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位置当然很棒啊。
她完全知道。
早读的时候,可以竖一本英语书趴后面睡觉。
上课的时候,可以往后一仰,就靠着椅背把漫画放桌底下看。
不用在桌子旁边挂垃圾袋,扔矿泉水瓶时随手往后一丢,正入垃圾桶。
甚至还可以在窗台底下藏篮球,在窗台上放一堆零食薯片,被班主任说了一万次也还是坚持自我,说自己低血糖不放点储备粮会猝死。
……
估计是他最喜欢的座位了吧。
但是前面的位置更棒。
没有别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
——因为是在他前面。
莳音一直觉得,前后桌是比同桌更暧昧的座位。
咫尺之距,却又不是完全的无隐私。
他看到的,都是你想让他看到的。
而藏住自己所有婉约又微妙的小心思。
*
“我坐这里,可以吗?”
午后的阳光呈现淡金色,拂在少年的侧脸和睫毛上,他头也没抬,语气漫不经心的,
“随便。”
宁词微微咬了下唇,在他旁边坐下。
这节课本来是班队活动课,但联考成绩都出来好几天了,老杨干脆就吩咐下来让他们换位置。
裴时桤身为年级第一,当然是大摇大摆地第一个走进去选。
出乎意料的,他没有再选自己之前坐了半学期的宝座,反而挑了倒数第二排的靠窗位置。
然后懒洋洋地坐在那里看漫画。
莳音算是明白了,他之前为什么要问自己想坐哪里。
这家伙就是故意想截她的胡,好趾高气昂地嘲笑她的吧!
她干脆也不看教室了,低头继续做自己的物理题。
江妙在她旁边翻了个白眼,
“你至于吗,就这么会儿功夫也要抱本物理书出来,莳音,你就快要变成第二个宁词了!”
“因为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什么都是不靠谱的,只有成绩是你自己的。”
女生在c选项上打了一个勾,
“烈女怕缠郎,我就不信了,我往死里勾搭,理综还能对我维持它的高冷。”
“是啊,烈女怕缠郎,你可得小心了,等裴时桤被宁词缠上,有你哭的时候。”
莳音微微一挑眉,顺着江妙的视线再次往教室看去。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一张桌子坐了人。
少年倚着窗,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漫画,在他身旁是娇小的小姑娘,望了望他,似乎有些纠结,但最终也没说什,乖巧地低下头,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觉得我现在有点讨厌宁词了。”
江妙在旁边小小声地八卦,
“你不觉得她最近变化太大了吗。”
“觉得啊。但是她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吗?”
“倒是没有惹我。可是她就很虚伪啊,明明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但还是要故意装的讨人喜欢,就……就很假啊。”
女生轻轻眨了下眼,
“大概是,她也想要变得更好,变得更讨人喜欢吧。只要没有害人,不是怀着恶意,不是人前夸赞背后诋毁,那么稍微使一点小心机,展现自己美好的一面,不是很正常的么?”
“……但是,她明明知道裴时桤喜欢你,你们俩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她还非要横插一脚,她、她……”
“她怎么会知道呀。”
莳音弯了弯唇
“你是看偶像剧看魔怔了,什么注定要在一起的,估计连裴时桤自己都不知道。”
“你是当局者迷!我是说真的!”
“好吧,那就当是吧。就算是,那毕竟裴时桤现在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结婚,她勇敢追求自己喜欢的人,也没有什么错呀。”
“……”
江妙颓然耸下肩,
“反正我说不过你。”
“你不是说不过我,是你自己也很清楚,你对宁词怀有偏见。”
.
不是所有人都温柔善良可爱机灵的。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宽容地对待冒犯毫不计较的。
不是所有人都擅长交流喜欢叽叽喳喳聊天热场的。
但是大家都想要变得更优秀一点呀。
大家都想要成为耀眼的人,想要受人喜爱,而不想被人遗忘冷落。
这个世界,女生往往都对女生更苛刻。
什么“白莲花”、什么“绿茶婊”、什么“虚伪做作”之类的词,随意都可以安在一个女孩子身上。
莳音觉得,比起那些“虚伪做作、对男生笑的开心却对女生爱答不理”的绿茶婊,她更讨厌那种心无城府善良可爱却总是冒冒失失给别人制造麻烦的相原琴子式女孩。
虚伪做作又怎么了?
我画个眉毛让自己变得好看一些,我增加一些小动作让异性对自己更有好感一些,我努力去说话去聊那些自己并不是很想去交流的话题,我努力学习只想坐在我喜欢的人身边,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没有害任何人,没有故意去诋毁任何人。
假设我挡了你的道,也仅仅只是因为,我变得更优秀了。
与其说我虚伪,倒不如说你嫉妒心泛滥。
……
莳音看着如今的宁词。
就好像看着曾经的自己。
她理解宁词,就好像在理解曾经的自己。
她忽然发现,在旁观者的眼里,也许自己,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坏。
“31号。”
门口班长拿着成绩在喊人。
莳音收回思绪,走进教室。
教室里基本上都坐满了,零零散散地空了几个位置,她正想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来,就看见后排有个少年冲她挥了挥手,声音不大不小,
“小红帽,你过来。”
是裴时桤大爷。
女生挑挑眉,走过去,
“怎么了?”
“你不是要看风景,要自由,还要睡午觉吗?”
少年站起身,懒洋洋地指了指自己的座位,
“喏,朕扶你登基。”
“……那你坐哪儿?”
裴时桤已经走出来了,踢了踢他后桌的许集安,
“起来。”
“哥!”
“那边还有个空位,给我滚过去。”
“哥!!!”
“你走不走?”
“裴时桤我今天就把话放这儿了,女人是流水的,兄弟是一辈子的,你自己好好想想!”
裴时桤抱臂睥睨着他,一动不动。
“走。”
许集安忍辱负重地抱着书包,踢着书箱站起来,
“老子现在就走。”
第四十八章
许集安最后一个人凄凉地滚到了讲台旁边。
临走前,还坚强地放了一句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