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他见她抱着满是血渍的医用纱布出来,又抱了满怀的新纱布进去,有些欣慰,又有些心疼。
夜渐深,在替最后一名伤员缝上伤口后,众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吴帆各个医疗站巡视了一圈,看到赵嘉儿站在角落里喝着水,朝她笑了笑。
赵嘉儿只觉得他笑得暧昧,而且不怀好意,没有理他。
这时,突然有人问了一句:“吴主任,我们这边一共救了多少人?”
吴帆认真地道:“送过来四十六人,死者二十一,救回来的二十五人,截肢五人,重伤七人,轻伤七人,其余六人只是身体机能跟不上。”
大家听到依旧有二十一人没有救回来,不禁默默低下了头。
吴帆见状,忙开解道:“生死有命!我们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抢救每一个被送过来的人,就问心无愧!大家都忙了半夜了,养好精神,才能救更多的人!”
众人渐渐散开,三三两两聚在了一处。
赵嘉儿将苏杭带领的志愿者集合在一处,正要回去,吴帆在身后叫住了她:“赵小姐,请留步。”
赵嘉儿看了苏杭一眼,苏杭笑道:“吴主任叫你留下,你就留下呗!我又不会骂你,你还跟我扮可怜!”
吴帆向廖书言站立了许久的废墟上看了一眼,不见他的人,才将赵嘉儿带到了一处光亮下。他见赵嘉儿紧张无措的模样,有些不知道怎么与这样的小姑娘交流,只能干巴巴地道:“你应该知道书言来了灾区。其实他来了两天了,明天早上会离开,你要不要送送他?”
赵嘉儿早就料到他叫住她,极有可能会跟她谈到廖书言,却没想到是为了这样的事。她纠结地挠着后脑勺,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不知道……他没……没与我联系……”
吴帆看她这副性子,很想敲她的脑袋骂她。
他有些庆幸自己当年从廖书言那儿捡来的便宜不是她,不然,他会被她急死气死。
他身上的白大褂上沾了一片片血迹,赵嘉儿垂下去的目光就落在那一片片污浊的血迹上,不断扭曲、变形,就如同光影下吴帆气愤的脸。
但是,在她看来,吴帆生气的脸才更可怕。
而她,却不知她哪里惹他生气了。
吴帆在她面前焦急地转动了几圈,后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道:“反正我已经跟你说了,要不要去送,你自己决定!书言都不让我跟你说,我真是咸吃鸭蛋瞎操心!我都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还有你!两个人一个德行!还真是天生一对!”
赵嘉儿被吴帆无缘无故训斥了一顿,回到救济棚,却怎么也睡不下。
廖书言昨天就到了灾区,她今晚才见到他,还没说一句话,就逃走了。若是明天再不去送他,她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
离开市区最后一通电话里,她并没有告诉他即将去的地方是灾区,今晚他发现她来了这里,会怎样想?
赵嘉儿辗转了一夜,早上被闹钟叫醒时,苏杭便凑过来问道:“你的黑眼圈怎么那么重?没睡好啊?”
赵嘉儿点头,没有多说。
洗漱的时候,她发现头发打结了,怎么也梳不顺,只能让苏杭替她梳顺。
苏杭梳着梳着,突然发出一声感慨:“我是不是也该考虑留长发了?”
赵嘉儿道:“你可以试试。”
“可是,我从小到大就没留过长发,怕不习惯,”苏杭将赵嘉儿的头发梳顺,笑着将木梳递回到她手中,“我不会梳头,你自己梳。”
在这样的环境下,赵嘉儿不能像在家里一样隔天洗一次头,怕以后梳头头发还会打结,便对着镜子在脑后编了一条辫子。
进入这片灾区的出入口只有一个,她来不及吃早饭就跨过一堆堆废墟跑到了那个入口,只看见三三两两的人,却没有见到廖书言的身影。
她以为时间还早,就蹲在了入口的救济站旁等着。吴帆经过这里时,看到她一个人傻傻地等着,笑着摇了摇头。
太阳渐渐升起,赵嘉儿觉得有些晒,挪了挪位置,继续等着。
她感觉肚子有些饿,苏杭打电话骂她擅离职守,她问了一声:“什么时候集合?”
苏杭收敛怒气,和声和气地道:“你在哪里呢?再不回来吃早餐,就没有了。”
赵嘉儿依旧是问着同样的问题:“什么时候集合?”
苏杭愣了愣,答道:“八点。”
“我八点回去。”
救济站内有人给她搬了一把塑料凳过来,她笑着道了谢,坐在板凳上揉着自己发麻的双腿。
入口陆陆续续有车辆进出,赵嘉儿看了看时间,已经七点,却依旧没有见到廖书言。她有些后悔昨晚没有问吴帆,廖书言今早离开的时间。
廖书言在车上接到吴帆的电话后,便将车掉了头。
灾区入口处有车出入,他没有靠近,而是将车停在了路边,一抬头,便见到赵嘉儿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救济站旁,一边揉着双腿,一边四处张望着。
他笑了笑,在通讯录里找到她的名字时,才发觉他已经很久没有拨出过这个号码了。
此时,他竟然感觉到紧张。
电话几乎在响过一秒后就被接通,他看着赵嘉儿站起身张望着,话里带着些哭腔:“廖老师……”
“嘉儿,”廖书言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着急乱窜的身影,笑道,“往入口的方向看,路边停了一辆车……”
第21章 第21章 池中物(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