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她扑在监视器前，一遍遍地调转卫星的监控画面，下方的丛林完全是安静的原始世界，除了一些笨拙的动物之外，连一个人影都没瞧见！
    怎么会！怎么会全部都消失了！
    “女士，我们亲眼看着其他人都消失了，有一些人开始的时候没有消失，他们留在原地，忽然间像是被什么吞噬一样，一点点被吞掉——最后也不见了。”
    这群原住民并不知道被世界排斥这件事，看那个被这个世界硬是排斥吐出去的画面，还以为他们是被什么吞掉了。
    其实并不是吞掉，而是吐掉。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在通道修复之后，这个世界会将这些不小心漏进来的沙子给排出去。
    门瑟失魂落魄，觉得自己受到了嘲弄，她的医生从没有失败过，这会儿寂静的丛林给予她的就是无声的嘲讽。
    此时，顾程他们已经回到了他们的世界，仍然是熟悉的末世，时间久了，连这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都变得亲切起来。
    能够得到绿实回到自己的世界，对于新人来来说就是值得感激的事，其他世界再好也无法停留，到最后不过是被排挤出去，时间久了，所有的新人类似乎都对自己的世界产生了相当程度的依赖感情，就好比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一样，那些世界再好，终究不属于他们。
    只有这里，才是他们的故乡。
    大家欢欢乐乐地准备回龙城的家中去，唯有那群第一次前往异世界的外国人脸色不太好看，事实上他们这次去了接近一百个人，到最后回来的只有不到一半，这群人本来是他们那些国家新人类中的佼佼者，损失这么大，他们能开心得起来才有鬼。
    陌生的世界，防不胜防的袭击，争夺绿实时的残酷，都让这些以前心高气傲的新人类们体会到了变强原来是那么难。
    原以为这群人只是运气好，靠嗑药就能变强，现在看来，根本不能归咎到运气上。
    不过，因为在异世界得到了不小的教训，他们并没有蠢到在这里发作起来，再心高气傲，在被打疼了的时候，总能忍一忍的。
    回去之后，他们聚在一起开了个会，一时间大家还没说话就先红了眼睛，这一次，不少人在那个异世界损失了他们的亲朋，死亡率这样高，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有事先预料到的。
    “我觉得我们应该和国内通一下气，这些狡诈的黄皮猴子根本就没有合作精神，我怀疑他们诓骗我们过来，就是想将我们一网打尽！”一个人恨恨地说。
    “合约里面早就说明了，这里的军方只会在一定时间内保护我们在龙城的安全，在异世界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会负责。”安东尼冷冷说。
    塞西尔直接嗤笑，“可以啊，你们不想留下来，可以回国去，我是一定会留下来的。”他看着手掌，“你们也感觉到了吧，吃下绿实之后，我们在变强，变强的速度还这样快！”他目光灼热，“所以，我不会离开这里，再危险也不会走！”
    众人沉默，他们能够活着回来，自然是都吃了绿实的，很明白塞西尔的意思。
    这里的人其实没有骗他们，绿实确实是晋升最快的途径，只是他们没想到过程这样艰险而已。
    “而且，我听说这里有能让普通人也变强进去异世界的方法。”开口的是亚奇·兰莫敦。
    塞西尔愕然看过来，“真的吗？”
    “真的，军方手上就有这种方法，不过听说，他们也是和别人交易来的。”
    “和谁？”
    “就是那三个最强的新人类。”
    塞西尔目光灼灼，他已经决定去找顾程他们谈一下交易的事，当然，他可没有需要这种方法的普通人亲朋，不过，只要能够变强，他丝毫不计较方法，总之，即便是不择手段，他也要变强，哪怕只是变强一点点！
    等他好不容易守到三人来龙城，提出交易的请求，“我要最好的！我知道你们和军方有交易，但是我能够付出更多，你们手上一定有更好的东西对吗？”作为一个外表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外国青年，他的容貌其实很有欺骗性，尤其他还长得好，轻易没法相信这是个残忍嗜杀冷酷无情的家伙。
    顾程瞥了他一眼，还没说话，旁边的赵衍之已经冷冷说，“不卖。”
    “为什么？”塞西尔想要据理力争一下，“我有钱，非常有钱——物资或者你们想要什么，武器吗？我能够提供大量杀伤性的武器，甚至是导弹我也能帮你们弄来，考虑一下？”
    顾程：“……”导弹都能弄来？小朋友你有点厉害啊。
    “不卖。”赵衍之仍然拒绝。
    顾程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赵衍之的态度这么坚决。
    塞西尔很失望，也很意外，为什么？
    “因为他是个变态疯子。”赵衍之轻轻说，他看向自己三人的眼神很奇怪，那种带着侵略性的杀意被他深深藏着，却藏得还不够深，无意间就露出了一些。
    赵衍之还记得在上个世界时她对着他们出手时塞西尔一瞬间看向自己的眼神。
    邪恶、残酷、暴戾。
    这人，现在对他们丝毫构不成威胁，赵衍之才不会亲自把他变成一个麻烦。
    生意是可以做的，但做生意的对象……还是要挑一下的。
    塞西尔这样的，不行。
    第90章 龙城之外
    这天，顾程三人是到龙城来找孟平波有事的, 在发现了空间盒的好用之处后, 他们倒是愿意和军方继续合作, 比如这一次赵衍之弄来的一些科技资料，说实话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没有什么用, 但是交易给军方的话价值就很大了，他们约好了今天谈，才刚好被塞西尔给撞上。
    单单看现在的龙城, 和末世之前差别不大, 甚至有几栋高楼正在建设, 街道被打扫得很干净，各式各样的小店应有尽有, 移植过来的树木大多是撑过了末世的普通品种——进化树木都被额外移植在了一起, 归官方管, 也有专门的研究人员在研究它们, 毕竟这样下去植物越来越少，新人类们从异世界带来的植物都很少有撑得过辐射影响的, 以后世界一片荒芜可怎么办？
    “现在连外国人都有了, 看着还真像末世前的城市。”赵挽之买了一袋糖炒栗子吃得正欢。
    这些栗子可不便宜, 绝大部分的栗子树都没能活下来, 现在还能开的起来这种糖炒栗子店的, 背后自然是有新人类时常在出售栗子给他们，比如赵挽之手上吃的，就不知道是哪个世界的品种, 保存得还算不错，比起末世前她熟悉的栗子，味道要更香浓一些，当然，保存的时间有点久，肯定是没那么新鲜，不过用糖炒过之后，自有一股甘甜。
    新人类们的体质越来越强，有些东西对于末世前的人来说是“变质不能食用”，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完全没有问题十分安全，所以，食物的储存标准确实不一样了，即便是普通人，这方面的耐受能力也比末世前强得多。
    不吃就得饿死，普通人也是人类，而人天生有着十分强悍的适应能力。
    交易完成之后，孟平波送他们出来，恰好看到塞西尔失望地出去，显然他试图走军方的路子也失败了。
    “他肯定还会想办法，不过，即便是弄到了武功秘籍，估计也是最低级那种。”孟平波说，“这人完全不可控，我也不希望他太强。
    顾程没有再看他，“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的人在研究盐湖里的鱼？”
    “是的，不仅仅是鱼，”孟平波斟酌了一下字句，“应该说是研究人员发现寻木、盐湖和你们住的昆仑山之间是有联系的。”
    从一开始顾程到这个地方开始，就觉得这是这个地方最奇怪的三处，直到现在，他们只知道寻木的用处，至于盐湖和昆仑山，虽然有些奇怪和诡异，但并没有发现有太大的异常。
    盐湖中的鱼不能吃，甚至不能离开那片湖，它们到底是什么东西都很难界定。
    至于昆仑山，顾程从上辈子就住在那里，要论对这座山的熟悉，没有人比他们更强。
    “昆仑山有什么不对吗？”赵挽之直接问。
    “在末世之前，它并不是那样的，末世之后，不仅形态产生了变化，而且与寻木、盐湖所在构成了一个完美的三角。对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过，昆仑山还在慢慢变化。”
    赵衍之点点头，“发现了。”
    如果是短时间内还不觉得，六年了，他们经常上上下下，又一走就是几个月又回去，不留心的话或许发现不了，稍稍留心一下，就会发现昆仑山确实在产生变化，变得……越来越尖削，像是一根钉子一样，旁人越来越难到山上去，对于他们来说倒是没什么影响。
    “现在暂时还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昆仑山和盐湖和寻木是有关系的。”孟平波说，“我们投入了相当数量的研究人员，希望能尽快出成果吧。”
    顾程想，上辈子可没有这么多的研究人员，应该说，自从军方开展英才招募计划之后，给了普通人一条出路，才让很多原本绝望找不到希望的普通人想要努力在这个末世活下去。
    这些研究人员中，大部分原本都是普通人，在普通人中他们是佼佼者，可是，在没有这个英才招募计划之前，他们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新人类们可以肆意践踏压榨的对象而已。
    “对了，你们今年准备在哪里过年，还在山上吗？”孟平波忽然说。
    如今阴历已经十一月底，距离过年不过只剩下一个月了，难得今年过年早，估计得到年后几天寻木才会开花。其实往年过年，他们经常都是在异世界了，根本谈不上过年的事。
    这样一想……关于过年的记忆，都是很早以前都快模糊了的往昔了啊。
    “应该吧。”顾程说，“难道龙城有什么活动吗？”
    “会有一些简单的庆祝活动，”孟平波笑着说，“以往新人类很多都得去异世界，这次可以团团圆圆过个年，许多人都很期待，我们军方这里也会放个假，有家属在的会让他们回去和家属一起过节。”
    即便是新人类，很多人家中还是有普通人亲人的，现在龙城建起来了，住在一起的也很多。比如一些店铺，新人类们没有时间一直开店的，许多都是由这些新人类的亲属开着，他们会在异世界注意收集需要的特定物资。
    “如果你们没事儿的话，可以来我们家一起过年，我们孟家在过年的时候还是相当热闹的。”孟平波作出了邀请。
    赵挽之却想先回答，“还是不要了吧，全是你家的人，我们三个跑过去多尴尬，年后或许可以去拜访一下。”一起过年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总觉得有些尴尬。
    这些年赵挽之算是一直在和孟平波保持距离，他们也是纯粹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友情关系，连友情之上都没有的。赵挽之觉得，还是稍稍注意一下比较好。
    “那也好。”孟平波倒是没什么，非常坦荡的模样。
    顾程笑着，“我们三个和吉祥、富贵一起过年也挺好的，现在有了网络，大家联系起来还是很方便的，也不会无聊，有节目的话一定会直播的吧？”
    “大概吧，这是官方那里弄的，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部队里倒是会有联欢会，没有家人的战士们会一起热闹热闹。”
    又说了一会儿话，他们才告别离开。
    “我觉得你去他家过年挺好的。”赵衍之忽然说。
    赵挽之鄙视地看着他，“然后留你和顾程单独在家过年，可以玩一些少儿不宜的花样了是吗？”
    “你知道就好。”以赵衍之的脸皮，承认这点儿事都不算事！
    顾程憋住笑，然后感慨，“这都第七年啦……”
    末世后第七年来临，顾程所知道的发展轨迹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也不知道到这个第十年会发生什么。
    回去的路上，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高高的安静的寻木，这棵树给了这个世界希望和奇迹，然而即便是这样下去，这里仍然在一天天变得更加荒芜。
    之后的几天因为没什么事，和赵挽之赵衍之商量了一下，顾程三人第一次去官方的政务大厅领取了一个短期的猎杀啃食者的任务，没有带吉祥和富贵去，这么久过去，顾程还是想看一看现如今龙城外的世界是怎样的。
    吉普车一路开去，因为他们是公认的最强新人类，这次的任务直接将他们编为了一队。
    领队的是一个叫王晖的中年人，他穿着灰扑扑的迷彩服，却并不是属于军方的军人，早在末世之前，他就转业了，现在在官方管任务这一块，因为妻儿在末世来临的那一天就死了，他无亲无故，除了去异世界的时候，其余时间几乎都一直在做猎杀任务。做这种任务的经验丰富，所以经常由他担当领队。
    “虽然你们是第一次做这个任务，但想来以你们的实力应该没有多大危险，”王晖说，他的神色有些疲惫，眼下有着淡淡的阴影，以一个新人类来说，呈现这样的姿态说明他一直让自己处于不怎么休息的状态，不过，或许也是因为始终这样紧绷，他的实力很强，几乎能与孟平波比肩，“不过我希望以后还有更多的像你们这样的强者加入到猎杀啃食者的队伍中来。”
    顾程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他看得出来，王晖是那种丝毫没有私心的人，他竭尽全力想要保护这个世界，已经付出了全部的心力。
    然而绝大部分的新人类在去往异世界之后，都会想要一个休整期，那里获得的东西更多，利用空档来接任务的很少。
    反而是一些相对弱小的新人类，因为恐惧去异世界丢了性命，所以才会领取猎杀啃食者这种任务来维持生活，不管怎么样，猎杀啃食者要比去未知的世界争夺绿实要安全。
    前者一个不好还能跑，后者就纯粹是拿命在拼搏了。
    所以顾程看到他们这次被编为六个小队的人，除了他们和王晖之外，几乎都是一阶二阶的新人类，连一个三阶的都没有。
    龙城是一片被保护的乐土，这些以任务的奖励来维持生活的新人类们领取了任务，在附近阻杀饕餮一样的啃食者，然而啃食者太多了，它们也在慢慢变强，变强之后，它们吃的更多，连外形都渐渐变得不那么像人了。
    六七年的时间，啃食者们也在进化，它们的口腔变得更大，牙齿变得尖锐，胃部也变得更大，甚至长出了一层硬皮保护食管到胃部，对于它们来说，这才是最重要的。
    远远的，顾程看到了一群“怪物”，脑袋很大，身体纤细，它们不再直立行走，而是手脚并用，腿部变短手部变长，四肢变得更像是猿猴类，而那颗大脑袋上眼睛鼻子都被挤到了上面，长着锋利牙齿的嘴部占据了大半个脑袋，牙齿突出，完全已经成了锯齿样，又因为不会好好打理卫生，那支棱着的牙齿呈现着黄黑的色泽，经常齿缝里还夹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让人看着作呕。
    它们，已经早不是人类，新人类们朝着更强的人类进化，啃食者们，却一步步朝着怪物的方向进化。
    末世之前，它们也是一样的人，如今却这样截然不同。
    “这形象比丧尸也好不到哪儿去了。”赵挽之叹气。
    而龙城之外，到处是这样游荡的啃食者。
    看到这样的场景，又觉得寻木给予的希望是这样渺茫，万一有一天寻木不再能带着他们到异世界去，这个世界这个地球，还能留下什么供给人类生存的物资吗？
    可即便是集合起现在所有的新人类，也没办法一下子将这些啃食者全部清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