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收拾得十分整洁，一张白色的a4纸安静地躺在那，正随着门口灌进的冷风，轻轻扇动着边角，发出轻微的扑扑响。
    纸的上面，压着一只酒红色锦盒，看着，亦十分眼熟。
    他缓缓上前，拿开锦盒，捏起那张单薄的纸张。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一句话表达出要离婚的意愿，财产是谁名下的，就归谁。
    换句话说，唐安宁自愿净身出户。
    同时，也要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比如，帮他买的水杯。
    那是一只浅蓝色的陶瓷水杯，上面有只又蠢又萌的二哈头像。
    他已经记不得，自己为什么会用这么幼稚的杯子。
    但后来，却是因为唐安宁也在用同样图像的水杯，只是她的杯身粉红，两只杯子摆在一起，出奇地和谐好看。
    而此刻，间厅柜上的水杯架却空空如也，以往挂在上面的一蓝一粉水杯，已不知去向。
    第196章 两个世界
    顾北清缓缓起身，行走在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然后发现，那个女人走得，竟是彻底如斯。
    书房垃圾蒌里，不留半张纸碎。
    厨房冰箱中，连根葱都没给他留下。
    浴室的水杯，牙刷，毛巾，沐浴露等，尽数拿走。
    就连床单上，被子里，都找不到一根，属于她的头发！
    可恶的小狐狸，是真的，滚走了。
    不知为何，顾北清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完全没有预想中的如释重负，和解脱感。
    “顾哥哥，你怎么了？”
    白紫嫣不知何时，也进来了，见他看着空空的大床出神，不禁问道。
    自年终晚会后，顾北清就投入到了前所未有的，疯狂工作模式。
    他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听说经常在公司通宵办公。
    她听了十分心疼，却又毫无办法。
    因为从那天起，36楼的总裁办就进入特级戒备状态，没有得到顾北清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踏入半步。
    就连她，也不可以。
    她已经，有好多天没看到他了。
    今天得到顾老爷子的提示，来这里碰碰运气。
    当看到门是虚掩的时，她知道自己来对了，只是顾北清失魂落魄的样子，让她刚刚才雀跃的心情，又凉了几分。
    “谁让你进来的？”
    看到白紫嫣，顾北清的眉心，不自禁地，就拧成了一条线。
    这个小套房，他已经在潜意识里，把它当成是自己和唐安宁专属的空间，由不得任何人外人入侵。
    “顾哥哥，你别生气，是，是顾爷爷。你电话打不通，所以他叫我来这里试试……”
    白紫嫣既紧张又害怕。
    她知道顾北清极重视个人隐私，尤其这个小套房，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当年，他从y市回来后，无论如何也不肯回顾宅。
    后来就在这个小套房里，度过了半个极度消沉的青春期。
    即使是在那个时候，她也没被允许自由进入这里，每次来都得到准许后，来去匆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一切都已归于平静。
    却怎么也没想到，顾北清依然会回来这里，独自缅怀。
    真的是在缅怀吗？
    那么痛苦的过去，不应该拼命全力地，去忘记吗？
    尤其，他的厌女症都好了，又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出去！”
    “可是，顾哥哥，我……”
    “滚！”
    男人骤然一声暴厉冷喝，把白紫嫣吼得，脸色倏白。
    她睁大着双眼，惊惶地望着顾北清，不愿相信，这个男人竟然会这样对她。
    她可是白紫嫣，陪伴了他十六年的白紫嫣啊！
    嘭！
    回应她的，是顾北清一脚，把小沙给踹翻在地。
    沙发翻了个个，重重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白紫嫣吓得，身子跟着狠狠抖了抖。
    暴怒，甚至失去理智的顾北清，她都见识过。
    却从来没有没有像今天这样，仅仅只是发泄着满腔的愤怒，带着一丝她看不明白，像是对某个事物，失而不得的懊恼。
    是什么？
    那会是什么东西？
    nt集团吗？
    可他已经得到了啊！
    这一刻，白紫嫣忽然感到无比地惶恐。
    她猛然发现，自己与这个男人间的距离，不知从何时开始，又遥远了许多。
    以前，即使他们之间隔着一堵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攀越的墙。
    可是现在，她甚至，觉得那不是墙，而是一个世界。
    他在世界的那边，而她却在这边。
    两个人，就像是毫无任何关系和瓜葛。
    她站在这边的世界里，仰望着那个世界的他。
    而他呢，却望着她永远摸不着的方向。
    “顾哥哥……”
    回来吧，好吗？
    要不，让我过去也行！
    白紫嫣再也控制不住，两行绝望的泪水，从脸颊滚滚滑落。
    她倏地扑过去，跪倒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着顾北清的右腿，哭道：“顾哥哥，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但不管发生什么，就算你赶我，我也会像当年一样，不会离开你的！”
    当年……
    顾北清想要甩开她，刚抬起的脚，就那么僵硬在半空。
    他虎拳紧握，手背青筋突起，颤抖中，关节发出咯咯的脆响，脸上更表情更是深沉阴戾，似是在极力地忍耐着什么。
    看他这样，白紫嫣几乎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又想起了十六年前的事。
    那样惨烈，戳心，即使经历十六年的时光洗涤，依然不能平复他的心情。
    可到底是什么，让他忽然勾起了那段悲惨的记忆呢？
    白紫嫣不得而知，她只能紧紧地抱着男人的腿，求他不要推开她。
    “顾哥哥，我不会打扰你，更不会妨碍你，求求你，别赶我走，让我陪着你，就像以前一样，好吗？”
    在男人缓缓放下腿，没有要踹她走的时候，白紫嫣这才不舍地松开他。
    她一边小心，哀求地看着男人，一边慢慢往墙角缩去。
    就像十六年前那样，安静地蹲在某个角落，安静地看着他。
    无数张类似的画面，不断涌进顾北清的脑海。
    重重叠叠，一张又一张地摞在一起。
    他目光复杂地看着神色怯怯的白紫嫣，这才意识到，当年看似的小女孩，都长大了。
    是的，十六年不见，他都没认出唐安宁来。
    “我没事。”
    半晌，他才哑声说道。
    遂转身，缓步走到窗前，鹰眸深远地望着窗外，微微出神。
    这一站，时间竟不知过去了多久。
    只觉得，两条腿都快要僵硬，他这才缓缓拉回思绪。
    再转身，这才瞥到，墙角还缩卷着一抹粉色身影。
    白紫嫣蹲坐在地上，累得睡着了。
    略显苍白的小脸，还有两行清冷湿漉的泪渍。
    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