你说了什么,我明天再跟你解释,可以吗?”
    平常春一脸阴沉,完全不像会离开的样子,他突然站起来,用力拽着平安,一把然后冲开李娟的房间,冲里面嚷嚷道:“你是死人吗,连个女儿都管不住,要是让街坊邻居知道你女儿的破事,她还能嫁出去?”
    他的声音如此之大,吓得床上的病人慌乱起身:“怎么啦?”
    “还怎么啦,你命好,天天躺死赖死在床上,你知道你的女儿这几天做什么了?昨天跟一个穷当兵的在楼道里搂搂抱抱,还把人家领回了家;今天晚上,就刚才,跟社会上流里流气的男人,说说笑笑地回来,而且不是一个,是两个。李娟你给我说说,你平时是怎么管教你女儿的?”
    听到丈夫的指责,李娟只垂泪不语,她生性老实,从不曾当着孩子面忤逆过丈夫。
    平安在旁边听了,冷笑道:“养子不教父之过,不说我本就清白,就算我真的在外不学好,你作为父亲的,难道就没有责任吗?”
    平常春被平安当面顶撞本就怒极,又想到这两个月来,平安处处和自己作对,完全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不由得怒火攻心,情急之下,想也不想便甩给平安一个大嘴巴:“我叫你顶嘴,翅膀硬了是吧,不记得自己姓什么了是吧。”
    平安避闪不及,随着“啪”的一声,她只觉得耳朵上方嗡嗡作响,眼冒金星,然后整个人被扇倒在地上,有片刻间竟动弹不得。
    李娟一见丈夫掌掴女儿,顿时从床上跌落下来,一边伸手试图扑向丈夫,一边嚎啕大哭:“你怎么可以,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怎么可以打我的女儿?”
    原来她也会反抗。
    平安轻轻擦去嘴角的涎液,低头一看,指尖点点血红,她苦笑一声,饶是五月的初夏,她却如坠寒冬。
    亲生父亲,赐予她生命、本应守护她的父亲,此刻却为了另一个女孩而打自己。
    她静静站起来,走到母亲身边,紧紧抱住母亲颤抖而赢弱的身子:“没事了,不哭了。妈,不值当。”
    她把母亲重新抱回床上,16岁的少女,肩膀还没一字宽,吃力地抱着中风的母亲,承担着她这个年龄不应承担的东西。看着女儿摇摇晃晃的背影,许是天性使然,平常春心里隐隐作疼,他刚想上去帮女儿一把,眼角余光却瞥到妻子枯瘦如柴的手,像具腐尸一样,他最终还是厌烦地移开了视线。
    且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出门前蒋艳艳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春啊,你女儿在依依班上贴我俩的大字报,说我勾引你,还说依依是小狐狸精,弄得依依在她们班上根本抬不起头做人。春啊,我和依依名声损失是小,就怕平安越来越不懂事,将来闹到你单位上去,你就不好做人啊。你看看平安这阵子,又是大摇大摆来拿钱,又是不把我母女放眼里,春啊,你是她父亲,难道你不应该管管她吗?”
    想到此,平常春叹口气,开工没有回头箭,他已经失去一头家了,另一头家可不能再失去。于是,他退回客厅里,对平安说:“我知道你们现在这个年纪难免被外面的花花世界吸引,但我告诉你平安,谈恋爱也是需要资格的,而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了解,就算你考上大学了,现在大学并轨,每年一笔高昂的学费谁替你付?所以,你最好收心,好好准备一下,人瘸腿四说了,暑假安排两家人吃个饭,算是先认识认识。”
    呵呵,是谁说的,青春只是美女的特权,长得丑的女孩,只有青春痘没有青春;可说这话的人知不知道,贫穷的人才不配有青春,不仅没有青春,也许连人生,都不属于自己。
    平安默不作声,只抱着母亲,背对着父亲掩上房门。
    还暑假,半个月后,她就会把这伙人全都甩在脑后。
    平安安顿好母亲入睡后,出来见平常春果然已离去。她坐回自己的小书桌旁,暂时卸下心头肩头重担,她长长得舒口气,扒在书桌上,看着窗外繁星如复,听着沙沙树鸣,不禁有些神思恍惚。
    情不自禁地,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她缓缓踱步到窗前,朝下面望过去,如她所料,斜疏的树影,寂寞的路灯,再没有昨夜,英俊男人的影子。
    平常春说的对,少女怀春,可平安早已不是少女,她只是有些怀念,叶清辰身上,那能令她心安及欢欣的力量。
    他的妙语连珠,他不羁于出身的豪爽,甚至他有时颇为敏感的自尊,都让她觉得,自己与他,似曾相识,如此靠近。
    在叶清辰身边,平安是放松的,安全的,安定的。
    哪怕只有一顿宵夜的时间。
    但经历世事的平安早已通晓,这份放松,在男女相处中,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它涉及了解,懂得,尊重,怜惜,及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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