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不敢大意,一路弯着腰,在黑暗里循着一颗颗花生和一粒粒瓜子找到了青草覆没的山头上。
远处,用茅草和毛竹搭建的房间里散发着昏黄灯火,与视频中的景象一般无二。
看到附近有体格健壮的男人徘徊,廖书言不敢贸然靠近,躲在一垛草丛后,拨出了一串电话。
“徐警官,在长虫山。”
电话那头的徐警官有些难以置信:“陆嘉清提供的线索是真的?”
只要关乎赵嘉儿的生死,陆嘉清便不会置之不理。
廖书言没有与徐警官说起其中的原委,只道:“歹徒大概有十来人……”
“廖先生,您不要一个人冲进去!这边立刻出警!”徐警官道,“另外,我在此郑重向您道歉!”
廖书言笑了笑。
若不是志愿者队伍里的徐鸣正是徐警官的侄子,有徐鸣作证确认赵嘉儿确实被两个冒充警察的男人带走了,徐警官也不会带着十名警察不远不近地跟过来。
挂断电话前,他诚心诚意地说道:“辛苦徐警官了。”
山顶有五间独立的房间,廖书言不知道赵嘉儿与向云河在哪一间。
徐警官带人上来需要一段时间,他不能在此干等下去。
至少,他要确认赵嘉儿在哪里?现在是否安然无恙?
赵嘉儿躲在桌底下,听着向云河坐在桌子外面,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他与廖书眉之间的事。
两人念了同一所小学,后来的中学、大学,他为了时常见到她,与她报考的都是同一所学校。然而,廖书眉却从未正眼看过他。
不,确切地说,从未将任何异性放在心里过。
直到江眠的出现,她的眼里才有了柔光,如同万千恋爱中的少女一样,眼里只有她的心上人。
可是,相爱中的男女却被父母棒打鸳鸯,生生拆散了热恋中的一对恋人。
向云河的声音哽咽着,惨笑道:“那一年,阿眉的母亲去世了,临终前让阿眉立下誓言,此生都不得与江眠再来往!她母亲信佛,素有慈悲胸怀,性情柔和平顺,却唯独在此事上态度强硬……后来,廖家发生了一些事,我出面帮了一把,阿眉才和我做成了夫妻……赵小姐,先前冒犯之处,请你原谅!”
赵嘉儿见他目光清明,不再将她错认成是廖书眉,心里松了一口气:“你的酒醒了?”
“我没喝,”向云河笑道,“absinth 酒精度数很高,喝了容易产生幻觉,这是我第二次见到这种酒,不会傻到再喝下去。那晚,我就是喝了这种酒,错将那个学生当成了阿眉,犯下了错……”
赵嘉儿紧张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松了紧紧握住左手手腕的右手。
双手的手腕上,布满深浅不一的指甲印。
神经放松下来,她感觉酒意一阵阵涌了上来,觉得头晕,双目发昏。
向云河的脸在他眼前变来变去,一会儿是他,一会儿是廖书言。
她将挡在两人之间的椅子推开,似乎不知道自己此时在桌底下,猛地站起身,直撞得她惨叫一声,捂着脑袋蹲了下来,眼眶里泛起了泪花。
“赵小姐!”
赵嘉儿顺着桌脚看过去,看到的是廖书言,又要站起来,后脑勺再次撞上了桌板。
她被撞得头昏脑胀,看着近在咫尺的向云河,含着泪,坐在桌底下,一边使劲拍着桌板,一边满腹委屈地哭诉着:“廖老师,我过不去您那边!这个东西……总是打我!”
向云河哭笑不得,循循善诱地道:“你从这里爬出来。”
赵嘉儿正要钻出桌子,突然听到外边一阵喧哗,她似乎听到了枪声。
向云河惊得起身:“警察?”
他闻到汽油的味道,看见周围的房子都着了火,有滚滚浓烟窜了进来,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
他蹲下身,将依旧藏在桌底下捂着脑袋的赵嘉儿拖了出来。赵嘉儿被他拽得胳膊疼,拍打着他的手臂:“廖老师,您轻点,抓得我好疼!”
向云河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在大火肆虐进来时,他生拉硬拽得将她拖到了门边,却次次被大火逼得进退维谷。
赵嘉儿觉得周围很热、很呛人,挣开向云河的手,踉踉跄跄地向屋中的圆桌走去。一矮身,又钻了进去。
absinth 的酒劲上来后,她觉得眼前的火花又温暖又明亮,十分好看。
向云河知道absinth 会让人产生一些幻觉,见赵嘉儿意识不到眼前的危险,他想到自己的初心,没有再去管她。
用西装外套包住头冲开屋门后,他辨不清方向,只是偶尔听见山岭间有枪声响起,而那伙毒贩早已放火烧了这里,离开了。
房子与房子间隔了距离,他在大火里穿行,见到前方有人在唤:“嘉儿!”
向云河想了想,立马奔了过去:“书言!”
廖书言见到是向云河,一想到那段视频,眉心微皱,心里有些怪异。
向云河没有留意到他的神色,向他指了指身后冒着火的竹房子:“赵小姐在里面,不肯出来。”
廖书言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跑过,有血腥味窜入他的鼻腔。
向云河这时才注意到,在廖书言之前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滩血渍,一路延伸着。
他在原地静默了片刻,又折回身子,跟了上去。
赵嘉儿觉得火势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热,她意识到不妙,可浑身没劲。一爬出桌底,头顶便有火掉下来,她不敢离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