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梦无语,向向的点跟别人不同,她开始同情陆续了。
曲向向没把这封信放在心上。
放学的时候,陆续敲她椅背,等她回头,就把一个笔记本给她,“物理笔记。”
曲向向愣了愣,“不用了。”
陆续没有动,也没说话,身上的气息很冷。
曲向向飞快的看陆续一眼,就把眼皮垂下去,她伸手接住笔记,想说点什么,他已经拉开椅子走了。
看看手里的笔记,曲向向不自觉的摩挲着,用力抿了一下嘴角。
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之前相处的时候,她还很坦然很自在,现在她的心里各种不安分。
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种下去一粒种子,在蠢蠢欲动的想要破土而出,快按不住了。
出来以后会怎么着,她很茫然。
曲向向把笔记放进书包里,她在座位上坐了会儿才出教室,经过拐角处的时候,身形猛地一滞。
空气里有烟味,带着醇香。
曲向向想到了什么,脸颊整个烧了起来,连同脖子一起全红了,她深深的呼气吸气,强行收住想飞的心思下楼。
物理老师一见到曲向向,就把准备好的说词一股脑的倒了出来。
无非就是每节课的每分钟都很要紧,一旦走神,就会丢掉知识点,难接上去,希望她上课集中注意力,不要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曲向向听到最后,她小声辩解,“我没想乱七八糟的事。”
物理老师的脸色不悦,“老师是过来人,知道你这个年纪是什么样子的,有些话老师不想说的太直接,怕伤了你的自尊。”
曲向向不吭声了。
物理老师放缓语气,“按理说,应该是高老师给你做思想工作,但是你也看到了,跟你的其他八门科比起来,你的物理成绩是真的不够理想,老师替你着急,时间过的很快的,一学期也没多长时间了,年一过,很快就要分班了,你是要学理的吧,物理不可能丢掉。”
曲向向说,“期末我会努力。”
这话成功堵住了物理老师的口,也算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没有哪个老师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好,以你的条件,进最好的学校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你明年会很忙的,物理跟数学两门科的联赛肯定都要参加……”
曲向向一直安静的听老师讲话,看着很乖。
物理老师说了一番话,“你可以跟陆续交流交流,他跟你是相反的,你是天赋高,他是努力型的,别看他上课经常睡觉,私底下他一定花了比别人多几倍的时间学习。”
曲向向愣愣的听着。
“陆续物理好,你多跟他讨论,对你有帮助。”物理老师的话声一顿,“学生要以学习为主,其余的事,现在还不是时候,只要是在错的时间,什么都会是错的,老师希望你不要糊涂。”
曲向向垂眼看地,“知道的。”
出了办公楼,曲向向心不在焉的去车棚。
校门口那里,梁建兵蹲在自行车边抽烟,听到喊声他抬起头,脸上是来不及掩盖的沧桑。
曲向向连忙从车上下来,把车推了过去,“叔,你怎么来了?”
梁建兵粗糙的手指捻灭烟头,“叔来接你回家。”
曲向向蹙眉,“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梁建兵把她肩头的书包拿下来,“你晚上想吃什么?一会叔带你去菜市场买菜,买只烤鸭好不好?还有那个炸鸡排,你最喜欢吃的,阿正是不是又逃课了,那混小子,晚上不给他饭吃,让他饿一顿长长记性……”
他唠唠叨叨的,声音发哑。
曲向向说,“叔,现在正是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你不会无缘无故关了店过来。”
梁建兵的神色里有一丝慌张,“生意是要慢慢做的,歇一天也没事。”
曲向向不说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校门口不断有学生出来,好奇的观望。
曲向向没有在意那些视线,只是盯着梁叔,她看起来是个很温顺的性格,其实崛强又固执。
梁建兵面对孩子的坚持跟敏感,他败下阵来,局促的搓了搓手,“向向,你妈下午来过文具店。”
曲向向的耳边嗡嗡响,有几秒她什么都听不清。
她傻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自己的声音,像是刻意伪装出的平静,又似是对应的情感还没有回来,已经丢失了漫长的十年。
“那她是想看看我吗?”
“说是要出国了,具体叔也不太清楚,没,没聊多大会。”梁建兵结巴着,“你妈她,她给了叔一个折子,上面的钱够你把大学念完。”
曲向向把手放进口袋里,抠了抠手指,“不是想看我啊。”
第32章
曲向向不知道别人是几岁开始记事的, 她记得自己跟着妈妈去梁家的情形, 那段记忆很清晰的搁在她十几年的人生里面,扎根在亲情的那一块。
那时候她四岁多点。
正值炎夏,离上学还早, 成天玩泥巴捉迷藏, 捡桃核抓蛐蛐, 无忧无虑。
曲向向见到梁叔不敢说话, 她蚊子嗡嗡似的喊了声“叔叔”, 就胆怯的躲在妈妈身后, 牵住妈妈的衣角, 眼珠子好奇的乱转个不停,眼前所见到的人, 事,物都是新鲜的。
梁叔捧着一把金丝猴糖果,对她笑的很温和, 妈妈鼓励她自己去拿糖果。
曲向向的眼里全是那捧糖果。
不止是糖果, 糖纸她也想要,想的嘴角流哈喇子, 她害羞的从妈妈身后走出来, 手刚伸出去, 就有一团泥巴砸在了她新买的花裙子上面。
扒在窗外的小孩对她做鬼脸,张牙舞爪的,看起来像只小老虎崽子,很凶。
那是她第一次见梁正, 吓的大哭。
一切都像是从尘封的记忆里走了出来,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历历在目。
十年过去,曲向向原本以为时间已经稀释掉了她的思念,期待。
可当她得知妈妈回来了,没有看看长大了的她,连一句话都没对她说,也没有听听她的声音,她还是很难过。
血缘的羁绊是强大的,哪怕过了再久,时间依旧不能完全将它稀释干净。
那一丝残留能入侵五脏六腑,四肢百骸,让人难受的要死,哭都哭不出来。
从学校到家,曲向向的情绪一路上都很低落。
梁建兵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担心青春期的小孩胡思乱想,钻牛角尖,干出什么傻事,就哪儿都没去,点了根烟在院里枯坐着,偶尔叹口气。
从黄昏到夜幕降临。
梁正在外头吃了回去的,他没走大门,从隔壁家翻墙进的院里,一落地就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堂屋门头底下的灯没开,楼上的房间也没亮,黑漆漆的。
梁正第一反应是家里遭贼了,向向跟他爸都出了事,他的呼吸一下子就粗沉了起来。
左边突然响起咳嗽声。
梁正绷着的那根弦一颤,“卧槽,爸,你在家啊?”
梁建兵从小竹椅上起身,坐的时间长了,腿麻,他弯腰拍打了几下,“吃过了?”
“昂,吃过了。”梁正扣开打火机,借着那点光亮把门头的灯打开,瞅了瞅老头,“出啥事儿了啊爸?”
梁建兵脚踩踩地上的几个烟头,“没啥事,吃过了就洗洗睡吧,明儿还要上学呢。”
梁正的脸色变了变,老头竟然没有满屋子的抽他,也没让他上去做作业。
太不正常了。
“楼上怎么没开灯,向向呢?出门了?”
梁建兵的腿不怎么麻了,他往厨房里走,没回应儿子。
梁正蹬蹬蹬上楼,上到一半,被梁建兵喊住,刻意压低声音吼,“那么大声干什么?下来!”
他绷着脸折回院里,“老梁,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梁建兵开了厨房的灯,刷锅烧水。
梁正后脚跟进去,在锅台边杵着,一副“你不说我就跟你没完”的架势。
梁建兵从柜子里拿面条,心不在焉的,没注意拿倒了,半筒面洒了一地。
那一瞬间,他憋在心窝里的那股子火“蹭”地一下就窜了出来,直接一脚把旁边的塑料桶踹翻了。
粗声喘息着,眼眶变红。
梁正破天荒的没顶嘴,他找来拖把跟扫帚,闷声把地清理干净,完了就继续杵着。
面没了,梁建兵翻出面粉做疙瘩汤,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下午向向她妈来过。”
梁正闻言,面不改色的问,“然后呢?要把向向接走?”
梁建兵把两根小葱放到水龙头底下洗着,佝偻的背影写满了沉默。
“操!”
梁正破口大骂,“不把她接走,那来找她干什么?日子过的无聊了,没劲了,想要找个事打发时间?”
梁建兵砰砰砰的切葱。
梁正走到院里,抬头看看楼上的窗户,还是没亮灯,他又回到厨房,倒抽一口凉气,“爸,你别跟我说,那女的都没见向向一面,只是来走个场。”
“别一口一个那女的,”梁建兵把菜刀丢到砧板上,“她是向向的妈妈。”
“她是吗?”梁正满脸嘲讽的说,“当年她丢下向向,跟个男的跑的时候……”
梁建兵粗声喘息着打断儿子,“好了!”
梁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女的不是来接向向的,也没见她,那他妈的到底跑来做什么?”
梁建兵舔了舔发干的嘴皮子,扯着枯哑的嗓子说,“你陈姨要出国了,临走前找到我,给了一笔钱,将来向向上大学用。”
“陈姨?”梁正气的快吐血了,“爸,你失忆了吗?那女的怎么对你的,怎么对向向的,你都不记得了是吧?要我一样样给你拎出来,帮你复习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