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楚凤歌没有动,没有避让,也没有迎合。
    紧那罗靠近得很慢,慢得像是需要花十几年时间才能够越过这段距离。
    十几年的时光,自己对她的爱意还是无法湮灭,那点爱意甚至无法转变成恨。他知道,她也一样。
    “紧那罗。”在他即将触碰到自己嘴唇的那一刻,楚凤歌直视着他,冷冷开口,“你当我是会为了爱情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么?”
    一瞬间,紧那罗和楚晏都是一震。
    紧那罗惊诧地望着她,不解她是何意。他怔怔地看着离得极近的人避开了自己的亲吻,而后站了起来。
    楚晏再也坐不住,往帐外冲去。
    篝火依然明亮,旁边剩下的只有一个人。
    紧那罗立即换了一张脸,不悦道:“急急忙忙跑出来做什么?”
    楚凤歌就那样走了,他心情能好么?这一声简直就是呵斥。
    楚晏心里难受,却又知道他向来不喜欢自己插手他们两人之事,也不想再惹他不快,只好随便找了个话说:“我……我放在观擂席的首饰呢?上擂台前我取下来了,没有人拿回来吧?”
    紧那罗神色阴晴不定,那帐篷里又出来一人,正是柳静水。
    柳静水朝楚晏挥了挥一个小佩囊,道:“我收着了,在我这。”
    第55章 神祇传说
    楚晏就是随口一说而已,虽然他视首饰如命, 可对那点首饰也不是很着急。书院的那些学生一个个都细心得很, 落那儿了也没关系, 那些学生总会帮他收好的,他就是找不到话说而已。
    结果柳静水还真当他着急那些首饰,进帐篷里把东西翻了出来。
    柳静水打开那佩囊, 从里面拿出他的那些闪闪发光的链子:“还好没丢, 不过泡了水……等会儿擦擦吧。”
    东西一样都没缺,不过先前两人都落了水, 那佩囊自然也没能逃过。紧那罗把人救上来以后也没让人把这些东西烘干,取下来就放在一旁,那佩囊都还有些湿。
    “你怎么还替我收着了……”楚晏看着那些首饰, 有几分惊喜。柳静水收了他的东西,实在出乎他意料。明明自己才上擂台不久就出了事,这人去擂台上前居然还把自己的东西收好了,那么上心的吗……
    人都放在心上了, 他的事, 柳静水自然也是都放在心上的。
    柳静水道:“那么多东西,我怕遗漏, 就都收好放身上了。”
    楚晏接过那些首饰,朝人笑道:“你真好。”
    柳静水忍不住轻轻捏了他脸:“知道你喜欢。”
    紧那罗站到两人身旁,道:“东西找到了?”
    楚晏被惊了一下, 回过头看着他道:“找到了。”
    紧那罗笑了一声:“你来中原这么久, 都干什么了?”
    楚晏一愣, 没明白他怎么问这个了,一想自己来到中原后的所作所为,不禁担忧起来,生怕被他责骂。不过楚晏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地正色道:“约战群雄,扬我教威!”
    紧那罗大笑道:“扬什么教威?你扬着扬着去玩了吧?我给你的那箱金子你都拿去做什么了?”
    楚晏心虚不已,没敢说话。紧那罗给他当盘缠的那箱金子,自然变成了各种首饰器玩,换了另一个样子陪着楚晏了。
    紧那罗一直盯着他,他也就一直在躲着人目光,片刻之后,紧那罗道:“滚回去睡觉,明早去隐山书院把你的那堆东西带上,跟我走。”
    跟你走?我不想啊!楚晏连忙叫道:“爸爸……”
    可紧那罗说完就走,头都没回,楚晏什么都没能叫回来。
    “你要跟他走么?”柳静水轻声道。
    楚晏连忙摇头:“不……明日再与他说就是了。”
    柳静水的脸色却没变好,望了他许久,目中神光动了动,终是开口道:“伯母方才的话……”
    进犯中原武林……邪功……
    楚晏一怔:“我不知道……很多事我都不知道。跟他说的一样,他只是养着我,我要什么他给我什么。至于教中诸多事宜,从来都没让我插手过。”
    他说得有些着急,似乎是想极力辩解什么。柳静水看他慌张,便把人往怀里轻轻一搂:“我不是在怀疑你,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日后会因为其他人陷入两难的境地。”
    楚晏道:“不会的!”
    柳静水看他如此笃定,便等着他说下去。
    楚晏解释道:“我一定劝说爸爸。何况神教式微,如今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中原武林为敌,就是想攻打哪个门派,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分明刚刚灭了血刀门,这话可没什么说服力。似是想起此事,楚晏声音也小了下去,半晌无言。
    柳静水轻叹一声,温声道:“我知道你也不愿陷入两难,先不想这些了,我们去休息,以后再想办法好不好?”
    楚晏蹙眉,没有回应。
    “进犯中原武林。”楚晏许久之后才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如果是因为这个,他们反目……我一直希望,妈妈能回到爸爸身边……如果他们反目是因为这个……”
    若只是因为什么误会,或者只是吵架了,他们感情如此深厚,十几年下来气也早就该消了。
    可进犯中原武林……这不是什么小事。
    楚晏垂眸,低低道:“妈妈和神教,他还是选了神教……现在也是。”
    柳静水拥紧他,安慰道:“他们并非相互怨恨,总有机会的。”
    楚晏点点头:“而且光明圣珠还在妈妈手上,爸爸就算拿到了另外半部《献自首神功》,也需要光明圣珠才能修习,他一定还会再去找妈妈的。”
    听他提起那神功,柳静水不禁有些疑惑,不敢确定他说的与自己所想是否相同,便问:“哪个‘献自首’?”
    楚晏目光往周围一扫,弯腰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了几笔,将那三字三字一一写出。
    柳静水看他写完,才肯定心中所想。
    献自首……还真是个奇怪的名字。
    楚晏看他似乎对这神功有几分兴趣,便道:“你想听个故事么?”
    柳静水应声:“嗯。”
    楚晏道:“世间的每个人都会死亡,但死亡并不是结束,有的人魂灵能够得到永生,去往来世,有的人灵魂却会彻底死亡。大光明神创造了世间万事万物,人独得垂怜,不仅拥有无与伦比的智慧,更有无尽的寿命。然而人却渐渐变得贪婪、残暴,本为光明的世间充满仇怨与罪恶,恶魔从此诞生,肆虐世间。大光明神为此愤怒,便化身战神,与恶魔相斗。可是恶魔的力量竟然远比战神强大……战神一怒之下召唤来无数忿怒相分身,比之恶魔更为残暴、凶恶。恶魔不敌,就此被消灭,但忿怒相的怒火却无法平息,因被恶魔所污染而渴求鲜血,并为此大杀四方。战神为平息忿怒相怒火,便献出了自己的头颅,挥刀自断首级,鲜血从他脖颈里喷涌而出,许多忿怒相狂饮之后渐渐归于平静,可这远远不够满足剩下的忿怒相。人们感恩战神献身的伟大,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纷纷在大光明神面前忏悔……可大光明神却没有原谅他们,收回了他们无尽的寿命,并且指着战神无头的尸体说:‘恶魔生自你们心中,是你们自己害了自己,可战神却为了救你们而死。现在忿怒相未能完全平静,已经没有第二个战神会为你们献出自己的鲜血了。’人们悲痛,懊悔和悲愤使人们获得了勇气与无穷的力量,未免所有人都被忿怒相杀死,人们纷纷如战神一般献身,这便是《献自首神功》的由来。大光明神见世人诚心忏悔,便给了他们机会,收起他们的灵魂投进另外一个世界,也就是我们的这个世界,用以考验人们的诚心。若是在这个世界对大光明神虔诚,通过了考验,死后灵魂便可重新回到极乐之境,灵魂得到永生,否则就是真正的死亡,从此湮灭。”
    这个故事乍听之下是在教导人心怀善意,不要作恶,以免自食恶果,也没什么怪异之处……可后面世人献身的那段和《献自首神功》结合起来,却有些让人毛骨悚然。柳静水皱眉道:“那是什么样的功夫……”
    楚晏略有些为难地道:“这是我教之密,我不能告诉你。总之,这是我教威力最强的武功,唯有教主可修习,每进一层,功力便翻一倍。遮罗和迦耶叛教后,秘籍便只剩半部。在教中的这半部,记载的乃是第一层至第九层,遮罗带走的那半部,记载的则是最后一层……没有前面半部,只有最后一层,他们也学不出什么来,根本发挥不出《献自首神功》的威力。”
    说到此处,楚晏的眼睛愈发明亮:“血刀门的武功,便是从最后一层之中习来……虽只是皮毛,却已有那等威力……若是将神功练至顶层,那岂不是……”
    柳静水听着,心情却变得越来越沉重。
    楚晏忽然望他道:“我觉得,十个你都打不过。”
    他语调轻快,神情更是天真无邪得很,被他那么一看,柳静水顿时一扫心中阴霾,不由轻笑道:“那么厉害?”
    “那是自然。”楚晏得意道,“爸爸他如今已将神功修炼至第九层,只要突破到最后一层,他的功力便会是如今的两倍。我猜他过来中原,就是为了另外半部《献自首神功》……还有光明圣珠!最后一层需要光明圣珠才可练成,而光明圣珠在妈妈手上……他们再见的话,不会再如今日这般了吧……”
    柳静水沉吟,紧那罗在论武会上不过随手出招,自己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他的内力强悍无比,杀气天成,中原没有几人能是他敌手……若他真要带领教众进犯中原,那必将是中原武林的一场浩劫。
    而那半部秘籍……突破至顶层之后,功力将会是如今的两倍。现在便已经没有几人能胜过他,真要让他练成神功,就更无人能是他对手了。
    楚晏看他半天不说话,当他还是担忧,便道:“你大可放心,爸爸他不会做什么的……至少现在不会。我会劝他的……”
    柳静水摇摇头,搂着他往回走:“别担心了,回去,陪我睡觉。”
    楚晏怔怔地被他搂着走,忽然反应过来那话语中的轻佻,差点脸红:“柳静水!我告诉你!我爸可还在这!”
    第56章 灵分两半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更天了。
    柳静水进帐前抬头看了看月亮的方位,大概估计出个时辰。看来夜还不是太深, 还有时间能好好休息一晚。
    楚晏是娇生惯养惯了的, 平日里衣食住行都极其讲究, 他的父亲与他相比,则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出门在外的,这大光明神教的营地布置得竟还有几分奢华, 肯定要费不少人力物力。如今是露宿在荒郊野外, 这帐里却什么家具都齐全得很,也是十分舒适了。
    柳静水拉着人走进去后, 去拿了块手巾,道:“晏晏,把你的首饰拿过来擦一下。”
    楚晏把那佩囊里的东西全都倒在桌上, 坐在一旁看着他一点一点擦,擦完的自己就接过来摆开,不一会儿就摆得那桌上全在发光。
    柳静水解下外衣往桌上一放,叠得整整齐齐, 转身就来脱楚晏衣服。
    落了水, 换了身衣服,身上的首饰都被薅没了, 扒起衣服来可方便不少。柳静水把人扒得就剩一件,便拉着人往床边走。
    床不大不小,两个人不缩着点是睡不下, 一个人又显得空。柳静水懒洋洋躺下去, 也没收着点手脚, 一个人就将整张床快占了个满。
    楚晏便推推他:“让让,我没地方躺了。”
    柳静水没脸没皮却依旧文雅地调笑道:“玫瑰花多金贵啊,硌着了怎么办?让我给你垫垫,快过来。”说着还张开手臂,摆出一个等着他扑进怀里的姿势。
    楚晏看他又开始做那登徒子的行径,又是羞又是恼,报复一般地扑上去,接着就是一爪子往人领口扯。两个人当即闹腾起来,楚晏这拳脚功夫还是不错,两只爪子挠得柳静水连连闪躲,不知怎么就挠到了柳静水的痒痒肉。
    于是乎柳静水很不顾及自己君子形象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轻轻把人作怪的手挡开:“哈哈哈……你……哈哈做什么呢你……”
    楚晏看他那么想躲开的样子,忽然就想使个坏,当即改变了策略,照着柳静水痒痒的地方挠。被楚晏这般存心作弄,他身上顿时被激得一阵酥麻,又是想哭又是想笑,想阻止人却又腾不出手来。
    毕竟他以前守规矩得很,很少与人肢体上有什么接触,可没玩过这种游戏,这下简直节节败退。到了后头楚晏手都还没伸过去,他就觉得身上开始轻痒,人都要缩到了床里面。
    这种无聊幼稚的事,他身边的人里,也就楚晏会这么干了。陪着人一起幼稚,倒是还有几分好玩。
    楚晏觉得他怕得一直躲的模样十分有趣,正想接着进攻,他却找了个喘息的机会讨饶道:“不闹了……你爸爸不是还在这么?”
    “我担心什么?爸爸在,你可不能欺负我。”楚晏停下来,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而后伸出一根手指头朝着他威胁道,“他揍你,只需用一根手指。”
    有了靠山还开始狐假虎威起来了。
    “好好好,我知道怕了。”柳静水笑吟吟地望着他,手悄无声息地搂住他腰肢,朝人唇上亲了过去。
    两个人互相在对方脸上轻轻啄了几口,又开始手痒痒,又抓又挠地玩起了那无聊幼稚的游戏。
    闹了一会儿,热得厉害。
    楚晏一双明眸盯着柳静水脸庞看,两个人暂时休战,都在微微喘息。
    似乎有了些什么奇怪的念想,小火苗不知在身上哪个地方悄悄燃起。两个人忽然怔住,莫名其妙的热窜遍全身,脸上慢慢浮现起几分轻红。
    爱人之间,无非就是情和欲。情唯有爱,欲因情而生。
    许久之后,楚晏才出声打破这份温柔的静谧:“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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