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静水轻轻抚弄他鬓边垂下的发丝,轻声道:“嗯,说吧。”
“我大光明神教除了那《献自首神功》,还有诸多神功典籍,都是从诸神事迹中而来。我记得,我看过一本《谛琉璃心法》……”楚晏低下头,朝他耳边吹了一口热气,“谛琉璃,是大光明神的妻子,非男非女,也可化男化女,为爱欲之神。”
他是在讲大光明神教的神祇,柳静水心里想的却不知道偏到了哪里去,听完楚晏说那谛琉璃可男可女,只想怪不得紧那罗那么轻易就接受楚晏喜欢一个男人了,原来他们主神的妻子都是可男可女的。幸好……否则他还得担忧紧那罗为了大光明神教的未来,会逼着楚晏再去生个继承人。
楚晏继续在他耳边道:“神把人的灵魂投入这个世界之前,将人的灵魂分成了两半……因而每个人都是天生残缺的,与另一半相合,才能完整。爱神悲悯赎罪的世人,便教了世人……如何与另一半相合。而相合,则是生的本源,无比崇高,无比神圣……”
柳静水思绪被他拉回,轻笑道:“不就是……床笫之欢么?”用得着说得那么神圣?
楚晏那么认真地解释,却被他那么直接地戳穿,不由白了他一眼,继续道:“一个灵魂被分作两半,每个人的另一半,便只会有一个。爱是与光明一样伟大的东西,不容亵渎,若是谁变心,必将受到神的惩罚……”
他说着,声音慢慢小了下去,似乎变得有些失落:“每个人的一生,都只能爱一个人。爸爸他也是这样,他只爱妈妈的……”
柳静水见他又在伤心父母之事,不禁轻轻拍了拍他脊背,柔声安慰道:“不是说好不想那些了么?好好睡一觉,等去找到伯母……有什么误会总会解开的。”
楚晏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被柳静水安抚一番,他似乎心里舒服了些,慢慢收紧双手搂住了人。柳静水肩背厚实,这样接触总能让人心里踏实许多。
他在人怀里躺了会儿,忽而又弯了眼,用撒娇一般的语调道:“静水哥哥,那《谛琉璃心法》,我虽看过……却还没试过呢。”
柳静水一怔,以爱欲之神的名字命名的东西,他能想不到是什么吗?
如他这般的正经人,其实应当脸红一下的,可惜他现在面对的是楚晏,总是会不自觉地干出点跟流氓一样轻佻放浪的事来。他不仅一点都不害臊,反而有心想把楚晏轻薄得面红耳赤,忙笑道:“怎么?你想试试?知道怎么做么?都记住了?”
他是想看楚晏那羞赧的可爱模样,可惜楚晏这次没如他的愿,忽然笑得有几分暧昧起来,有几分抱怨地软声软气道:“柳先生,跟我同床共枕的时候,你不就……忍得不辛苦么?”
与心上人同床共枕,能不有点小心思么,只是看楚晏那清澈无比的眼神,那般天真单纯的样子,柳静水总是心里有种负罪感,觉得自己特别过分。
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么忍着还是被发现了,还在这时要跟人算账了。柳静水哪儿知道这种账他都记着,一下子被这话弄了个无言以对。
“你不是君子么……当君子有什么好的,明明就想,非要忸怩。”楚晏又在他耳边吐出一口热气,不依不饶地调侃他,“我可想看看,你能正人君子到什么时候。”
柳静水被他一口热气吹得头昏眼花,心狂跳不止,什么冷静淡定都飞了。楚晏看他没了平日里那动不动就要撩拨调戏人的放浪劲,心里舒畅得很,笑着低下头去一下一下胡乱亲吻,吻得柳静水自暴自弃般闭上眼睛,对他这攻势根本无从招架。
一睁开眼,看见的就是楚晏那能惑人心智的笑容。他直直注视柳静水半晌,一双眼似乎成了一潭秋水,让人溺亡在里面。
柳静水最终还是被这妖精勾了魂去,不知羞耻地朝人凑了上去,不久便都是情迷意乱。
楚晏那个小冤家不知哪儿来的坏心眼——似乎是跟柳静水学来的,不安分得很。
“静水哥哥,你可小声点……”楚晏弯眸一笑,“我爸爸可还在呢……”
柳静水登时全身一缩,四肢百骸全都软了个遍。
这哪里是他那贪玩偷跑到人间的小神仙,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小恶魔。
终是食髓知味,意犹未尽。
恍恍惚惚中,柳静水听得楚晏低声道:“柳静水……神将每个人的灵魂分作两半,每个人的另一半都只能有一个……今日我与你相合了……那我以后的爱人便只能是你了。”
柳静水明白了,楚晏在不安,他只能抱住楚晏,一遍遍对他诉说着承诺。
淡淡的晨光透过帐帘缝隙穿入帐中,天逐渐亮了。附近山村里鸡打鸣的声音传得极远,一声又一声接连不断,十分吵闹。
柳静水就是被这聒噪的鸡鸣叫起来的,一睁眼便见到旁边还在睡眠中的楚晏……这样一动不动睡着的时候,还是那样惹人怜爱。
可都是表象……一想起昨夜的色迷心窍,柳静水便重重吐了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就不该成天撩拨调戏人家,那么快就遭报应了。
觉得逗人好玩是吧?老虎不发威还当人是病猫……都是报应。
正想着,楚晏轻轻哼哼两声,也慢悠悠睁开眼睛,眯起的眼眸里还是那般迷离神色。
他醒过来之后,望见柳静水也睁了眼睛在看着自己,便软着声音喊了一声:“静水哥哥……”
这声音柳静水现在一听就害怕,立马抖了一抖。
楚晏笑眯眯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凑近往他脸上亲了一口。
第57章 谛琉璃香
柳静水被亲了个猝不及防, 都还没反应过来, 楚晏就已经回到原位, 仍旧是笑眯眯地望着人。那双眼中含情脉脉,望得人心里都柔软了几分。
啧, 多么妩媚风流, 香香软软的小美人啊,抱在怀里的时候可舒服了。
可惜越漂亮的东西越是可怕,英雄难过美人关, 他不过就是片刻的沉溺温柔乡, 就被玫瑰花的刺狠狠扎了一下。
“静水哥哥……”楚晏又在轻声呢喃, 那轻飘飘软绵绵的语调一下一下往人心里挠。昨夜他便是这样没完没了地在柳静水耳边胡乱叫唤,每叫一次, 柳静水似乎便要被腻得抖一下,好玩极了。
柳静水只淡淡应了一声, 要不是没力气懒得动弹,他一定要收拾收拾这道行颇高的妖精……这分明才是狐狸精,能诱惑得人被卖了还心甘情愿帮着数钱的那种。
楚晏忽然轻轻抬起手指, 抚上他脸颊,轻声道:“若是日后你觉得我不好了, 你会不会后悔?”
柳静水摇了摇头,听他说得那般认真,忍不住轻笑出声, 而后抓住人手握在掌间, 也认真地道:“你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会觉得你不好, 怎么会后悔……”
楚晏身上有哪一点是他觉着不好的……分明越看越爱,恨不得随时把人捧手心里,以后如何他预知不到,只知此时自己是爱极了这人。
“真的吗……”楚晏凑到他脸前,美目之中眼波流转,这三个字说得又轻又柔,无意间多了点诱惑的意味。
柳静水当即心中又起爱怜,垂下眸轻轻探过去,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相触之时,他似乎闻到了一种从未闻过的香气,极轻极淡,绝不会是什么香料……掉进水里洗了一回,换了衣服,又过了一晚,就算那香料能留香很久,也该散了,而且他之前也不曾在楚晏身上闻到过这种气味。
正奇怪着,楚晏轻轻“啊”了一声,想起什么来:“爸爸不是要我收拾东西跟他走么……”
柳静水点头:“嗯,早些起来去洗洗……然后与伯父说一声吧。”
昨夜闹得厉害,还没来得及好好清洗,加上这山里什么都没有,想要洗个澡也是麻烦,他们便只是稍微擦了身就沉沉睡去。对于这两个人而言,已经很要命了。
“不要嘛……”楚晏虽然也想去水里泡泡,可又懒洋洋的不想动,往人怀里一钻,又用上了那种任谁听了都得软的语气,“还那么早,再躺一会儿。”
柳静水由着他去了,等他终于愿意起来的时候,才能去好好清洗一番。昨夜到底是初次,楚晏努力了半年才在柳静水的耐心教导之下寻着点门道,第一次体会到那种奇异的感觉又是兴奋不已,便激动了些,把柳静水折腾了许久。柳静水一宿醒来四肢都有些酸软无力,相比起来,楚晏可比他舒坦得多,之后也没那么多麻烦事要做,梳洗打扮完毕之后便去了紧那罗帐子里。
楚晏来中原的时候带了几车的衣服首饰,而紧那罗可能是把整个宫殿里的东西都给搬来了。
一进帐,楚晏就有种回到浣火宫的感觉,狐疑地往帐里看了几圈。
紧那罗靠在正中那铺了虎皮的躺椅上闭目养神,听得楚晏的脚步声,缓缓睁开了眼。
楚晏叹道:“爸爸……你怎么带了那么多东西的?”
紧那罗直起身来,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吹吹里面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道:“有钱。”
楚晏觉得他说得特别有道理,一时无言以对。
一股极淡的香气飘了过去,紧那罗闻到之后脸色忽然变了,问道:“洛萨,你昨晚做什么了?”
昨晚?怎么问昨晚呢,难道被发现了什么?楚晏哑然,不敢说话。
紧那罗审视着他:“你……练了《谛琉璃心法》?”
楚晏吞吞吐吐地道:“是……爸爸怎么知道……”
紧那罗哂笑道:“你自己身上什么味道,闻不到么?”
楚晏被他一说,连忙抬起手来嗅了嗅,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奇怪的香气。
画像上的谛琉璃,常是俊美男女的形象,身旁鲜花簇拥,蜂蝶环绕。传说他现身时总是异香阵阵,无比醉人。当他指引世人寻找另一半时,鲜花便化作弓,蜂蝶便化作弦,那异香则化作箭矢,一箭射出,便可令人陷入爱河。
修习《谛琉璃心法》后,体内便会有谛琉璃真气凝聚,每次运转谛琉璃真气之后,便会如传说中的神明谛琉璃一般,通体散发异香,持续数日不散。
楚晏昨日只是照着记忆里的内容运转了《谛琉璃心法》,误打误撞的还真成了,此刻体内已经有了谛琉璃真气,身上也有了那种异香。不过他此时身上的香太淡了,之前没试过,又不知道谛琉璃的香气是什么样,他就没太在意。倒是紧那罗对这香气敏感,稍稍一闻便知道了。
楚晏自己也想起了这是运转谛琉璃真气后的特征,顿时脸上一红。
紧那罗看了他一会儿,本想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儿子已经大了,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声,便继续喝他的茶。
桌上这茶是这碧峭十二峰中刚采了没多久的明前茶,他来得也巧,赶上了时候,正好能尝个鲜。
紧那罗轻轻啜了一口茶水,才瞥向他:“马车给你备好了,等会儿让穆尼带你去。拿好东西就回来,我打算明日便走。”
楚晏眉头一皱:“爸爸……你要带我去哪儿?”
“我为了被遮罗窃走的半部《献自首神功》去了血刀门,却一无所获。血刀门掌门只说秘籍早已被遮罗带走,怎么用刑都不肯透露他下落……我只能再去找了。”紧那罗放下茶杯,顿了顿,“你妈妈前些日子被怀疑用夺魄散毒害血刀门之人,为了证明自己清白她便四处查探,在毒神宗之人的身上发现了类似夺魄散之物……”
楚晏一惊,原来血刀门之事是毒神宗所为么?可毒神宗为西南邪派,与远在西北的大光明神教从无交集,那夺魄散又从何而来……楚晏思忖,脑中灵光一现,道:“爸爸怀疑,遮罗在毒神宗?”
遮罗本为大光明神教长老,叛教前带走了那么多东西,其中也许就有夺魄散……若他在毒神宗,那毒神宗会有夺魄散,也就不奇怪了……
可被毒死的人乃是血刀门长老,遮罗叛教后的徒弟……遮罗为什么要对自己徒弟下手?放着好好的一派祖师不当,跑到毒神宗做什么?这实在让人想不通了。
紧那罗抬手摸了摸身后的虎皮,道:“现在只有那么一条线索,去看看也无妨。”
楚晏犹豫了会儿,道:“我就不去了吧……”
“不想去?”紧那罗慵懒地向后靠在那虎皮上,“那你想去哪儿?血刀门那边正缺个人帮我管着……你去?”
楚晏摇头:“不想去,我想去隐山书院。”
紧那罗手上一顿,心知他与柳静水正是浓情蜜意时,也不想为难他们,便道:“好吧……自己小心。”
楚晏乖乖地点点头,却没出去,片刻后道:“爸爸……你是不是真的,要进犯中原武林?”
没有楚晏想象中的愤怒,紧那罗反而笑道:“怎么?喜欢那个小子,就连爸爸想做什么都要管了?”
“不是……”楚晏连忙否认,梗着脖子道,“只是妈妈……”
一提到楚凤歌,紧那罗的眼神就不大对劲了,直接摆摆手:“这些你别管了……快去吧。”
楚晏见他不想听,也没再说话,轻轻吐口气,转身走了出去。
紧那罗准备好的马车早就在等着,柳静水也已经整理好仪容,就在车旁边等着他出来。
见到柳静水,他心里便舒畅了些。
“要走了?”柳静水轻声问道。
“嗯。”楚晏才回应,柳静水便踏上马车,转身朝他伸出了手。
楚晏甜甜一笑,将手搭了过去。
既然已经不打算跟紧那罗一起去毒神宗,他放在隐山书院的那些东西也就没必要拿走,并不需要什么人跟着。一辆马车也就坐了四个人,原本是三个人的,可穆尼手受了伤,楚晏想让他休息,就又多叫了人赶马。
只不过,楚晏好心好意让穆尼休息,穆尼却不愿意往马车里坐。
都是在碧峭十二峰,乘马车用不了多久。柳静水回了书院,刚把楚晏扶下车来,门口便有学生上前行礼,欣喜道:“柳先生!柳先生终于回来了……”
柳静水忙问道:“雅集如何了?”
那学生道:“昨日先生走后,论武会又出现大量毒蛇……所幸只是有几人被咬伤。杏花坞医治之后已无大碍。至于段长老,血刀门的几个弟子悲痛万分……加上毒物出没,云先生说剩下的论武便不办了。”
看来除了段长老之死,没出太大的事……柳静水暗自松口气,又听那学生道:“柳先生,薛先生他们正在查那昨日纵蛇之人……”
柳静水道:“不必查了,昨日纵蛇伤人的女子,是毒神宗之人,苏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