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一向以沉着淡定著称的韩致君难得的出现了惊慌的反应。
这会儿,兄弟俩的反应明显的来了个对调,韩致云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一般,并没有因为韩致君这难得一见的反应而回头去看他,自言自语般:“那天见到她之后,我心里就一直觉得好像有什么事一样,第二天,就去了吴泽家里,那个女孩不仅是双盘镇的人,还是你的手下,季景辰的妻子。”直到一句话说完,才慢慢的回头看着韩致君。
“你是说季景辰?”韩致君反问了一句,可是不等韩致云回话,他慢慢的跌落进沙发里,嘴里喃喃道:“这也太巧了吧?”
声音太小,韩致云没听太清,“哥,你说什么?”
韩致君伸手抹了一把脸,整个人渐渐恢复了以往的神态,慢慢的摇摇头,“不知道吴国雄怎么想的,他亲儿子是一直养在他弟弟家里的,整天在镇子上走街串巷的收保护费,别人仗着他的身份,且都让着他,谁成想,去年除夕的前一天,竟是碰到了另一个村霸王,也就是季景辰的小舅子,两伙人一言不合动了手,吴国雄的儿子被打死了,吴国雄那边还没动作,他弟弟倒是先把人给关了起来,还说什么要以命偿命,要不是这样,副镇长哪里能找到机会一下子扳倒他了?这么一想,这里面,倒是处处透着奇怪了。”
“哥,你说......”后面的话韩致云没说出来,满眼希冀的看着韩致君。
韩致君眉头紧锁,背靠在沙发上,左腿翘起放在右腿上,右胳膊搭在沙发的背上,左手放在突起的膝盖上,一下一下的轻点着,这是他思考问题时,习惯的问题。
一时,办公室里很是安静,韩致云紧紧的看着韩致君,良久,“我觉得他儿子和季景辰小舅子这件事可能真的就是巧合,但是......季景辰她媳妇,我倒是觉得可以再查一查。”
“哥,你也觉得她有可能是......”
韩致君摇摇头,“我不确定,只是小陈之前和副镇长合作,扳倒吴镇长时,顺便查了查傅家,当时我倒是没多想,这会儿,或许,这里面还真的有问题了。”
“哥,你是要急死我吗?”
“这就是你宁愿被爷爷打断腿也要自己做生意的结果吗?”韩致君斜睨他一眼,目光里隐隐泛着讽意。
韩致云身体一僵,因为着急,前倾的身体以及撑在沙发上的双手这会儿,简直就是无处安放了,不知道是坐直,还是继续保持这个姿势,表情讪讪的,“我...”
“走出去大小也是个任务,手底下还管着那么多人,连这么点处事不惊都还没学会?”说着说着,韩致君不知想到什么,轻轻叹了口气,换了个姿势,侧身看着韩致云,“爷爷年纪大了,现在也只有爸爸一个人在b市,你又不愿意走家里安排的路子,非要出去做生意,外面还有那么些人一直盯着咱们家,所以,咱们每一步都要走的小心,不能轻易让人抓到错处,更何况,你现在还想要找妹妹。”
“哥......”韩致云面露愧色,低下头,一直撑在沙发上的手指微微用力的抓着沙发面,五指有些泛白,嘴唇动了动,最后启唇,声音有些轻:“哥,我知道错了,以后......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哎......”韩致君拍了拍韩致云微微有些紧绷的肩膀,“我明白你的心思,一直以来,你总觉得当初是因为你,妹妹才丢的,可是,即使当初不是因为你,他们总还有别的办法来对付咱们家,只是,你刚好在哪个时候生病了,明白吗?”
“道理我都明白,可是,我总是在想,如果我那个时候再听妈妈话一些,如果我那个时候没有生病,妹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声音很低,如果不仔细听,怕是都要听不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都过去十七年了,韩致君也明白,道理什么的也都明白,过不去的是心里吧。
十七年前,正是隆冬,韩父因为工作,带着家属,在途经双盘镇时,尚且年幼的韩致云因不听话,穿着单薄的就跑到招待所外面去玩雪,当天夜里发起高烧来,韩父因为工作,正在乡下的村子里没有回来,当时和韩母在一起的只有一个保姆和一个警卫员。
韩致云烧的严重,韩母无法,只能让保姆在招待所里照顾年幼的韩致悦,谁知道,第二天早上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年幼的韩致悦和保姆一同不见了。
韩父当天中午从村子里回来听说之后,很快派人去找,一直找了半个多月都没有任何消息,因为工作和时间原因,最后不得不选择先回到b市,留下几个人继续在双盘镇寻找。
大概是韩家的动作不小,肖家的人趁此机会,频频对韩家出手,没办法,韩家不得不收敛起来。
一直到半年后,韩致悦依然没有消息,可是韩家的人却是双盘镇不远的河沟里,发现了保姆的尸体。
而韩母回到b市之后,因为忧心韩致悦,本就不算特别好的身体,也渐渐的垮了下去,尤其在听说保姆已经死掉了,而韩致悦依然不知所踪,不过半年的时间,竟就这么离开了这个世界。
彼时,不过9岁的韩致君一直觉得是因为自己,才会让妹妹不见了,妈妈身体垮掉,这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病。
尤其是,韩母临死之际,不断的说着让他们一定要找到妹妹。
第二天,韩致君再次让小陈去一趟双盘镇,并且着重在三里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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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子,你听说了吗?”傅老太满脸惊慌的推开堂屋的门,回头见院子外没有人经过,反手紧紧的关上门。
傅老爹吸了口旱烟,莫名其妙的看着傅老太。
“前几个月的时候,村子里不是来了几个陌生男人,听说到处在打听十七年前有没有见过有人带一个一岁半的小女孩来咱们村子里。”
“然后呢?”傅老爹一脸的“事不关己”,再一次狠狠的吸了口旱烟,直到烟锅里的烟叶全部燃尽,拿起来在凳子上敲了敲,将烟锅里的碎末倒出来,又把烟锅伸进一旁的烟袋里,装了满满的烟叶,再一次点燃。
已经彻底慌了的傅老太见此,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一把从傅老爹的嘴里抓过烟杆,正咬着烟嘴的傅老爹,因这突如其来的一拽,整个人向前俯冲了过去,幸好手快的抓住了一旁的桌子,整个人才没有摔到地上,可就这样,整个人还踉跄了好一下,“哎,我说你这老婆子,有话不会好好说?”
第七十八章
“抽抽抽, 一天到晚只知道抽抽抽, 儿子出事你就是整天只知道抽旱烟, 现在, 怕是咱们自己就要出事了,你还是只知道在家里抽旱烟, 你说说你这辈子,除了抽旱烟,还有什么本事?”气急的傅老太一把将傅老爹的烟杆给扔到了地上。
不知道是傅家的地不够硬实,还是傅老爹的烟杆质量着实够好, 烟杆在地上滚了两圈,除了烟锅里还没燃尽的烟叶撒了出来, 竟是一点事都没有,连点裂痕都没有。
傅老爹看着地上的烟杆轻轻松了口气,才抬头看向似乎已经气的快要失去理智的傅老太, 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见傅老爹的话,刚刚还像是昂着头的公鸡, 这会儿傅老太却像是斗败的公鸡, 耷拉着肩,皱着眉,看了眼傅老爹, 转身走了两步, 全身脱力般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时光的事, 怕是藏不住了。”
“时光的事?时光的什么事?她不是好好的在w市嘛?”傅老爹仍然是一副不明所以。
傅老太狠狠的瞪了傅老爹一眼, “你忘了她是怎么来我们家的了?”
“她是怎么......”傅老爹突然一个激灵,“你是说,现在有人在打听她?你确定?”
“人家一上来就是问‘十七年前,有没有见过一个一岁半的小女孩’,这指向还不够明显?”
傅老爹到底是男人,遇事多少还是比傅老太要冷静一些,他沉吟片刻,“慌什么,人家现在都还没找上门,你这个样子走出去,那和直接告诉别人,有什么差别?”
“你想到办法了?”傅老太一脸惊喜,身体前倾,靠近傅老爹。
傅老爹皱着眉摇摇头,“办法没有,”转瞬,眼睛一亮,看向傅老太,“你再说一遍,那些人都是怎么问的?”
“什么怎么问的?”
“就是,你不是说那些人在村子里找人打听吗?他们找到人,一般都是怎么开口问的?”傅老爹重复了一遍问题。
傅老太思索了片刻,“应该是‘请问,十七年前,您有没有在村子里见过一个一岁半的陌生小女孩’应该就是这样问的。”说完,不解的看着傅老爹,满脸焦灼,“知道这个有什么用?虽然现在还没问到咱们家,可是,别家都问过了,迟早也会轮到咱们家的。”
“你忘了,时光是咱们从你娘家带回来的,那个时候咱家里吃不上饭了,回你娘家去了,一直待了快三年才回来的,当时,咱们跟村子里的人可是说的,去了你娘家以后才有了身孕,就在你娘家生的。”
“对啊!”傅老太恍然大悟,眼里的慌张渐渐散去,紧抓着桌子的手也不由的松了开来。“对,就是这样的,反正咱们村子里也没人知道,到时候就说是咱们自己生的,也没人知道啊!”
这边话刚说完,院子里就传来敲门上,傅老太下意识的看向傅老爹,“去开门,你只要记得我们刚刚说的就行。”
傅老太站起身,垂在腿侧的手不由的紧紧的拽着衣角,手指都泛白了,嘴唇蠕蠕,深深吸了口气,才转身出去开门。
傅老爹伸着身子,看了眼院子,三个青壮年,穿着一身黑色衣服,表情有些严肃,看的出来,这些人应该是别人家派过来的人,看来,傅时光的背景大概不简单。他心里想着。
院子外的人大概发现有人在看,猛的抬头看了过来,眼神锋利,傅老爹一个激灵,下意识的抖了抖,心里有些发冷,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
他赶紧收回目光,站起身捡起了被傅老太扔在地上的烟杆。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自己生的闺女不清楚,难道你比我还清楚?”
“大娘,您误会了,我们就是来问问。”
“有你们这么问的?”傅老太一把推了推眼前的青壮年,伸长胳膊指了指这左邻右舍,大着嗓门就喊了起来,活像是被欺负了般,“我嫁过来这里都二十来年了,傅时光是我生的,这谁不知道?你现在说这话什么意思?是想说我的闺女是你要找的人吗?强盗也不是像你们这样直接上门抢的吧?还有没有天理了?”
“不是不是不是......大娘,您真的误会了。”青壮年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们,忙摇了摇手。
“哎我说,前几个月的时候,好像就是你们几个过来的吧,那时候就说了,没你说的那个人。现在怎么又来了?”
“就是,咱们都是在这里住了几十年的了,这村里才几个人啊,难道我们还能记错?”
“说来说去,咱们村子就只有时光符合他们找人的要求啊,别的闺女,要不是大个一两岁,要不就是小个一两岁的。”
“敢情就因为咱们村里的时光符合你们要找的人的要求,就得承认她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了?”
“可不是嘛,这时光从小在咱们跟前长大,现在怎么就变成不是傅家的亲生女儿了?”
......
邻里之间争吵再常见不过了,但那也不过就像是自己家里人的吵嘴,一旦有外人找村里人的麻烦,即使平时吵的你死我活的邻里,这个时候,也会无比的团结。
三个青壮年哪里是这些妇女的对手?最后,只能落荒而逃了。
躲在人群后面的傅老太见此,不由的咧开嘴笑了笑,难得的对着看热闹的乡亲说:“谢谢各位了,今天要不是你们,我这从小养到大的女儿,估计就要成别人的了。”说着说着,也不知道傅老太是想到了什么,竟是落了泪。
“哎呀,你这话就客套了。”
“对呀,虽然你这人是不怎么样,但是时光到底是咱们从小看着长大的。”
“是啊,时光从小听话乖巧,长的好不说,人还勤快,又会读书的。”
......
三个青壮年,为首的便是韩致君的警卫员小陈。
这会儿,他们其实并没有离开很远,而是在傅家房子的转角处,静静观察着傅老太。从他们收集的资料来看,傅时光从小到大,可以说过的并不算很好,若不是她从小够聪明,别说读书认字了,怕是好好长大都难。
更别说,去年傅家以五千块的聘礼的把她嫁给了季家。说的好听,傅时光一个未来的大学生,五千块的聘礼都少了,然而事实却是,傅家前脚收了钱,后脚就把傅时光的录取通知书给毁了。
而他们今天只不过是打听了一下而已,傅老太却好像认定他们要找的人就是傅时光一样,看来,这个傅家,怕是真的有问题了。
小陈摸了摸了下巴,目光深沉的看了眼人群里略有些洋洋得意的傅老太,转身,带着人走了。
想了想,小陈带着人再一次的带了季家。这一次,依然是季母开的门,透过门缝,小陈看见,季父似乎正在做着什么木活儿。
这一次,小陈再开口时,语气较之前客气有礼许多,一开口先是自报家门了:“季大娘,您好,我是季营长部队的战友,又打扰了。”
半掩着门的季母一听,心里的防备顿时斜了下去,脸上露出笑容来,“这样啊,那你们赶紧进来歇一歇,喝杯茶。”说着,让了让身子,把门彻底的拉开了。
院子里听见动静的季父也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站直了身体,看向小陈一行人。
“季大爷,您好。”小陈打了声招呼。
季父一向话少,这会儿也只是对着他们点点头示意,指了指院子里的几把椅子说:“你们坐。”随后跟在季母的身后进了厨房。
“你怎么让人进来了?”
季母一边拿出洗干净的杯子,从放置物品的柜子里,拿出一小袋白糖,一边倒水一边说:“这些人都是辰辰的战友,难道我还把人关在外面?到时候人家回部队了,跟人说季景辰的爹妈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你让咱们辰辰以后在部队里还怎么混?再说了,咱们辰辰现在大小是个领导,咱不是得给他做面子?”
“我就问问,你那里来的这么多话?”季父无语,小声的嘟囔了一句,转身回到院子里,继续做活儿了。
“来来来,喝水喝水。”季母端着白糖水来到院子里。
小陈几人赶紧站起来接过,“大娘,真是不好意思,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季母见他们都接过去了,脸上的笑意更盛,然后才开口:“你们来家里,是有什么事吗?”
提到正事,小陈赶紧把手里的水杯放在了一旁的台阶上,看着季母认真的说:“大娘,我们上次来,不是找您打听十七年前的事吗?”
季母想了想,点点头。
“这次来,我们查到点消息,和傅家有关,也就是您的儿媳妇。”
“你说时光?”季母神色凝重起来,这会儿季父也放下了手里的工具,看了过来。
小陈点点头,“所以,我想问问您,傅家的女儿真的是傅家亲生的吗?”
“这......这......是亲生的吧?”季母不确定的说。
季父的眉头也是越皱越紧,沉吟了一会儿,“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了,那几年家家户户缺吃少喝的,傅老头是个孤儿,没有爹妈兄弟的,那时候家里没吃的,怂恿着要回他老婆的娘家去,这一去就是三年,再回来的时候,就带了时光回来,说是刚过去没多久查出来有的。”
“呀!”季母突然一拍自己的大腿叫了一声,“你这么一说,我也有了印象。他们两人结婚也有几年了,一直没有孩子,村子里还有人说让他们领养个女孩子,说是可以积福,指不定一下子就能怀上儿子,那会儿,时光她妈还在村子里念叨过几回,问谁家有不要的女孩。”说完,季母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惊疑不定起来,不由的看向季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