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如此,本副本完结啦!
    林乔和许暮的故事,就当是个开放式结局吧。
    我不想写下去,大概是因为不忍心吧。
    当一份爱情中掺杂了杀戮,血腥和诡计,那么这样的爱情注定和美好扯不上什么关系。我不想把这样丑陋的爱情写出来,因为悲剧早已注定。
    下了副本,会很短,是一个我设想很久的梗:如果每个人都是从树上诞生,一出生就是八十岁,然后每过一年就会年轻一岁,然后他们会在0岁那年停止呼吸,重新回到树上,等待重新出生。我想想写个这样的有趣故事。因为只是脑洞,可能一发完结233333
    第57章 理想国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洒在身上,周露眯了眯眼睛,身体懒洋洋的。她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晃悠着两个小短腿,舔食着嘴里的草莓味棒棒糖,心情晴朗地宛如一碧如洗的蓝天。
    她在这里等待给她买蛋糕的丈夫。年纪大了,就喜欢吃这些甜蜜蜜的东西。她年轻那会儿,牙齿都掉光了,别说甜食了,就连面条都咬不动。现在她年纪大了,牙齿都重新长回来了,她可以尽情吃她年轻时不能吃的东西了。
    这时,一位满脸皱纹,身体佝偻的年轻人坐在了她的身边。她含着糖,鼓着腮帮子瞥了他一眼,目光几乎是立刻就停在他拿在手里的书不动了。
    “你也喜欢泰戈尔的诗集啊。”她主动搭话道。
    年轻人笑着点了点头,问:“您也喜欢?”
    泰戈尔的诗集勾起了她的一段久远的回忆。
    也许人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回忆过去吧。她笑眯眯地问道:“年轻人,要不要听我讲一个故事?”
    ※
    第一次遇到那个神秘的书店老板时,周露还是个六十七岁的年轻人,所以她身体佝偻,浑身病痛,走几步都要喘口气。
    之所以会进去那家奇怪书店,是因为她迷路了。那天是社会抚养部门给60岁以上的公民发抚养金的日子。因为她糟糕的记性,所以去市政府领完抚养金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迷路了。
    她随着陌生的人群走来走去,稀里糊涂地就进了一家书店。书店老板是个很年轻帅气的小伙子,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
    看到她进来了,老板立刻停下了逗弄黑猫的手指,站了起来,微笑着问道:“您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周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问一下,白桥街怎么走?”
    老板短暂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清晰流畅地给周露说出了具体路线。怕周露忘记,他还专门在纸上画出了详尽的路线图,双手递给了周露。
    周露有点感动,她的目光在摆满书的店里停留了几秒,随即决定,在这里买几本书好了。
    “我想在这里买几本书。”她问:“您这里有什么书可以推荐给我吗?”
    “您想要看哪方面的书?”
    周露犹豫了一下。虽然每个理想国的居民破开母树结出的命果出生后就已经懂了基本常识,但是如果以后想要找一个好工作,仅仅简单的常识是不够的,还需要系统的学习。所以她七十五岁那年就进入了政府专门给公民设立的学校进行学习。今年是她学习的第八年了,虽然记忆力、体力和视力都很糟糕,但是她一直在努力。
    然而这一切都在半个月前改变了。班级里来了一个转校生。那是个温文尔雅,幽默风趣的年轻绅士,和周露同龄,但是比周露聪明很多。
    周露偷偷看了老板一眼,她觉得等转校生变老后,一定会像这个老板一样帅气。不过就算他老了不帅也没什么,因为人生丑陋的年轻时光太长,而美好的老年生活太过短暂,所以没有人会在意外表的皮囊,他们更关注内在的灵魂。
    周露觉得,他拥有一个有趣的灵魂。
    她……想离他更近一点。
    和有趣的人相处,仿佛连自己也变得有趣起来了。这是只有有趣的人才能施展的神奇魔法。
    所以她诚恳的跟老板这位“过来人”请教道:“您六十多岁的时候,喜欢看什么书呢?”
    老板显然有些惊讶,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回答:“我不知道……大概是诗集吧?”
    “诗集?”
    老板微微颔首,垂眸浅笑:“对,有些诗,只有等到一定年纪后才能静心阅读。”
    “那就给我拿一本诗集吧。”
    老板走入书柜间,抽出一本日后让她爱不释手的绿色封皮的书递给了她,“这是我很喜欢的诗人泰戈尔的诗集全集,诗句优美,寓意深刻,是经典之作。”
    周露接过,随便翻开一页看了几行,就被那宛如神启般优美神奇的诗句给触动了。
    这是一首叫做《当时光已逝》的短诗:『假如时光已逝,
    鸟儿不再歌唱,
    风儿也吹倦了,
    那就用黑暗的厚幕把我盖上,
    如同黄昏时节你用睡眠的衾被裹住大地,
    又轻轻合上睡莲的花瓣。
    路途未完,行囊已空,
    衣裳破裂污损,人已精疲力竭。
    你驱散了旅客的羞愧和困窘,
    使他在你仁慈的夜幕下,
    如花朵般焕发生机。
    在你慈爱的夜幕下苏醒。』
    周露从出生时就知道,每个人活了八十年后,灵魂就会重新回到母树上。然后若干年后,母树会结出命果,他们会洗去记忆和疲惫,重新来到这世间。生死轮回,生生不息。
    所以每个理想国的公民,包括周露,都不念前生,不恋过往,不畏前路,不惧死亡。
    周露没有关于前世死亡的记忆,但是她想,所谓的死亡一定就像这首诗里所说的一样,不过是一场黑暗的长眠罢了。她这八十年人生的疲惫和痛苦在母树慈爱的怀抱中都会一扫而空。她会被重新净化成一个纯粹、崭新的生命,到那时,她会在母树慈爱的夜幕中苏醒。
    于是她痛快买下了这本书,并在未来的岁月里将它翻了一遍又一遍。
    ※
    说到这里,周露难掩得意地给这位年轻人说道:“我可能买的是国内第一本泰戈尔诗集。”
    年轻人闻言震惊极了,他失声道:“难道那家书店是开明书店?!老板是乐景先生??”
    周露矜持地点了点头:“没错。”
    年轻人不由肃然起敬,眼中满是艳羡地看向周露:“我还是在历史书上看过他的名字。乐景先生来历神秘,生卒年不详,忽隐忽现。他卖的书查不出作者来历,却引发国内各个领域的震荡。就连现在,我们学校的语文课上还要学习他书店里卖出的书呢!”
    周露当然明白那个叫做乐景的书店老板是个多么重要,多么神秘的人物。所以在六十年后的今天,她还对那段回忆如数家珍,难以忘怀。
    年轻人又问道:“史学界都在猜测乐景先生可能不属于这个世界。嗯……您明白我的意思吧。毕竟很多书里的人真是太奇怪了。他们竟然是从人类女性的肚子里出生的,而且一出生就是婴儿,每过一年竟然就增长一岁,而且最可怕的是……”年轻人睁大眼睛,好像看到什么可怕又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样:“每个人的自然寿命竟然都不一样!有的人可能活了十几年就死了,而有的人却可以活一百多岁!”
    周露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他们的成长经历简直是跟我们倒过来的。一出生就像我们老时那么幸福、精力充沛,那么当他们老时,年老体弱,耳聋眼花,该多么难过呀。”
    年轻人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背,深以为然。他忍不住追问道:“然后呢?后来你又遇到乐景先生了吗?”
    周露目光悠长,再次沉浸在回忆里:“后来啊……”
    ※
    再次见面时,已经是二十年后了,那时候周露四十七岁了,已经结婚十三年了。新郎就是她六十七岁那年遇到的转校生。
    那年,她凭借着那本泰戈尔的诗集成功和转校生搭上了话。他们一起读诗,一起讨论,两颗年轻的心也越来越近,他们也因为对方而完整。最后,在从学校毕业后,他们走到了一起,成为了法律意义上的一对夫妻。当时,她和他都是六十岁。
    他们白发苍苍,他们身体佝偻,他们年轻而丑陋。可是他们都知道,对方那丑陋枯萎的躯壳下隐藏着金子般的灵魂。可是就算再恩爱的夫妻,也终究会吵架。这几年,因为一些生活琐碎摩擦,两人闹的颇不愉快。尽管彼此都心知肚明他们还爱对方,但是这份爱已经吸饱了十几年婚姻的油烟,变得油腻起来了。
    这些年来,周露不止一次想起过那位神秘的书店老板——真要说起来,他还是她和她丈夫的媒人呢!要不是那本泰戈尔诗集,她和他也不会走到一起。现在她又再次陷入婚姻的困境,她渴望她能再次从老板那里获得一些有关命运的启迪。
    可是她却一直没见过他了。
    与此同时,社会上关于乐景的讨论由起初的喧嚣尘上,慢慢变成无人问津的陈年旧闻。就是在这种时候,她再次遇到了乐景。
    当时她刚从报社下班,因为堵车而选择了绕路,然后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与那家书店重逢了。
    还是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书店,老板的容貌一如初见。
    她怔怔地看了温雅从容的老板半响,突然问道:“您还记得我嚒?二十年前我在您这里买过一本泰戈尔的诗集。”
    听到她前半句原本还有些迷茫的老板慢慢苏展开了眉眼,温声说道:“是你啊。你看起来年轻好多。”
    周露摇了摇头,纠正道:“不是年轻,我变老了。”她端详老板一层不变的容貌,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最终她只是轻描淡写道:“老板倒是保养的很好,看不出年纪呢。”
    老板笑了笑,问:“这次来,想买什么书?”
    “我结婚了。”周露脸上带了一丝疲惫,“所以您这里有没有有关爱情和婚姻的书呢?”
    “有啊。”老板起身从书柜处抽出两本书放到了柜台上,指着《傲慢与偏见》说:“这是爱情。”又指着《围城》说:“这是婚姻和人生。”
    周露这一次没有翻看,直接付钱后把书塞进了公文包里。然后她抬头看向乐景,目光有自己都没发觉的探究和期盼:“我们下次还能见面吗?”
    老板勾起唇角,这个微笑无端在她心里多了几丝神秘的意味:“只要你活的够久,那么我们终究还会相遇。”
    周露也笑了起来,她的目光说不出的坦然:“那时候我可能已经转换了容貌和身份,但是,‘我’终究还是‘我’。当我站在您面前时,我希望您能认出来我。”
    “嗯。一定会认出你的。”
    ※
    “然后呢?然后呢?”年轻人迫不及待地问道:“你以后还见过他吗?”
    周露晃了晃悬浮在长椅上空的小短腿,卡擦一声咬掉了黏在糖棍上的最后一小块草莓棒棒糖,含糊不清地郁闷说道:“没有了。自那一次又过去了四十年,我再也没见过他了。”她孩子气般鼓了鼓腮帮子,拔掉嘴里的糖棍扔进了垃圾桶里,“大概等我转生后才能再见到他吧。”
    “这样啊。”年轻人不由有些失望,然后他又想起了什么,追问道:“那最后您和您丈夫怎么样了?”
    “这里,这里!”周露眼睛一亮,站了起来冲前方招了招手,就见一个掂着塑料袋的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周露面前,看着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周露,皱着眉头老气横秋训道:“都说了要你在旁边等我了,你还乱跑!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人家腿酸了嘛!”周露撒娇般摇了摇男孩的胳膊,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给你亲亲,你不要生气啦。”
    男孩的脸肉眼可见涨红了,他不好意思地瞥了年轻人一眼,拉了周露一把,小声嘀咕道:“有人在呢!你注意一点!”
    周露笑嘻嘻地看向年轻人,大方地介绍道:“给你介绍一下,他就是转校生同学,我老公季安。”
    年轻人恍然,凝视着这对相顾一笑,目光中缠绵着化不开情意的老夫妻,他想,他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道别了年轻人,周露和季安手牵手向家走去。
    一路上,周露都在叽叽喳喳地跟季安说她和年轻人的那场谈话,季安微笑着认真倾听着。
    周露握紧季安小小的手掌,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小小声感慨道:“我那时候真的以为我们走不下去了。”
    想起那时候,季安也有些心悸,“还好那时候你从乐老板那里带回来了《围城》。”
    “是啊。”周露轻轻闭上了眼睛,闻着丈夫身上她最爱的黑巧克力的苦香,声音是历经千帆后的平和:“世间婚姻如围墙,“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城里的人想逃出来”,没有十全十美的婚姻,重要的是难得糊涂。”
    两人陷入一阵愉悦的沉默,同时享受这一刻甜蜜的静谧。
    半响,季安握紧妻子的手,突然说道:“我们比方鸿渐夫妇幸运多了。我们不沉溺与皮相,志趣相投,从白头走到黑发,从萎缩走向挺拔,我们才是真正灵魂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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