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儿出门时,云层里的日光是暖的,地上的水洼积着浅浅的一滩水。
她扶着廖书言上了车,在前往机场的路上,看着廖书言气定神闲地坐在一旁,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我一个人去送没问题的,廖老师就是爱折腾,受伤了也不消停。”
廖书言正打开了手机里的音乐播放器,戴上了一只耳塞,将另一只送到赵嘉儿手中:“今天得为你重买一部手机,号码你不想换的话,只能回宜宾再去营业厅补办了。”
赵嘉儿没有急着戴上耳塞,神情沮丧:“我快穷死了!”
廖书言笑道:“上次的手机是赔给你的,这次我买了送给你。”
“不行,不能总让廖老师破费!”赵嘉儿一口回绝,见他微微皱起眉头,她趴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的手机壳也丢了,廖老师就买个一模一样的阿狸手机壳送给我。”
廖书言看着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喜欢阿狸?为什么?”
“阿狸的每一个故事都很温馨感人,很暖啊!”赵嘉儿笑道,“而且,阿狸也很可爱啊!”
廖书言倾过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也很可爱。”
赵嘉儿飞快地瞟了一眼目不斜视的司机,轻轻打了打他的肩,坐正身子,将那一只耳塞塞进了右耳里。
没有配乐,没有唱词,只有柔软低缓的女声在耳边轻轻哼唱,似一丝阳光穿透云层,照亮心扉,诉说着绵绵不尽的思念。
听着这首陌生的曲子,她想到了常年奔波在外的父母,还有格外呵护关怀她的姐姐。
曲子不悲,却能触人心弦。
赵嘉儿感觉眼眶微热,垂放在腿上的双手被廖书言的手轻轻握住,她偏头看了看他,发现他正闭着眼靠在车座上,眼角似乎有些湿润。
“廖老师……”
“先听完。”廖书言抓紧她的手,并未睁眼。
曲子结束,耳机里也沉寂了下来。
车窗外的阳光照进车厢,赵嘉儿几乎能看到空气里有细小的尘埃在浮动,光影投射在廖书言脸上,明明暗暗之间,她似乎能感受他的情绪并不高。
因为那首不知名的曲子。
他似乎觉得阳光有些刺眼,松开她的手,抬手挡住了照在脸上的光,双眼微微打开,看着窗外。
赵嘉儿往他身边靠近了一些,伸长手握住了他的右手。
右臂上的伤口有愈合的趋势,医生早上过来时,没有再为他的右臂打上石膏,只是擦了药、缠上了绷带。
但是,那样深那样长的伤口,她看着新生出来的肉,仍然觉得心里难受。
此刻,他看着窗外不说话,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似乎忘了车内还有司机,慢慢抱住了他的腰身,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他衣服上有洗衣液的清香,是柠檬的香味。她贪婪地吸了几口,仰头去看他,他也正低着头看着她,手指轻轻梳理着她未束起的长发。
“听了曲子有什么感受?”廖书言笑着问道。
赵嘉儿紧紧地盯着他的脸,不见黯然悲戚之态,心中更疑。
廖书言的手指拂过她的眼角,有些湿,便问:“哭了么?”
“没哭……”赵嘉儿摇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又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口,喃喃念着,“真的没哭……就是想爸爸妈妈,还有姐姐,想回家了……”
“明天就回去了,”廖书言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眼睛望着车窗外,“刚才给你听的曲子,是母亲生前留下来的唯一一支曲子——《back home》。”
“回家?”
“你这样翻译更贴切一些,”廖书言笑道,“母亲做这支曲子时,是送给远在他国的父亲的,因爱而生,所以翻译为‘真爱守候’。”
赵嘉儿低声说道:“我的英语很烂的,毕业之后,都还给老师了——你妈妈的声音听着很舒服,让我也想妈妈了。廖老师的父母没住在一起么?”
廖书言的笑有些落寞:“记忆中,他们聚少离多。父亲的事业在国外,母亲喜欢国内的生活,事业也在国内,所以,留在了国内。我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对父亲其实没什么印象。”
印象里,父亲对他的态度忽冷忽热,他一直捉摸不透。
小时候,看着其他父子一同散步、嬉闹,他羡慕过。可是,父亲从来不会对他太过亲昵,对待他就像是对待客人一样,客气周到,不似一个父亲对待儿子的态度。
与对待姐姐的态度完全相反。
“母亲说,在父亲眼里,女儿是用来疼用来宠的,儿子不应该依赖父母、黏着父母,”廖书言顿了顿,继续说道,“又因他常年在国外,所以,我与父亲并不亲近,反而与母亲和姐姐的关系亲密一些。”
这是他第一次谈起自己家里的事,赵嘉儿听得入了神。
她听得出,对于这份缺失的爱,他心里有遗憾。
“嘉儿,我不太会讲故事,”廖书言见她看着自己出神,脸上有几分尴尬,“你说过要听我的故事,我想了一天,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从这支曲子说起。”
赵嘉儿眯着眼笑道:“虽然听起来干巴巴的,可我还是听懂了——对了,这支曲子没有歌词么?”
“没有,”廖书言想了想,又道,“不过,母亲当时做这支曲子时,写过一段话:wherever you are, home is always here, and i’m always here, waiting for you to come back.”
赵嘉儿第一次听他讲英语,口音如同欧美电台里的男播音员,纯正悦耳。
他说得慢,她皱着眉头认真听着,勉勉强强听懂了。
无论你在何方,家总在这儿,我总在这儿,等你回来。
她将这句话慢慢念出来,问他:“是这个意思么?”
廖书言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