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是三等婆子,每月的月钱不过八百文,又是大老爷亲自来吩咐的,如何敢不去?便跟着姐妹们一起去了前院。”她顿了顿,小心看了玖荷一眼,“然后就看见了这位孟氏。”
那婆子摸了摸自己脑袋,“孟氏性子刚烈,手里一根棍子把我们几个的头都打破了,后来还是力气不支,这才被擒住了。”
玖荷看了她一眼,这就什么都说了?言语里还有隐隐约约的讨好,只是她视线落在那个有点不同寻常的屏风上,就什么都明白了。
玖荷半低着头,又想若是不借着将军的势,这状肯定是没法告的,当下也不矫情了,抬头又冲着那屏风笑了笑。
屏风后头三个人都觉得这笑容是冲着自己的,只是笑过之后,余光扫到周围人身上就没方才那么开心了。
尤其是坐在正中间主位的睿王爷,他儿子笑笑也就罢了,廖将军你个大老爷们笑得那么灿烂做什么?难不成你上了战场就是靠着磕碜的笑容克敌制胜的?
睿王爷翻了个白眼。
罗大人又问了几句话,见那婆子再没什么话说,便叫她画押,又换了第二人。
第二个人是手指头差点被咬断的那一个,也就是跟方妈妈一起给玖荷塞药的,能被委派这种事情,算是大老爷的心腹了。
她道:“……这女子是要献给睿王爷的,侯爷不知道哪里来的消息,说侯爷喜欢这女子,便想借着这机会巴结王爷,若是能搭上关系就更好了——”
屏风后头睿王爷已经变了脸色,又收到一左一右两个鄙视的眼神。
他想咳嗽来着,不过若是出声就要叫人发现了,当下忍了下来,连着干了两杯茶水才算完事儿。
“因为是要送给睿王爷的,因此全部叫我们这等婆子动手,没叫男人近了她的身,连侯爷也是远远在一边看着。”
玖荷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已经过去了,可是想起来……心里还是有点后怕……还有对定国公府一家人的厌恶!
“——还给她喂了曼陀罗花做的药丸子——”
睿王爷的牙已经咬得吱吱作响了,他真狠自己当时下手太轻!不过现在也不算晚!
文书又拿了状纸来叫她画押。
这二十五个证人里头,一共就两个一言不发。
一个是方妈妈,一个是送她去睿王府的管家。
方妈妈看着玖荷,眼光越发的狠毒,“你以为你对上老太君能有胜算?我们家在宫里还有个皇祖太妃呢!”
屏风后头,睿王爷跟世子齐齐冷笑了一声。
玖荷微微叹了口气,虽然是借了将军还有王爷的势,可是这也是邪不胜正!
她的内心再次坚定了起来。
“老太君会来救我的!”方妈妈喊出这一句来,就被堂上两边立的杂役一仗拍在了背上。
管家也是一样,眯着眼睛看着上头的县令,他是大老爷的管家,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平日里往来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等到他出去,他叫着县令好看!
“大人可要想好怎么判案。”一句话说的阴阳怪气的。
罗大人最恨的便是这等仗势欺人之辈,对上功勋贵族他赢不了也就算了,可如果他寒窗苦读数十年,连这等下人的脸色都要看——那他真不如辞官算了!
当下罗大人扔下一个令牌来,道:“咆哮公堂,重打二十大板!”
这案子是辰时开始审理了,问完玖荷又去问那二十五个证人,这一趟下来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罗大人看着外头已经到巳时的日晷,脸上沉了沉,吩咐师爷将状纸送去屏风后头给睿王爷看,又是一拍惊堂木。
“被告一直不来,莫不是心虚,畏罪潜逃?若是这样也不用询问他了,本案证据确凿,本官就是定了他的罪,他不管告到刑部还是大理寺,就算去告御状,也翻不了案。”
睿王爷很快将状纸翻了一遍,看见那嘴硬的婆子跟一句话都没说的管家的状纸上,一个写了狡辩不停,威胁原告,一个写着拒不认罪,威胁上官,不由得笑了笑,这个罗大人……能当大兴县令的都是人才。
睿王爷将状纸递给师爷,又冲他微微点头,默认了罗世的说法。
师爷拿着状纸回来,给罗大人递了个颜色,罗大人面上一喜,惊堂木拍下,“本案——”
“慢着!”
这声音很是熟悉,熟悉里还夹杂着恨意,玖荷回头一看,不止是大老爷来了,还有二老爷,齐太君……而扶着齐太君的那个人——
浑身上下都围在披风里,头上戴着帽帷,不正是陶依依!
玖荷眼睛眯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取名废的日常#
话说这个县令为什么叫罗世呢……因为作者晚上的宵夜是螺蛳粉,取了个谐音。
所以为了螺蛳粉,这个罗大人也会是个正面人物的。
以及坑底差一个太后就可以填土了→_→
第51章
“罗大人,本侯未到, 你就要这般宣判……莫不是收了什么人的贿赂!”
玖荷看了一眼大老爷。
虽然能感觉出来他想说的义正辞严, 但是一来大老爷不是这样的人, 二来一脸的疤, 嘴角还破着, 又是个酒囊饭袋的体型,说出来反而有点仗势欺人的感觉。
她视线又落在了陶依依身上。
总算是如愿以偿叫她穿了这披风帽帷,裹得严严实实的出门了。
只是平白又裹了两身布, 还都是深色的, 也不知道她热不热。
睿王爷挥了挥手, 叫了下人前来, 低声在他耳边吩咐两句什么, 那人匆匆离去。
罗世看着国公府这一群的人……面上有点难堪。
若是平常他便要忍了,可是屏风后头还坐着三位能通天的大佬呢——不不不, 就是天!他索性这难堪袒露在了面上。
玖荷微微叹了口气,虽然到现在, 这告状的味道早就已经变了, 可是不管怎么变,至少她心里还记得伸张正义这几个字。
不管内里是为了什么, 至少表面上看着还是伸张正义。
想到这儿, 她不由得有些黯然。
可是听见旁边大老爷的冷笑, 她又打起精神来,仔细听着他们说什么。
“拿椅子来!”大老爷很是张狂的看了一圈。
罗世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不过却没像大老爷说的那样取了椅子,而是吩咐衙役拿了圆凳过来。
后头那三位坐的就是椅子,就算大老爷想死,他也不敢叫他跟屏风后头那三位一样的规格待遇。
大老爷还要说话,却被齐太君一个眼神阻止了。
等到陶依依扶着齐太君坐下,大老爷跟二老爷两个这才一左一右的坐在齐太君两边。
齐太君看着还站着的玖荷,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
“怎么她不跪着?”大老爷嚣张的问道:“我大周三类人见了县太爷不用跪,一是皇亲国戚,二是功勋贵族,三是有了功名的学子,她占了哪一条?”
睿王爷拦住了就要冲出来的世子,又瞥了一眼廖将军。
我干他娘的!
罗大人心里骂了一句,只是转脸便看见大老爷的生母齐太君……他用力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
两边衙役敲起了手中的杖棍,口中直呼威武,将大老爷的气势压了下去。
齐太君咳嗽了一声,“老身是定国公遗孀,得英宗体恤,得了个国公夫人的诰命。听说我那袭爵的大儿子叫人给告了,特地来看看。”又一指二老爷,“这是我不争气的二儿子,现在禁军挂职,正五品。”
只是却没说陶依依,玖荷皱了皱眉头,只觉得她怕是还有后手。
听见这一番自报家门,堂上诸人又有哪个不明白呢?
英宗皇帝,国公夫人,袭爵,禁军,正五品。
世子的手指捏的嘎嘎作响。
禁军便是皇帝的亲卫,分了羽林、虎贲两支,从京城治安到皇宫守门,加上皇帝的出行、依仗等等都是归他们管。
羽林卫在他手下,至于虎贲……虎贲的大将军是先帝原本的贴身侍卫,年近五十,早就已经偃旗息鼓了,三天两头的告假,连带虎贲都落寞下来,不及羽林卫风光。
世子的视线落在二老爷身上,这个年纪肯定是虚职,管他在羽林还是虎贲,回去就革职查办!
只是这齐太君……世子的视线落在睿王爷身上,睿王爷的眼神比他还要冷。
齐太君特地点出来二儿子在禁军挂职,看见堂上县令一脸的为难还有尴尬,不由得笑了笑。
虽然正五品不高,尤其是在贵胄云集的京城,比方堂上那位县令便是正五品。
但是大周朝有三个官儿的威风是不能按照品级来算的。
第一便是禁军,禁军多半是功勋子弟或者皇亲国戚才能进去供职的,这也是为了皇帝的安全,大家都是管事儿的,维护皇帝的安全自然尽心尽力。一来背景深厚,二来有了面见皇帝的机会,随时都能一飞冲天。
第二是御史,御史闻风而奏,什么都能参,历来被御史放倒的首辅也不在少数,更有新进的监察御史,不过才正七品的官儿,为了扬名,第一本就要去参皇帝的。
第三便是盐使司,管着盐税,是这天底下最肥的缺儿了。
齐太君想了一遍,笑得越发得意了,看了跟他们对立而站的玖荷,“不知道你又是谁?”
玖荷本来就什么都不怕,到现在就更加的什么都不怕了,反正都已经变味儿了,索性痛痛快快的闹一场。
她吸了口气,嘴角微微翘了翘,“我是本案原告,你又是谁?没有状纸,没有传票?你这私闯公堂……可是大罪!”
齐太君想拍扶手,可惜坐的是凳子,她这巴掌抬起来,只能轻轻放下,就这一下子气势就弱了。
“她见县官不跪,这是藐视县太爷的重罪!”
罗世一拍惊堂木,看了玖荷一眼,眉头皱了皱,齐家几人都是面上一喜。
哪知道罗世又将视线转在齐太君脸上,疑惑道:“本官的确没给齐太君发传票啊。”又看齐家二老爷,“既然是禁军供职,今天不又是沐休,您告假了?”
世子冷笑了一声。
告假了他也要整成没告!
齐家人才雀跃起来的心,顿时落了下去。
“老身是来给我儿作证的!”
玖荷在一边添油加醋递柴火,“我记得大周律里有一条亲亲相容隐不作证,齐太君许是年纪大糊涂了。”
罗世给她递了个赞许的眼神,又一拍惊堂木,道:“您年纪大了,担心儿孙之心在所难免,不如就在一边坐着静静听着如何?本官也不赶您出去,只是切不可再开口了。”
一番话是用商量的语气说的,越发显得齐家人咄咄逼人了。
齐太君冷哼了一声,脸色也不太好。只是想起已经等在外头的那个太监,心思又活了起来,狠狠瞪了一眼玖荷,一会儿叫你好看!
她索性站起身来,又叫自己儿子把圆凳搬远了些,做出一副远离正堂的举动,又对二老爷道:“你也过来!坐在我旁边一起好好的看!好好的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