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口的灯光十分昏暗,爬了两层,后面楼层的感应灯甚至坏了,她只能摸着黑一路爬到了顶楼,天台的门果然没有锁上。
她打开厚重的门板,跨过门槛,果然见到了坐在天台边缘的廖书言。
在这远离市区的小县城里,夜空低垂,星光灿烂,一弯明月仿佛触手可及。
而沐浴在星辉下的人,却孤独忧伤。
赵嘉儿一步步慢慢走过去,在他微微偏头看向她时,她触到他眼里深沉如星辰的目光,突然觉得心口隐隐作疼。
“言言……”赵嘉儿的声音微微哽咽,轻声道,“地上凉,风也大,我们回屋里去,好不好?”
廖书言依然静静地望着她,目光平静。
良久,他才在她带着恳求的目光下,顺从地点了一下头。
也许是在上面吹了风的缘故,赵嘉儿伸手扶住他的那一刻,一股凉飕飕的冷意直钻心尖,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回到病房,赵嘉儿扶着廖书言躺回到病床上,又拆开还有热气的宵夜,正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配有西红柿、小白菜、胡萝卜和玉米的蔬菜汤。
这样的食物,正适合廖书言这样的病人来食用。
赵嘉儿盛了一小碗蔬菜汤,坐到床沿,舀了一块胡萝卜送到廖书言嘴边:“言言刚醒来不久,喝点热汤暖暖胃、填填肚子。”
廖书言一声不响地吃下她喂到嘴边的胡萝卜,便听到她问了一句:“味道怎么样?”
他依然只是看着她,缓缓点头。
一大碗蔬菜汤,两个人几乎喝得见了底,赵嘉儿将残局收拾完毕,又从包里取出漱口水让廖书言漱了漱口,不厌其烦地问着:“身上有没有哪里疼?或者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廖书言摇头。
赵嘉儿心里有些苦闷。她很想听他说说话,他却似乎不想与任何人交流。
这个时候,她不能耍脾气,只能耐着性子守着他、陪着他,慢慢开解他。
替他掖好被角,她正要撤开手去,廖书言突然从被子里探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唤了一声:“嘉儿。”
声音又哑又涩。
这一声低哑暗沉的叫唤似轰开了她心口的闸门,所有情绪一股脑地涌了出来,最后全化成泪水,一滴一滴滚落。
屋外的风是冷的,她的泪却是滚烫的。
在他面前,她本就不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憋了这么久,一声声抽泣渐渐变成断断续续的哭泣。
最后,她猛地趴在他胸口,埋着头哭得伤心:“我以为言言以后都不和我说话了!言言不要不理我,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啊!”
廖书言将她的脸捧起,用双手拇指轻轻揩着她脸上的泪渍,眼里的光染了一丝温柔欣慰的笑。
赵嘉儿顺势爬上床,攀上他的肩,将头轻轻搁在他的肩头:“我们出来了这几天,new每天都缠着妈妈和林婶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所以啊,言言要快点好起来!”
廖书言抬手轻抚着她柔软乌黑的短发,目光悠远深邃,许久,他才低低地说了一句:“谢谢你,嘉儿。”
赵嘉儿从他肩上抬起脸,嘟着嘴看着他,故作不满地道:“言言太见外了!我们是夫妻,本来就该同甘共苦啊!”
廖书言不由紧紧地抱住了她,目光幽沉:“嘉儿,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不相信……不相信母亲是江眠口中的那个人……”
她先前一直以为廖书言难以接受突如其来的身份,听了他这番话,她隐隐约约明白了。
他耿耿于怀的,不是上一辈之间的事,而是难以接受一直以来爱戴有加的母亲的形象毁于一旦。
地下室里的谈话,她从廖书眉嘴里得知了一些,也耿耿于怀了很久。
正如廖书言坚信母亲的为人一样,她也不会相信是廖妈妈勾引了江眠的父亲。
“我也不相信!”赵嘉儿笃定地道,“我虽然没见过廖妈妈,但是,也不会相信江眠的一家之言!”
她想到林婶,突然目光大亮:“对了,廖妈妈生前不是都有林婶陪着么?我们可以回去问问林婶,还有廖姐姐也一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言言不要被江眠的话所左右,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也不要灰心丧气!”
廖书言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重新将她的小小身子抱进臂弯里,他突然问道:“救我的……是嘉清?”
“嗯……”赵嘉儿如实说道,“我们能找到江眠的藏身之地,也多亏了嘉清从中帮忙,也是他第一个发现江眠可能要纵火。”
说着,赵嘉儿便从羽绒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正是陆嘉清从白色宾利里捡到的三人合影照。
“照片上残留着汽油的味道,而且……”赵嘉儿将照片递到廖书言眼前,道,“江眠父亲的双眼里有字。”
父母与江父的合影,廖书言也是头次见到。
照片上的人都还年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第一次见到父亲发自内心的真诚温暖的笑容,竟然是在一张老照片上。
思及江眠的话,他心思一沉,不再将关注点落在父母身上,而是聚焦在了江父的眼睛上。
这是一张套了保护膜的老照片,仔细看,会发现保护膜内不止放了一张照片,还有一张薄薄的纸张。而江父的黑色眼珠似乎是被人用笔尖小心翼翼地戳破了,照片下,纸张上的字迹便透过眼睛显示了出来。
双眼显示的正是“失火”二字。
再看照片里的背景,分明有些眼熟。
廖书言眉心一跳,问着赵嘉儿:“里面的内容,嘉清看过了么?”
赵嘉儿摇头:“没有,但是他说照片上的地点就是江眠藏身的那座老窖池,在二十多年前被一场大火烧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