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勇勇最起劲,啧啧:“老大不愧是老大。”
“诶,听说以前谁说嫂子是阉人啊。”
“啊?真的,还有这回事?”
“真的!我听一条船上的人说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说这话的人脑子有坑吧——要不,是个瞎子?”
狄勇勇脸色有些难看。
海边的两人显然达成了什么共识,正慢慢走过来,中间却隔着一臂的距离,姜鹿尔手里仍然紧紧捧着那个椰子,眉梢眼角的情绪,勾勒出一种奇异的气氛在他们身上缭绕。
这帮人平时难得有程砺的八卦,此刻一开口哪里收得住。
糙汉甲脑子突然转过来了:“不过,有个事我没整明白。”
糙汉一圈转过头:“什么事?”
糙汉甲:“说嫂子是个阉人的人,怎么会知道她没带把?”
狄勇勇脸色雪白。
糙汉乙若有所思突然顿悟:“艹,那肯定看过啊。”
狄勇勇感觉到了某种可怕的寒意。
然而他还来不及阻止,就听见旁边两个大嗓门嚷了起来。
“啥!你们是说最开始传嫂子是阉人的人——”
“——偷看了嫂子的裸~体!”
狄勇勇汗出如浆,伸手捂住了脸。
“你们看起来很闲嘛。”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突然响起。
程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们一旁。
“我,我突然想起来,好像那些花河还没收好。”
“是啊,今天中午的信还没回。”
“我也是,我说好今天侦讯培训要亲自上课的。”
“……”
狄勇勇结结巴巴:“那个,我……我。”
“你?”程砺靠近一点,狄勇勇已经预备解释、负荆请罪了,却听见程砺说,“我丢了半封信,你负责去找回来。”
“信?”他一愣。
“你交给我的信的下半部分。”
狄勇勇心头掠过一个念头:也许刚刚老大什么都没听到。
“可是……”谁知道那信是在哪里,茫茫人海,哪里去找一封信。
“或者,今天带回去那个孩子,由你负责照料。”
……狄勇勇立刻掐灭那个刚刚的侥幸念头。
“啊!”他立刻道,“我突然想到,有个地方可能有线索了。”
一群等着看热闹的八卦糙汉都被打发走了,程砺这才转过身来,向更远处的姜鹿尔伸出手去。
第四十九章
姜鹿尔走得很慢, 程砺顺势放缓了脚步。
渐渐荒凉的街道, 间或有人好奇看过来, 程砺走在她身侧, 并肩而行, 高大的身体正好挡住西晒的阳光。
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惹人遐想。
姜鹿尔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砺以为她是害羞,便寻些话头开始同她说些有的没的, 比如那只思念成疾的暹罗猫,比如今天带出来的邱小宝。
每一个男人,当他在心爱的女人面前, 笨口拙舌都是不存在的, 他们会搜肠刮肚, 绞尽脑汁,哪怕一个细小的灰尘都会被描述成五彩的星球,他细细跟她讲那憨憨的挑嘴, 在他怀里惆怅的模样,贪睡时的呼噜;讲那丝毫不认生的邱小宝,怎么攀着狄勇勇的脖子亲得他满脸口水, 叫狄勇勇手足无措满头大汗。
姜鹿尔走得更慢。
程砺低头看她:“我是不是说得有点多?”
姜鹿尔勉强摇头,他这才看到她的脸异常白。
“怎么了?”他心头一惊, 伸手去触她的额头。
“我没有生病。”姜鹿尔扭过脸。
如同印证她的话,只听她的肚子咕咕一声。
程砺一愣,霎时明白过来笑起来。
“我知道有处吃的, 味道很好,老板人也很好,我觉得你应该会很喜欢——晚餐我们就去那吃。”
姜鹿尔咽了口唾沫:“嗯,那——现在,其实已经不早了。”
程砺知道她早已经饿坏了,伸手点了点姜鹿尔的鼻尖:“现在就去——”
又走一段路,程砺忽的停下来,眼前是一家小小的裁缝店。
程砺和店主相识,大娘一边和他说话一边笑眯眯打量着姜鹿尔,眼神既好奇又亲切。
姜鹿尔不知如何称呼,先笑了笑。
大娘的热情立刻蹭蹭往上冒,非要拉着姜鹿尔进来,要送一身亲自做的新衣裳。
姜鹿尔不肯收。
大娘便拉着她的手亲~亲切切说了又说,这衣裳是给她留在家乡的女儿预备的,如今女儿嫁人再用不上,如今看着姜鹿尔便喜欢云云,且只是一身粗布,并不值钱,只是一份心意,况且她的衣裳瞧着怪扎眼的。
姜鹿尔便受了孙大娘的好意。
狭长的店铺里进深长,宽度不大,柜台后放着几只木凳子,姜鹿尔捡了一张坐下。
行路的时候不觉得,停下来才觉得脚底扎心的疼,还好裤脚够长,湛湛可以遮住。
怕是脚底伤着进了沙子,姜鹿尔端端正正坐着,隔着小小的柜门,偷得一片静谧。
一杯水推过来,程砺一只胳膊搁在柜台上,另一只手推过来一只木杯,微笑着看她,说不出的沁香,是泡的花茶。
然后是一碟小点心。紧接着又是一碟。
姜鹿尔先还犹豫小口,两个小点心下口,她直接将碟子往自己前面挪了挪,短短几分钟,风卷残云一般。
指头上还有一些小渣渣,姜鹿尔余光瞟到程砺正在看孙大娘捧出来的衣裳,立刻飞快将十个指头挨个放进嘴里。
一个手还没吃完,就听见头顶嗤嗤一笑。
姜鹿尔被他瞧得有点不自在,默默端了杯子喝水,眼睛跟着瞟到另一旁去。
“小心烫。”程砺忍住笑提醒。
话进耳朵却迟了,姜鹿尔一边嗯了一声一边就往嘴里送,果不其然,一口热水滚了喉咙,烫的她心口一闷,猛然拍胸。
程砺连忙伸手去帮忙,本来还好,他刚刚一拍她的背,就跟打通任督二脉似的,姜鹿尔排山倒海咳嗽起来。
这一动,她灰扑扑的光脚也露了出来,程砺眉头一动:“你的鞋子呢。”
“……丢了。”姜鹿尔咳得站起来转了个圈。
他神色一凛,伸手就去拿她的脚,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下,仰头征询她的意见:“我帮你看看?好像……在流血。”
他的脸明明在阴影中,姜鹿尔却觉得从来没有比现在看得更清楚。
高大挺拔的男人蹲在她面前,克制自己的行动,又叫她的名字:“可以吗?”
如同一只旷野的鸟,在询问他的天空。
姜鹿尔咳嗽戛然而止,她咽了口唾沫。虚站的脚火辣辣痛,姜鹿尔坐下来,她看着他的眼睛,神使鬼差般点了点头。
嘘寒问暖向来是比冷漠敌视更可怕的力量,它们轻易可以击溃一个人的所有的坚强。
刚刚走出来的孙大娘看着这一幕又进了屋,很快端来了一个小木盆,里面洒了些奇奇怪怪的草药。
“脚伤着了,用这个泡泡。”她笑眯眯,将木盆放下。
姜鹿尔脸上有些发热:“我自己来吧。”
“别动。”程砺已经将她的手握住,脚底果然有一道伤口,不深,但是进了沙子有点麻烦,“可能会有点痛。”
话音刚落,姜鹿尔倒吸一口凉气,她皱着一张脸看程砺,他专心替她清理伤口,灰扑扑的脚洗干净后,显出比手更柔软的白~皙来,伤口沁出了血,但是细沙基本都清理干净了。
姜鹿尔疼的一抽一抽的,后槽牙咬的嗡嗡响。
不过,好歹还是留下了最后的颜面,没有哭着哇哇叫出声来。
孙大娘见状对她更加亲热,在一旁不住夸她。
程砺终于将伤口包好,这才抬头看她,他看着她,神色有点奇怪:“表现很不错。有奖励。”
“唔?”
“不过,这样的伤口,可不是新伤,为什么不说?这得惩罚。”
说的一板一眼好像真有这回约定似的。
姜鹿尔顺着话道:“那一奖一惩,正好抵消。”
“这个,抵消不了。”
他眼里也开始浮现笑意,姜鹿尔忽然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程砺低下头,在她温暖洁白的足背上吻了一下。
姜鹿尔浑身一震,张大了嘴。
“你!”
“这是奖励。”他说。
姜鹿尔睁大了眼睛,心里一万句一千句%……*()%()%#%*不知道怎么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