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是什么?”苏拾欢问。
    “路上吃的。”贺南征坐在苏拾欢身边,一堵墙一样, 隔绝了外面的吵嚷和人群, 给苏拾欢留下一小片安静的, 自己的空间。
    苏拾欢笑着打开来瞧了瞧,里面牛奶果冻薯片什么都有,“当我是小孩子么?”
    贺南征“嗯”了一声, “可还是准备少了。”
    他指的是苏拾欢的卫生巾,苏拾欢不说话, 拿了一盒牛奶出来,贺南征接过来帮她把吸管插/进去。
    车开了, 吵闹声似乎小了一些,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逐渐过渡到了山林田野。
    刚刚下过一场雨,田野间铺着一层厚厚的白衣, 金色的阳光照射下来,有一点晃眼。
    近处的景色快速地从眼前略过,远山远景淡淡的萦绕云间,苏拾欢闭上眼,车速似乎逐渐逐渐,慢了下来。
    从时光里穿过,回到那年初秋。
    那时安城和临城还没有高铁,只有速度很慢的k字头的火车,那时的人们却不觉得缓慢,从临城到安城,需要五六个小时左右。
    那还是苏拾欢第一次一个人出远门,背着重重的行李,好像也和今天一样,车上的人非常多,苏拾欢很警惕,生怕有坏人像电视里那样抢了她的包拿走她的钱。
    现实终究是现实,一路上并没有出现这样的坏人,反而坐在身边的老阿姨人还很不错,也是一个人旅行,偶尔从包里拿出一两个小吃都会给苏拾欢分一点。
    苏拾欢害怕,一个也没敢吃。
    那天早上她就没有吃饭,一直到下午,光顾着收拾自己的衣物,没有想到要给自己带一点小零食,她饿极了,可是也只能咽着口水说不要,转头去看窗外。
    景色快速地跑到自己身后,苏拾欢看着看着就呆住了。
    过去的景色就算是过去了,再也见不到了吧。
    就好像她以前的人生,爸爸,贺父,刘正芳还有贺南征,他们给予她的,无论是伤痛还是温暖,全都从眼前抛开了,不会再相遇。
    想到这里,苏拾欢的心就缓缓地安静下来。
    她迫切的想要逃离那片荒地,前方完完全全是未知的,可是苏拾欢并不害怕。
    因为在她看来,过去的所有,也都是与她为敌的,她并不了解的。
    那些温暖的人都已经离她远去了,她又何苦留在那个冰冷的世界。
    苏拾欢长舒一口气,年轻的眼神中透出不凡与坚定。
    前方才是她的世界,不管怎样,她一定会身披战甲,闯出一片自己的江湖。
    十年了,苏拾欢也做到了。
    却从没有想到,有一天她还会回来,并且身边坐着贺南征。
    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仇恨吗?
    未必吧,时间只是让一个人变得成熟,能够更加全面的看待身边的人和物了吧。
    不会像年少时那么偏激,那么不可一世。
    有一些情感会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洗涤,留下的,都是最珍贵最独特的。
    就好像苏拾欢对贺南征。
    所以苏拾欢也并不后悔。
    刚开始看着外面的一片原野还觉得稀奇,可是看多了其实也就没什么特别了,白雪闹人眼,苏拾欢看困了,歪头靠在贺南征的肩头,闭眼小憩。
    “困了?”贺南征把她手里喝了一半的牛奶接过来放到自己的小桌板上。
    “嗯,”苏拾欢在他肩头蹭了蹭,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就赖你,早上非把我拽起来。”
    “睡吧。”贺南征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苏拾欢的下巴。
    苏拾欢竟然真的睡着了,在吵闹的动车上,靠着贺南征的肩膀就进入了梦乡。
    她是被贺南征轻轻摇醒的。
    “起来了小懒虫。”
    苏拾欢睁开惺忪的睡眼,快要进站了,动车放慢了速度,周围的人少了不少,“到了?”
    “这站就是了。”贺南征说,“把衣服穿上,刚睡醒,别着凉。”
    苏拾欢动作缓慢的穿上大衣,贺南征把行李架上的包裹和动车连接处的箱子都拿到手里,把苏拾欢的衣领往上拉了拉。
    车停了,贺南征伸出一只手给苏拾欢,苏拾欢站起身拉住。他牵着她一路走出车站。
    “变化蛮大的,”苏拾欢一路走一路左顾右盼,“以前没有这个车站。”
    “嗯,为了动车和高铁新修的。”
    “临城有钱了啊看样子。”
    安城虽然和临城离的不算远,可是经济实力还是差很多,临城一直都不富裕,城市小,田野多,有钱的人很有钱,可是落后的也很落后,经济一直都是这样一瓶不满半瓶晃的状态。
    “哇。”出了站台,苏拾欢不禁发出惊叹。
    以前这里只是一片老楼,旁边是临城火车站,又小又破,外面是一群雕塑和模样不错可是根本不能喷泉的喷泉。
    现在全都不一样了,这边的老楼拆掉了,盖了一个很大很气派的动车火车站,和旁边的老火车站挨着,老火车站也重新翻修过,外面的那些雕塑和喷泉全都拆了,变成了一大片停车场,美观又利民。
    春运期间加了不少交警值班,车站内的车流虽然很多,可也称得上井然有序。
    贺南征带着苏拾欢往外走,忽然听到远处一声呼喊,具体喊的什么听不太清,只是觉得声音很熟悉。
    贺南征没有察觉,苏拾欢听到了,举目望去,人群中也没见哪个是熟人。
    又是一声唤,这次苏拾欢听清了,是两个字,“南征”。
    苏拾欢立马就知道是谁了。
    默默松开他的手,叫了他一声,“你妈过来接你了。”
    贺南征回过头,这里人多混杂,他重新把她的手牵起来,借着身高的优势在人群中找寻。
    大概看到了刘正芳,贺南征高高的摆了摆手。
    “走吧。”贺南征低头说。
    走过这段人多的路,苏拾欢还是松开了他的手。
    刘正芳的确过来了,站在她面前的时候,苏拾欢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不管之前多么强势自律,不得不承认,刘正芳老了,再雷厉风行的美人也抵不过岁月的摧残。
    “拾欢。”刘正芳叫了苏拾欢一声。
    苏拾欢点点头,“阿姨,很久不见了。”
    刘正芳的目光只在苏拾欢身上停留了一下,仰头去看贺南征,拍拍他的肩膀,“又黑了。”
    贺南征一笑,“晒的。”
    “快走吧,家里饭都做好了。”
    刘正芳想要去接贺南征手里的行李,被贺南征拒绝了,俩人有说有笑的走在前面,苏拾欢从兜里拿了一个棒棒糖出来含在嘴里。
    呵,这情景,和十年前多像啊。
    环境变了很多,可是人啊,依旧是没变的。
    又是一处人多的地方,贺南征忽然回过头,“小四,过来。”
    苏拾欢一愣,下意识的快走了几步过去,站到贺南征身边。
    刘正芳看着两人的相处状态,目光幽深。
    刘正芳是开车过来的,把他们的行李放在后备箱,自己坐到驾驶座上,贺南征和苏拾欢坐在后面。
    “现在这春节啊,哪哪都堵,前两天我去市场买鞭炮,堵了接近半个小时。”
    在临城这种小地方,半个小时基本上已经算是很堵的情况了,不像安城,随便一个晚高峰都要一个小时以上。
    贺南征也一年没回来了,看着外面的楼房,还能依稀辨认出来,“这边的老楼都已经拆完了?”
    “嗯,现在要盖商场了。”
    “看着很不错。”贺南征说。
    “也就造势罢了,刚说要盖商场那会儿,这边的房价都涨了,不少人嚷嚷着在这边买房,现在快盖好了,也没有当时的热度了。”
    贺南征一笑,“哪的人都一样,也就一时新鲜。”
    他们说的这些楼房,街道,苏拾欢一句都没有插嘴,她也插不进去嘴,因为她对这边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这也搬走了?”贺南征看着窗外。
    “是啊,搬到城郊了,在北市那边。”刘正芳开车的间隙看了眼外面,说。
    贺南征扭头看苏拾欢,“知道那是哪里吗?”
    苏拾欢摇了摇头。
    “那是铁中啊,你母校。”
    苏拾欢一愣。
    人总是会有保护自己的潜意识,苏拾欢也不例外,大脑会自动的把那些不好的,可怕的记忆忘掉,忘得干干净净,轻易不会想起。
    就好像现在,如果不是贺南征提起,苏拾欢大概早就已经忘记“铁中”的存在了。
    贺南征是高中进的军队,那时苏拾欢正在念初中,苏拾欢小的时候不爱说话,人也老实安静,本不是出众的人物,偏偏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
    不少女生视她为眼中钉,明里暗里欺负她。
    贺南征知道之后,替苏拾欢把那些女生狠狠地教训了一顿,就为这事儿,刘正芳第一次把贺南征狠狠地训了一通。
    大家都知道了,苏拾欢这只小白兔虽然老实,可是并不好欺负,她有贺南征罩着。
    可是后来,贺南征去当兵了。
    正值中考,苏拾欢因为父亲是烈士的缘故加了不少分,考上了铁中。
    因为这一层关系,有人和苏拾欢同分却没有考上,这又成了苏拾欢不可饶恕的罪孽。
    高一还是很平静的,高一的暑假,苏拾欢在一个商场和当年和她同分的女生重逢。
    从此之后,她的噩梦,开始了。
    有一年冬天贺南征当兵归来,恰好看到苏拾欢被那个女生摁在巷子里扇耳光,贺南征气极,上去直接就把那女孩揍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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