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点了点头。
    “你都要高考了，这时候搬家可不好，太折腾人，牵扯精力的。”槐安路这块地皮简直如火如荼就要被拍卖，等着抢的大集团不少，目前沈蓉看这意思，想要这块地的这几家都不是省油的灯，而且都想要刺刀见红不会退出了。
    赵远东都为了这块地断了腿，姜氏地产杠上了赵氏集团，誓死狙击赵氏集团进场，还有陆氏集团，看赵夫人说过的那一系列的描述就知道，陆征肯定不能把地让给别人。只是这都是上头神仙打架，沈蓉担心的是陈曦的高考。
    也没有几个月了，陈曦如果这时候家里出现变动，一个找房子就是个巨大的问题，还有家里的家具是不是要搬家时处理或是带走？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都是麻烦，耽误了高考怎么办？
    “这样，我在深海小区还有一套公寓，空着也是白空着。”沈蓉觉得得帮陈曦先找个地方，免得突然家没了，再无家可归。
    她在医院的薪水其实非常高，而且也不怎么花钱，家里给的零用也多，就在城中买了好几套好地段的房子，要么自住，要么等着升值。看陈曦诧异地看着自己，沈蓉笑了笑温和地说道，“都是精装修，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你拎包就能入住。如果真的搬家，一定要来告诉我。”
    “好。”陈曦轻声说道。
    她想要说点什么，可是比自己的语言先动起来的是自己的笑容与心理暖暖的幸福。
    她……总是会遇到很好很好的人，总是很幸福。
    “蓉姐，谢谢你。”她看着沈蓉说道。
    “傻姑娘，我收房租的。”沈蓉笑眯眯地摸了摸陈曦的小脑袋说道，“不过公寓空着也要请家政。如果你住在里面帮我打扫公寓，叫我省了家政的钱，那你打扫的费用就可以当做房租。”
    她用一种最不会伤害陈曦自尊心的方式来叫陈曦放心，一抬头，看见不远处陆征垂着眼睛，对曲夫人对自己的各种讨好无动于衷，笑了笑，对陈曦说道，“今天蒋姐的话你别放在心上。陈曦，你很好。而且，就算没有钱，也并不是一件丢脸，自卑的事。”
    “我知道的。”陈曦从来没有因为没钱自卑过。
    当然，她还是很羡慕有钱人就是了。
    “那就好。而且你现在做得很对。不浪费，不勉强做超过自己能力的生活，这都很好。”沈蓉这才笑了笑，伸了一个懒腰，趁着曲夫人还没有来得及找自己麻烦的时候赶紧脚底抹油跑了。
    看她踩着漂亮的鞋子跑得飞快，陈曦忍不住弯了弯眼睛，这才回到了陆征的身边。这个时候曲夫人已经败下阵来，对陆征束手无策了。
    她有些疲惫陆征的冷淡，可是却不知道陆征也在勉强忍耐，不知道她和陈曦之间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所以忍耐着不要说出陆总面对女人必备的那个字。
    “滚。”
    “走吧。”他拉住陈曦就走。
    “曦曦啊，你还对阿姨由怨言么？”曲夫人急了，问道。
    “您对蒋奕很好。”陈曦转头坦然地说道。
    曲夫人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下子就变了态度想要讨好一下的陈曦，慢慢张大了眼睛。
    “无论您对我说过什么，可是您对蒋奕都是真心的。他很幸运，有您这样维护他的长辈。当然，您之前对我说的话我不喜欢，我也没法喜欢您。”
    陈曦握紧了陆征的手，仿佛多了勇气，看见曲夫人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眼角微红，轻声说道，“您有立场在之前维护蒋奕排斥我。可是我也有立场不喜欢您前倨后恭。我就是我，无论我认识谁，都是您眼前的这个陈曦。可是您这么多年，保护蒋奕也很辛苦。”
    曲夫人对她不好，陈曦不喜欢她。
    可是曲夫人对蒋奕是真心疼爱，为了保护蒋奕，陈曦之前听小曲说过，曲夫人已经和蒋奕的爸爸发生过好几次的冲突。
    这其实也是一种慈爱，虽然陈曦讨厌她，可是却觉得曲夫人这样做并不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她居高临下惯了，看不起贫穷的女孩子，只觉得每一个这样的女孩子都别有所图。
    陈曦不想纠正这个想法，却也不想搭理她。看见曲夫人脸上的假笑都消失了，她对曲夫人点了点头，跟着陆征一块儿上了陆征的车子，坐稳了，这才好奇地问道，“陆征，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上班。”陆征冷冷地说道。
    “周六还要上班么？”陈曦捂住了嘴，有点同情了。
    就算是被应试教育摧残着的高三生，还起码有个周末可以休息一下呢。
    陆征作为一个可以一年到头只休假十天的超级工作狂，冷哼了一声。
    这点小工作算什么，他可是连续三天工作不眠不休的男人！
    “……没有办法，陆景帮不上忙，就算再累，我也要坚持。”陆征冷着脸缓缓地说，见陈曦用同情的眼睛看着自己，转头拉扯了一下自己的领带问道，“你去医院做什么？”他顿了顿，突然想到曾经陈曦跟自己说过的话问道，“是还钱？”既然是还钱，那陆总就不能说什么了，却见小姑娘今天似乎格外地有些开心，哪怕不明显，依旧叫陆征敏锐地察觉，他侧头问道，“怎么了？”
    “你知道么，赵氏集团的赵副总进医院了。”陈曦急忙分享自己的八卦。
    陆征早就知道了，冷笑了一声。
    “活该。”
    赵远东那不知廉耻的老男人竟然跑去陈曦家里去骚扰，断了腿简直就是活该。
    想对单纯天真小女生有企图的老男人，必须死！
    ☆、第 71 章
    “他断了腿, 是不是就不会和你抢地皮了？”陈曦不知道陆总的心理活动，还在继续问道。
    “不好说。”陆征摇了摇头。
    “为什么？”
    “这么执着这块地，除非是心里一定想要拿下来的理由。而且这块地是他主持赵氏地产相关的第一个工程，如果失败，收购案失败, 对他在赵氏的威望是很大的打击。虽然他现在在外面被吹上天, 可一直在国外, 赵氏的股东们对他还是有保留。”
    陆征简单地解释了一下，顿了顿有开口问道，“你似乎对他格外在意。”这种在意超越了陈曦对任何人的在意, 可是却并未怀抱任何的喜爱，而是厌烦，烦恼，排斥, 是希望赵远东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打搅自己生活的那种很讨厌的情绪。
    陆征想不通, 陈曦是怎么和赵远东有联系的。
    赵远东这些年都在国外, 从未回国，说起来陈曦应该跟他没有交集才对。
    可别跟他说什么久仰大名啊。
    陈曦垂头, 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陆征问她了。
    如果是别人，或许陈曦不会说。
    可是陆征是她的朋友，是她很相信, 很信任，什么秘密都愿意告诉他的人。
    她不愿意隐瞒陆征撒谎骗他，因为想到从前陆征对自己说过的关于朋友的话, 陈曦觉得他说得很对。
    如果陆征不问，她不会主动提及。可是当陆征主动问了，这并不算是她非要隐瞒的事。如果说她从前不愿意卖惨叫陆征知道自己没有家人，那赵远东这件事却并不算卖惨，而是真真正正叫她只想避之不及的事。
    “他是我生理学上的父亲。”陈曦突然开口说道。
    黑色的私家车突然停靠在了路边。
    陆征踩下了刹车，转头，皱眉看着陈曦。
    “生理学上的父亲？”
    “因为他从来都没有抚养过我，而我也并不觉得他是我的爸爸。”陈曦却很平静，似乎赵远东这件事对她来说没什么要紧的，转头看着沉默起来的陆征笑了一下说道，“你不要为我难过，其实我并不难过。因为在我的心里，他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虽然这样说，可是陈曦却看见陆征无声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小脑袋，不由歪头问道，“你相信我说的话？”
    这样似乎听起来天方夜谭的故事，陆征竟然也会相信么？
    她觉得陆征真的是对自己很好了。
    如果换了别人，会不会觉得她是在说谎，是想要攀附赵家，冒认是赵家的私生女骗好处？
    “陆氏比赵氏还有钱一点。如果你真的心怀叵测，比起赵远东，还不如说我是你爸。”陆征嗤笑了一声，见陈曦弯起眼睛笑了，这才慢慢地说道，“这么说，他和你母亲谈过恋爱。”
    他一下子就想到陈曦家里的那些被撕下一个人的照片，想到照片上笑得格外幸福漂亮的女孩子，再看看此刻正看着自己笑得一脸纯良，没有半点怨恨的陈曦，他心里有点发疼，探身给陈曦松了松安全带问道，“怎么回事？”
    “就是……富家公子遇到了灰姑娘，家里不同意。”陈曦下意识地蹭了蹭陆征的掌心，想到曾经外公对自己说的那一切，明明对赵远东无动于衷，可是眼底却生出几分潋滟的水意，轻声说道，“他带着我妈妈私奔，两个人躲在出租屋里，我妈因为这件事被赵氏集团封杀，他们找不到工作。其实你知道么？我妈妈是中文系的高材生，刚刚考到很好的报社去，可是却因为这件事被赵氏封杀，再也找不到一份工作。”
    可就算是失去工作，生活过得很艰难，住在狭小的房子里，来自于爱情的勇气也叫年轻的女孩子义无反顾。
    “她以为她可以为爱情付出一切，哪怕一辈子没有钱，只要他在身边就好了。可是她不知道他后悔了。”
    陈曦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哽咽，那是心疼她的妈妈，每当想到总是会落下的眼泪，她努力忍着眼睛里的水意继续说道，“他过不惯这种一无所有的生活，三十平的单间还比不上他从前的一个洗手间。本来他就是有钱人，过不惯也理所当然。突然有一天他就不见了，我妈看到他们的房子里有他丢下的一封信，只跟她说了对不起。”
    或许这并不算什么。
    谁这一辈子没有遇到过不负责任的感情呢？
    可是陈曦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难以启齿。
    “他……走了以后我妈去找过他。他还是站在很多很多人的中间，又成为了有钱人。他‘想明白’了。我妈那时候怀孕了。她……”
    陈曦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声音变得艰涩起来，轻声说道，“她想跟他说她怀孕的事，可是他看见她却只求她以后不要再纠缠他了，因为她代表着他的懦弱还有自私，所有所有最不堪的一面，看见她就会叫他想到他曾经那样抛弃了自己的爱情，而没有半点努力。我妈怀孕的话说不出口。”
    “可是她生下你。”
    “她说我是她的小天使，和赵远东无关。是上天赐给她，只属于她的宝贝。就算是会被人说闲话，会养我很难，甚至给我办户口都会很麻烦，可是她也想生下我。”
    陈曦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你能相信么陆征？她那个时候也才刚刚大学毕业，所有这里的报社还是在继续封杀她，因为她不自量力得罪了赵氏。她就自己写一些即去杂志社，什么稿费多就写什么，她说就算是这样也能养的起我的。”
    “可是她死了。为了生下我死了。”她妈妈意外地死在手术台上，可是她却活了下来。
    医生们都说陈曦是奇迹。
    “他们都说，本来以为我活不成的。”陈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眶发红，转头看着陆征掉下眼泪，轻声说道，“因为他们把我取出来的时候，我都已经快没有呼吸了。可是一下子我就健康了起来，我妈却断了气。”
    就仿佛是生命的交换，又仿佛是生命的延续，当陈曦发出了细微的啼哭的那一瞬间，她的妈妈就在手术台上没有了呼吸。她很怕去回想那个时候的一切，因此她总是觉得，如果没有她的话，她妈妈不会死。
    “她都是为了我。”陈曦哽咽地说道。
    她把自己蜷缩在陆征的车座位里，其实自己什么都明白，可是却不敢戳破真相。
    为什么她竟然会能够看破生死，看破活人与鬼魂之间的界限。
    为什么她明明都咽了气，可是最后却健健康康地活下来。
    她外公是天师，她妈妈其实也并非对那些事一无所知。
    “陈曦。”陆征看见陈曦可怜地瑟缩，似乎说出了这一切，就无法再坦然地面对自己，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地说道，“她选择叫你活下来，我想，她永远都没有后悔过。”
    他听出陈曦的这些话里隐含的真相，也动容于陈曦的妈妈做的这一切，可是他却依旧感激陈曦的母亲，用自己的全部保护了陈曦，叫她可以活下来，和他遇到。他微微抬起指尖儿，探向陈曦的额头，陈曦呜咽地缩了一下头，小声说道，“其实我一点都不好。我害死了妈妈。”
    她只是当做什么都不明白。
    可是她什么都知道。
    是因为她，妈妈死了。
    所以她很坏，并不是大家以为的那样的无辜善良。
    “和你没有关系。”陆征顿了顿，对陈曦温和地说道，“每一位母亲都会为自己的孩子这样做。”他难得这样温和，冷硬与铁血似乎这一刻在他的眼底消失了。
    见陈曦摇头，他继续说道，“你是她生命的延续。如果你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甚至不能原谅你自己，无法得到快乐与安稳的人生，我想那样你妈妈才会很伤心，因为你辜负了她的生命。”他慢慢地探身，把有些惶恐的小姑娘抱在怀里，垂目平淡地说道，“不是你的错。辜负了你母亲的是赵远东，和你没有关系。”
    “可是如果没有我就好了呀。”陈曦透过朦胧的泪眼哽咽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