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被许碧说得打了个寒战:“姑娘!”
“我说笑的。”许碧连忙拍拍她的手,“真要是灭口,那会儿又何必救我呢?且看他们是怎么打算——”
许碧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听窗外有人敲了敲,随即窗户被推开,一个人影灵活地钻了进来,那张青白泛黄的脸在灯光下更显得一团死气,吓得本来就紧张的知雨失声就叫了出来,被许碧眼疾手快一把捂住。
沈云殊穿着一身黑色劲服,勾勒出宽肩细腰的好身材,如果不是脸色实在诡异得吓人,许碧是很愿意欣赏一下的。但是现在就……
“你想干什么!”知雨心头乱跳,一时间忘记了眼前这是自家的姑爷,紧拉着许碧的衣角,声音都有点打颤。
沈云殊龇牙一笑:“当然是来杀人灭口呀。”
知雨的脸唰地就白了。许碧拉住她的手,没好气地道:“他吓唬你的。”
“哦?”沈云殊眉毛一挑,索性在窗边的罗汉床上坐下了,“何以见得?”
“要灭口,还不如当时就叫我被马车甩下来便是。何必花力气救了,如今又要再杀。”何况是娶进门再死,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这也未必啊……”沈云殊懒洋洋地拖着长腔,“当时我亦不知你居然能认出我来。”他摸了摸如今光洁的脸颊,笑了一笑:“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许碧沉默了一下:“我认出来的是五炼,知雨认出来的是九炼。”没人把你跟那个络腮胡子联系在一起。
“咳——”沈云殊咳嗽了一声,往窗外扫了一眼。外头的九炼立刻缩了缩头,这也不怪他啊,当时谁能想到,跑到宣城衙门去的居然就是大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呢?再说,就算怪也不能全怪他,五炼也有份呢。
“没想到你这个小丫鬟眼神也不错。”沈云殊扫了一眼紧张得几乎发抖的知雨,“那你说,我现在该拿你们怎么办呢?”
“大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知雨鼓足勇气,把许碧往后拉,“我们姑娘嫁进来就是沈家人了,大少爷难道要对自家人下毒手不成?”
“自家人?”沈云殊似乎觉得很有趣地摸了摸下巴,“你家姑娘是怎么嫁进沈家的,莫非你不知晓?”
知雨的脸一下子比刚才还要惨白了,忍不住脱口而出:“那是夫人——”才说了半句又惊觉不对,连忙把后头半句咽回去,硬生生地转了口,“那是夫人和老爷定的亲事,我们姑娘只知道父母之命。沈家来娶,我们姑娘就嫁了。别的都不关我们姑娘的事。”
“好了。”许碧拍拍她紧攥的小拳头,“我听着外头有点动静,你去瞧瞧,就说我方才魇着了,并没什么事,叫他们都去歇着。我来跟大少爷谈谈。”知雨方才那一声惊叫虽然被她捂住了半声,却还是传了出去,下头值夜的婢仆怕是要来问问。
知雨心里极不放心,无奈也听到外头动静,只得走了出去。
这里许碧也在床边上坐下了,镇定地拉过被子来围住自己:“大少爷何必吓唬一个小丫头呢?她还小,大少爷说几句话她少不得当了真。”
沈云殊打量了许碧几眼。说知雨还小,其实许碧自己又能大到哪里去?这会儿她只穿了一身月白中衣,头发松松编了一条辫子垂在肩上,大红的锦被围在身上,愈发显得脸颊白皙眼睛黑亮,全然是个小女孩模样,只有那一脸的镇定超出了年纪。
“我晓得大少爷心里不快。”许碧其实也有些紧张,但她确实不相信沈云殊会杀人灭口。一个会想方设法擒倭寇救人质的人,又怎么会随意就抬手杀人?即使这人不为他所喜也一样。
“只是也请大少爷替许家想想。传过来的消息吓人,谁家又舍得把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嫁给人冲喜呢?若是当时沈家告知大少爷只是佯装重伤,许家自然会如约嫁女。”老实说吧,女儿嫁过来就可能守活寡,许碧虽然没有过孩子,但她觉得如果她是许夫人,肯定也不愿意的。许家不是错在不肯嫁许瑶,而是错在偷梁换柱、李代桃僵。
沈云殊轻笑了一声:“你这话说得——倒好似你不是许家‘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似的……”
许碧脸上顿时一僵。老实说她真的没有把自己当成许家的女儿。穿越过来就那么几天,她还跟陈氏为嫁妆狠掐了一架,至于许良圃,这可是亲爹,也并没见他有什么舍不得的。既然如此,她怎么可能对这对儿便宜爹娘有什么感情?在她心里,她仍旧是许碧,仍旧是21世纪那个独自一人生活的女汉子。结果这一女汉子,就说漏了嘴……
不过这破绽倒也容易圆。许碧把眼睛一垂,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自然不是,我是风吹一吹便吹大的……”陈氏养大她,可跟养许瑶许珠不一样呢。
“咳!”沈云殊险些就要笑出来。这位许二姑娘说话实在是有趣,风吹吹便大了,不知他那位岳父若听到这话,会作何感想。
“我却听说,你也是记在许夫人名下,与你的姐妹自小便一同教养的?”这都是林妈妈回来说的,当然他是半个字都不信的。真要是当做自己女儿来养,也就不会备下那样的敬茶礼了。
“难道大少爷相信吗?”许碧直言不讳,“若说家中有谁对我最为关切,便是路姨娘了。”
沈云殊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当然不是来杀人灭口的,只不过在窗外听见这主仆俩如此离谱的猜测,故意说来吓吓她们而已。却不想许碧半点没被吓着,反而如此坦白,倒教他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正如知雨所说,这婚姻大事,本也不是许碧自己能做主的。如此随意便被抛出来冲喜,可见不得父母喜爱,也是个可怜的。果然这没了自己亲娘,总归是过得不如意。
许碧却不知道沈云殊此刻心中是起了同病相怜之感。实在因为沈云殊不但面无表情,而且脸上被那药水涂得青白如死人一般,便是换个研究微表情的高手来,也观察不出什么。她等了一等,见沈云殊没有说话,心里就微微一沉,换了一个话题:“大少爷抓到的那几个倭寇,可交待了什么不曾?”
“嗯?”沈云殊眼皮一抬,“交待什么?”
“自然是他们如何混入福建的呀。沿海驻军如此防范,他们还能潜入内地,且劫持官家小姐,只怕没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是有内应的。大少爷假装重伤,又追到宣城去,不就是为了查这些吗?”没有家贼,难引外鬼啊。
沈云殊心中微微一凛:“你知道得倒多。”
“既然知道大少爷就是那络腮——义士,这其中的事,想一想也就知道了。”许碧险险把“胡子”二字咽回去,追问,“大少爷审出来了吗?”她觉得可能没有,要不然沈云殊半夜三更还穿这种衣服晃什么?联想一下王御医今天的折腾,肯定是掩护着沈云殊出去了呗。保不定就是没审出口供来,还要去接着审。看那个平田的变态模样,绝对不是个容易吐口的。
沈云殊盯着许碧,没有立刻回答。他当然是还没审出来。那三个倭人带回去之后,已经用了不少刑,可就是不吐口。且其中有一个根本不会说汉话,从头到尾都在用东瀛话哇哇大叫,偏偏他现下手里并没有懂东瀛话的人,若是从外头去找,就怕落了袁家人的眼。
但是许碧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家,怎的也能想到这些?若说临危不惧是胆大,思虑周全是心细,这可与林妈妈往回递的消息完全不同啊。
“说起来——”沈云殊没有回答,反问道,“你是如何确认他们是倭人的?你见过倭人?”倭人跟盛朝人从面目上来看并无多大异样,他们来了江浙半年多,也在海上跟倭寇对战过,都辨认不出呢。
许碧想了想,还是抛出了自己的筹码:“我懂些东瀛话。”
许家以庶换嫡,真是把她坑苦了。若真是原本的许二姑娘,或许低眉顺眼地也就熬着过了,许碧却是不行,她过不了这样的日子!
沈云殊瞳孔微微一缩:“你懂东瀛话?”如果不是有林妈妈从头到尾跟着,他都要怀疑许碧是不是被调了包。
“大少爷大约知道,从前我父亲宦游那几年,我们都是留在山东老家的。”
许良圃守孝过后重新起复,开始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差事。那会儿许瑾才三岁,陈氏好容易得这一个宝贝儿子,爱若性命,舍不得他受苦,索性就带着儿女留在老家了。直到许良圃在京城站住了脚跟,陈氏才带着儿女进京,定居京城。
“就是那会儿,家里买了个婆子,说是从海边儿上逃难来的,会说东瀛话。”许碧镇定地编着谎,“那婆子分在路姨娘院里,我心里好奇,就跟她学了一些。”
沈云殊再次抬了抬眼皮:“所以?”
“所以,我也许能帮上大少爷的忙。”
第23章 上香
屋子里有一会儿静悄悄的。半晌,沈云殊才缓缓地道:“帮我的忙?”可他怎么听着许碧这话, 可并不像是只想帮忙的意思。
“是。”许碧挺直了后背, 略有些紧张地盯着沈云殊, “若是大少爷手边没有懂东瀛话的人, 我或许帮得上忙。”
沈云殊歪歪地靠在罗汉床上,上下打量许碧。刚才还觉得她看起来就还是个身量未成的女孩儿,这会说起话来却是句句胆大, 难不成她在许家十四年,那副懦弱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这些事,原也不该是让你们后宅女眷操劳的。”沈云殊沉吟着没有立刻回答。他当然是需要一个懂东瀛话的人,但是许碧?这可有点……
“倭寇犯境,真要是烧杀抢掠起来,可也不分男女。”许碧不假思索地说, “当时他们劫持于我,可也没看在我是后宅女眷的份上高抬贵手。”正相反, 就因为她是女子, 才更好拿捏呢。
“这话说得倒是不错。”沈云殊目光微闪,“难得你有这份见识。”倒也是,若没有这份见识, 又怎么敢手刃倭人呢?
他沉吟了一下,又问道:“你家那个婆子可还在?”
“已经死了。”许碧眼睛也不眨一下,“进京之后水土不服, 去了好几年了。她死了之后姨娘才悄悄跟我说, 她是从倭寇船上逃出来的, 怕被官府以为是倭人的奸细,所以只说是逃难。其实她是个好人,平日里只是低头干活儿,除了我和姨娘,等闲也不跟人说几句话,家里上下都叫她哑婆子。”
这可不完全是她瞎编的。哑婆子其人确是有的,也的确是逃难而来,不过是庄子上一家佃户的远亲,自小生病坏了喉咙,别说东瀛话了,就是家乡话都说不清楚呢。
只是那佃户自己家都过得紧巴巴的,谁愿意再供养一个口齿不灵的亲戚?还是路姨娘可怜她,正好院子里缺个做粗活的,就把她挑了进来。陈氏看她不会说话,倒是愿意用这样的人,说是不会生事。因此后来进京城都将她带了去,只是前几年得了伤寒去了。
沈云殊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只直起身来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安排一下,这几天就劳动你走一趟吧。”
他跟来时一样,悄没声息地又翻窗出去了。知雨提心吊胆地进来,先抓着许碧上下看了一番,看得许碧啼笑皆非:“你还真担心他吃了我吗?外头怎么样?”倘若真能在这上头帮了沈云殊的忙,以后她再说什么也就有些底气了。
“紫电姐姐过来看了一眼,我就说姑娘起来喝口水,把人都打发了。”知雨这才松了口气,“大少爷穿成那样子突然进来,可吓死奴婢了。姑娘方才,究竟跟大少爷说了些什么?”
许碧想了一下,把知雨拉到床上一起坐下,才小声跟她说了:“你可仔细,莫说漏了。”
“哑婆子是从倭人手里逃出来的?”知雨却是十分惊讶,“难怪平日里都不说话呢,想是怕被人发现了。”
许碧哑然失笑。可不是,知雨进府才几年,哑婆子死后她才到许碧身边伺候呢。就是知晴,那时候也才是个小丫鬟,刚进了院子学规矩。那会儿她身边的大丫鬟叫知月,早就嫁出去了。这样,就算沈云殊要查,也是查不出什么来的。
沈云殊从许碧房里翻出去,便先吩咐了九炼一句:“你去查查那哑婆子可是真的?”许碧会说东瀛话,这实在出乎他意料之外,总要查一查才能放心。
九炼一直在窗外把风,自然听见了里面的对话,也是惊得目瞪口呆:“少奶奶真的懂东瀛话?”难怪能发现那些人是倭寇呢。
沈云殊嗯了一声:“只是要查查那哑婆子,切莫是倭人混进来的细作才好。”虽然听起来不像是细作,但以防万一。
九炼连忙答应,又忍不住问道:“可这——少奶奶说要帮忙,如何出门呢?”
沈云殊正推开了自己房里的窗户,打算熟门熟路再翻进去,闻言便笑了一笑:“女人家么,出门自然是上香。”
沈家新娶的大少奶奶,要去寺里上香了。听说是因为担忧夫君的伤势,打算去寺里跪两天经,求菩萨庇佑。
自打一到江浙,沈家便是万众瞩目,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都有人眼睁睁瞧着,更何况是新进门的少奶奶出行呢?这车马才出沈家大门,消息就已经送出去了。
杭州知府衙门后院,董夫人正在听着大丫鬟松萝回话:“说是因敬茶起了身,伤势又反复了。沈家大少奶奶就起了愿心去跪经,怕香火太盛的寺里不清净,显不出虔心来,特地择了中天竺边上一处小庵堂。”
董夫人便嗤地笑了一声:“我就说那不是个省事的。”跪经也就罢了,还说什么不清净的寺里显不出虔心来?当初沈云殊受伤,沈夫人就往灵隐寺、净慈寺这些有名的寺院里都去拜了,这会儿却说起这个话来,可不是跟沈夫人打擂台?
董家三姑娘藏月正在一边合香,闻言便有些好奇道:“那大少奶奶究竟生得什么模样?听袁家大少奶奶说,甚是美貌。”
董夫人一张脸便拉长了,冷冷道:“什么美貌,狐媚子样儿罢了。这女子四德,不说别的,单说这妇容便是要端庄稳重,若是轻浮孟浪,便是有几分姿色又如何?”又郑重对董藏月道:“你也要记得,娶妻娶贤,这做正妻的必要端庄贤惠方可,若是那等掐尖要强、轻浮放浪,再没有正经人家喜欢。”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串子,直说得董藏月脸上绯红,轻轻顿了顿脚:“娘说什么呢。”丢下手里合的香,转头出去了。
旁边的青妈妈便笑道:“三姑娘还小呢,夫人说这些倒臊了她。”她是董夫人奶娘的女儿,便是最心腹之人了,深知董夫人的心病,道,“咱们三姑娘是极出色的,夫人无须太过担心。”
董夫人便叹了口气:“月儿自是好的,只是如今这世上的男人们多爱皮相,竟专喜那等狐媚子……”譬如她自己,便是吃亏在这张脸上。女儿虽比她好些,但也算不得什么绝色,只怕将来也要吃亏。
青妈妈暗暗叹息。董夫人出身书香门第,诗文俱通,会抚琴会合香,掌家理事都来得,只可惜一则是容貌不显,二则运气不好,嫁入董家二十余年,只生得三个女儿,倒是被得宠的苏姨娘连生二子,死死压在下头。若不是因董知府当着官儿,不敢宠妾灭妻,只怕董夫人的日子早就要不好过了。
“夫人且别理那边。不管如何,夫人是嫡母,大奶奶不也是敬着夫人,远着那边……”
刚进门的董家大奶奶自己是嫡出,自然对一个姨娘婆婆没甚好感,但对董夫人这个嫡婆婆也只是敬着而已。
这点董夫人自然明白,哼了一声道:“你说的是,若他们不敬我,便是不孝。我也不管他们,只管给月儿找一门好亲事,我这一辈子的心事也就了了。”三个女儿都有了归宿,董家日后如何,她才不在意。
青妈妈低头不语。其实苏姨娘刚生下长子董藏瑜之时,她便建议过董夫人将孩子抱到自己身边来养,再给董大人寻几个颜色明媚的丫鬟来,分了苏姨娘的宠爱,便好对付她。
无奈董夫人不肯。那会儿她自觉还算年轻,能生儿子,更不肯再给丈夫添人。结果几年后苏姨娘生下次子,她却只又添了一位三姑娘。至此苏姨娘根基已成,动不得了,董夫人的日子便越过越是憋气。
也就是去年,新帝登基,皇后的娘家梅氏也就一跃成了后族。董夫人的亲妹嫁的便是梅家,如此一来,董大人为着这一门姻亲,少不得又对董夫人退让三分。只是董夫人得的是面子,董大人那里子,却仍旧都是给了苏姨娘。
“罢了,我和敏淑也是同病相怜,她家那个姨娘也不是个省心的。只她运气比我好,儿子又聪明……”董夫人说得满心怅然,“终究是比我强……”
青妈妈忙道:“夫人也别这么说。沈夫人到底是继室。咱们家两位少爷便是再怎么,终究只有夫人是他们的娘。沈夫人那里……”前头原配留下的儿子,可跟庶子不是一回事呢。只是依她看,这次沈家大少爷伤得太重,说不得将来的前程堪忧,沈夫人以后的日子大约就好过了。
不过这话她可不能说出来。董夫人觉得与沈夫人投机,不过是觉得两人日子都只是面上风光,若是觉得沈夫人过得好,心里只怕更不自在了。倒不如就叫她觉得还有与她差不多的,心里倒能慰藉些。
这其实颇有些掩耳盗铃,但董夫人已经这般年纪,难道还指望有什么机会翻盘不成?也只能让她这般自我安慰一二,免得心中郁郁,倒生出病来。
“你说得也是。这许氏如此闹腾,敏淑只怕心里也不快,我倒该去瞧瞧她才好。”董夫人正说着,只听外头大丫鬟峨蕊唤了一声“老爷”,董知府打起帘子走了进来,正听到她说的话,便道:“你要去沈府?”
董夫人如今与丈夫已是相敬如冰,淡淡道:“正是打算去瞧瞧。”
董知府见惯了她棺材板儿似的脸,并不在意,只道:“去看看也好。听闻沈少将军伤势反复,你去问问消息,究竟是怎样了?”
董夫人既与沈夫人交好,对沈云殊便没甚好感,尤其在董知府面前更没个好气,冷淡道:“又不曾报丧,又不曾出殡,自然是没事的。”
董知府气恼道:“这说的都是什么话!我与你说,你且少跟那王氏往来,沈家被自西北调到江浙来,多半还是因着当年端王作媒的这桩亲事。别人家尚且要回避一二,你却直往上贴!”
董夫人顿时也竖起了眉毛:“明明只是端王幕僚随口提了一句,怎的就成了端王做媒!况且若沈将军自己不肯,谁还能强按着他结亲不成?怎的如今倒怨到敏淑身上!且沈家亦是平调,这回宫里都赐下御医来,你口口声声只说圣上忌惮沈家,我看却不见得!且当初也是你叫我往沈家走动交好,那时你怎不说这忌惮的话?”
董知府被她噎了个半死。少不得按捺下性子道:“这江浙两个大将军,彼此又不和睦,我便如那磨盘中间的麦子,一不小心便要遭殃的。你们后宅女眷走动不显眼,多打探些消息,也好见机行事。”
董夫人冷笑道:“见机行事,只怕是见风转舵罢?只可惜我愚笨,不晓得要见什么机。”
董知府暗恨自己那位已然过世的老泰山,活脱脱把个女儿教成了个腐儒,有些话再说不明白。
一山不能容二虎,袁沈两家必是要争个胜负的。袁家世居江浙,袁大将军袁翦根基深厚,自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可沈大将军却是初来乍到,少不得要寻个助力,这便能显得出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