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两个人坐着等着,那间办公室大概是具有独特的吸引力,引得盛娇惠频频回头去看。何苗心里也渐渐紧张起来,视线飘过去,落在那扇紧闭着的门上。
门里的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时没说话。然后,站着的那个走向坐着的那个,身体一转,后背靠在办公桌沿上,手也不消停,拿起冯照纬的水晶姓名牌子把玩。
“什么时候做的?够阔气的呀。”季本瑞笑吟吟地看着水晶牌。
“你管呢。”冯照纬转了下椅子,两条腿又叠到办公桌上,耳边听着季本瑞叽叽喳喳的调侃——
“冯总,冯总!你牛逼了,都混成总了。哪像我,只不过是个富家少爷。”
冯照纬正闭目养神,听了这话哼地一笑,斜了季本瑞一眼,“真不要脸。”
“诶,问你,你这公司,认真的么?”
“认不认真,你看看外面,几十口人呢。这些都得我来养活。”
“你这么出来,你那爹批准了?”
“还用他批?”冯照纬呵地一声,“他巴不得我快点滚出来,别在他们二老那儿啃老了。哪像你那娘,管你像管监狱一样,瞧你现在,就只能混个少爷,啧,慈母多败儿。”
“去你妈的。”季本瑞笑骂,“少爷怎么了,我少爷起码不用出差。不接电话是吧?跟人应酬呢吧!喝酒喝到吐吧?你得羡慕我,你看看我现在,无事一身轻,想去哪儿去哪儿,想过来骚扰你就过来骚扰你。”
冯照纬也骂:“滚滚滚,屁事儿没有别来跟我逼逼叨。忙着呢。”
“谁说我屁事儿没有?”
季本瑞放下水晶牌子,大半个身子往下一靠,手肘就撑在桌面上,“我是来和你说一句,我那表妹,你照顾照顾。”
冯照纬烦这个,瞥他一眼,“搞什么你,走后门走到我这里来了。要不是看在你打小和我穿同一条裤子的份上,什么表妹表姐,什么七大姑八大姨,我早轰出去了。”
为了这个,本来只招一个人的岗位,硬生生又塞了个人进来。
“知道知道。”季本瑞也烦这个,“其实不过是个远方表妹,平时也不见面,过年过节聚一下的交情。要不是长辈求到我妈那儿去,我妈又跟我提起这茬儿,我也懒得管。不过话说回来,我也不敢给您这儿乱塞人不是?我那表妹,我了解过了,虽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毕业,但胜在出社会早,工作经验是很有的,而且以前干的也是文秘,人之前那公司,可比你这个厉害多了。”
“哦——”冯照纬挑着眉,转着语调,“那你表妹怎么甘愿离职,到我这破庙里屈就啊?”
“这个么,”季本瑞扯着嘴角,不明不白地一笑,“我也不知道。”
冯照纬闭着眼,懒得理他。
“诶,听说这次面试,你还挺重视的?不仅大驾光临面试现场,还亲自当了面试官?我说,至于么。”
“我选我的秘书,你说我至于么。”
“开什么玩笑啊你这是,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懂不懂?你这是不信任你爹派给你的那几个人力资源老头儿。我看你是多此一举。那几个老头不比你火眼金睛啊?更别说什么文秘了,对他们不是小菜一碟啊?”
“我有我自己的打算。”
季本瑞不以为然,“你能有什么打算。”
冯照纬把腿放了下来,换做两手交握,手肘支在桌面上,看着季本瑞,“你知道么,选秘书最重要的一条是什么。”
这还不简单。
季本瑞猜:“能力强呗。”
“不对。”
“学历高呗。”
“也不对。”
“替你挡酒呗。”
“还是不对。”
“呃——难不成,985、211?”
冯照纬摇头,呵地嘲笑了季本瑞一声。季本瑞急了,“那是什么?你倒是说呀!”
冯照纬抿着嘴,扬了扬眉,好好故弄玄虚了一番,等季本瑞把水晶牌子砸过来前,说了四个字。
“长得漂亮。”
说完又把腿翘上桌闭目养神。
季本瑞被噎住了,但仔细一想,竟然没法反驳。
神他妈的长得漂亮。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打算蹭个玄学。
所以凌晨两点会有更新,不必在意。
我的胶原蛋白可能要不保了,记得为我祈祷。
☆、海盐冰激凌
06
何苗和盛娇惠还在等着,两个人都没讲话,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何苗就是纯紧张,虽然不知道那间办公室里坐着一个什么样的人,也并不太清楚这个“冯总”对她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毕竟是要去见领导了,还是这个公司最大的那个领导。
盛娇惠的心思就复杂得多了。何苗只想着不要出错就行,而盛娇惠还想着怎么出挑。来这儿之前,她是找人托了关系的,所以也大概了解一些冯总其人。本想着稳坐这文秘的宝座,却没料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和她抢饭碗。
当时她什么也没表现在脸上,只自己在心里打着小九九,好听的话她随便就能说出口,也能轻而易举地拉拢人心,但其实内心里,是带着点讨厌和恨的。这么想着,盛娇惠又蹙了蹙眉,瞥了一眼坐她旁边的这个程咬金。
看着看着,眉间又舒坦了。
其实不过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有什么好担忧的。
盛娇惠心里清楚得很,既然本就一个名额的岗位,忽然变成两个名额,那么势必有一主一副。副的那个大概就是留守办公室,帮着干些这样那样的杂活,主的那个自然就是贴身跟着冯总,虽然也是干些琐碎的事,但意义却大不相同。
盛娇惠心高气傲的,之前又有几年相关工作经验,还走了关系,当然把眼光放在那个主位上,就想当那皇帝身边的红人。
至于何苗么,或许连这些门门道道都不清楚。
遐想之间,老同事就走过来了。
盛娇惠立刻站起来,用手理了理裙摆,“冯总要见我们了是吗?”
老同事点头,“就是先打个照面,认识一下,然后就要给你们安排工作了。”
他把何苗和盛娇惠带到那间办公室门前就走了,办公室里,季本瑞还没走,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他闲着也是闲着,还靠着那桌沿,屁股也懒得挪一下。
“冯总。”
盛娇惠走在前,先打了个招呼。她那个远方表哥季本瑞就在旁边,她当没看见一样,眼睛都不带瞟过去一会儿的,现在她的视线里,就只有冯照纬。
偏偏季本瑞不识相,硬是抬手和她打了个招呼,喊了声:“表妹。”
盛娇惠脸上还挂着标准露八齿的微笑,听到声音先是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原样,继而才把视线转了过去,脸上还是笑,表情很无辜。
就好像他们互不认识一样,就好像季本瑞认错了人一样。
季本瑞一眼就看穿盛娇惠的把戏,不就是想假装不是亲戚么,不就是不想把这后门这关系明摆到台面上来么。这事儿盛娇惠做得是对的,那种成天把“老子有后台”挂在嘴边上的人,才是傻子。办公室人多嘴杂,也不怕别人在背后嚼舌根子。
但凭什么呀。季本瑞为这事儿,觉得自己这些天累死累活地跑冯照纬这儿来,又累死累活地动嘴皮子,已经是个累死累活的劳模了。到事成了想跟他撇清关系,季本瑞他偏不,就不卖盛娇惠这面子,就不陪她演这戏。
“表妹啊表妹,忘了?我可是你远房表哥啊。”季本瑞笑嘻嘻地说,“别怕,这儿都是自己人,咱们亲人得相认啊!”
自己人?
盛娇惠在心里狠骂季本瑞几句,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了眼何苗,何苗倒是很机灵,耳观鼻鼻观心的,把自己当聋子瞎子,摆明了不想扯进这复杂的关系里头。
算了算了,不跟长辈计较。
盛娇惠还是笑,就是笑得特假,冲着那吊儿郎当的长辈甜蜜蜜地喊了一声:“表哥——”
“过几天冯总可又要出差了啊,怎么样,想不想跟去学习学习?”
盛娇惠眼睛一亮,“要是能有这个荣幸的话,当然。”
季本瑞心里好笑,刚才是假人面具,现在是势利眼。但还是笑呵呵地说:“你们俩,冯总就带一个吧?”季本瑞往后一看,示意冯照纬,“带我这乖表妹呗,听听看看,多会做人,多会讲话。”
冯照纬也笑起来,“嗯,挺有一套的。”
“那行了,表妹啊,下班回去记得收拾收拾行李,到时候跟着冯总出差去。不过我得提醒你啊,冯总可不好伺候,你小心着点儿啊。”
“好的,我知道了。”盛娇惠这回才是真的笑了,看着季本瑞,特真心地说了一句,“谢谢表哥啊。”
季本瑞从桌沿直起身,一手插进裤兜里,另一手转着手机玩,一边玩一边走,头也不回地和冯照纬打招呼,“回见了啊。”
快走到门边的时候,何苗让了一下,季本瑞也就停了一下。从始至终他都没正眼瞧过这一声不吭的小姑娘,就现在惊鸿一瞥。也就是一瞥,不到一秒。
但也足够了。
马尾辫。短袖。短裤。平底凉鞋。
发型普通,服装普通,啥都普通。
季本瑞自顾自地笑了笑,推门出去,点开手机微信,找到冯照纬的聊天框。
【冯大少,我现在开始理解你了。】
冯照纬很快回:【?】
【长得漂亮。】
【???】
季本瑞没再回复,把手机收了起来。
确实啥啥都普通,但季本瑞这种人,浓妆艳抹的女人,清粥小菜的女人,整形的女人,原装的女人,他见得太多了。就刚才那个,亭亭默默然,乍看之下毫不打眼,但细究起来却很值得玩味。
再想想刚才冯照纬那意味深长的脸,季本瑞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一个词儿——
羊入虎口。
办公室里,冯照纬随意把手机往桌上一掷,也懒得再追问那闲人季大爷,眼前还有俩人等着他安置呢。其实也很好安置,俩文秘,一个坐办公室,一个跟着他跑。
他把笔记本电脑打开,一边看一边说:“两天后的下午,两张机票,飞北京的,商务舱,现在去订一下。”
何苗和盛娇惠一时都没动,何苗是刚进入状态,还没反应过来,盛娇惠是觉得,她都是那个跟着出差的人了,这种小事不应该她干。于是她对何苗使了个眼色,何苗收到,就主动接下那订机票的活。
正转身要走,就听冯照纬说:“干什么干什么?让你动了么,你就动。”
何苗脸一红,又转回来继续站好。
“你去。”
何苗愣了一下,话是冯照纬对着盛娇惠说的。盛娇惠也愣了一下,迟疑着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