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高盛的目光对视了一眼，意识到对方刚刚可能什么都看到了，闻听非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讶异的神色。
    顿了顿之后，闻听非索性直接朝着高盛和团团走了过去，“我送高先生和团团出去吧！”
    高盛没有拒绝。
    团团虽然还在好奇的张望着地板上碎了的那个彩妆盘，不过，随着高盛转身的时候，他依然还是握着他爸的手，难得乖巧的直接跟着走了。
    ——说实话，自从变成了人形之后，团团便大幅度降低了在地板上打滚或者趴在那里死活不动的次数，当然了，或许也只是因为高盛觉得，他可以接受把小学生模样的团团一把抱起来带走，但是，却无法接受横着把自己养的哈士奇抱走那副惹人注目的画面。
    反正市局大楼的一楼里，仅有的几个人这会儿差不多都在刚刚的值班室里呢，闻听非和高盛、团团一起，并肩往外面走的时候，也就直接轻声说道：“说实话，高先生刚刚的反应，多少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高盛沉默了一瞬，“你是指刚刚看到了半空中出现的那只手的事情吗？”
    “嗯，”闻听非回答得很干脆，骤然面对这幅画面，高盛表现得确实太过冷静了。
    高盛没说什么，只是拉着自己狗儿子团团的小爪子，脑海中甚至诡异的闪过了一个有些荒谬的念头：很多民间传说中都说，黑狗驱邪。
    ——作为哈士奇，团团当然不是纯黑色的，不过，好歹背部的皮毛是黑色的，他又是成了精的，四舍五入的勉强一下，大概也能驱邪吧？
    犹豫了片刻之后，倒是高盛忍不住道：“你们警方，平时还得处理这种事情吗？”感觉这也太惊悚和辛苦了些。
    “唔，这种特殊情况不多的，还行。”闻听非实话实说。
    看到闻听非脸上的认真，高盛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很快，两个大人带着小学生状态的团团便走到了市局大楼的门口，“还有，希望今天的事情，高先生能够保密。”
    高盛终于笑了一下，他能确定，闻听非跟出来，应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
    事实上，若非今天的事情是亲眼所见，并且，此前团团变成人类形态也是他亲身所经历的事情，换成任何一个人说给他听，高盛恐怕都不会相信的……
    “这一点，闻警官倒是可以放心，我也无意惹来多余的麻烦。”高盛平静的笑道：“倒是我和我家孩子团团被人舆攻击的事情，麻烦警方调查处理了。还有李婄雅遇害一案，希望早日水落石出，还死者以真相。”
    闻听非点了点头，目送高盛带着团团离开，却是忍不住的在心里叹了口气，若是高盛看见，刚刚镜子里那个镜灵的影像其实是李婄雅，估计他也说不出这种话来了……
    从一楼大厅的门口往值班室的位置走的时候，闻听非其实也在琢磨高盛和团团这父子俩。真要认真说的话，高盛本人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情绪内敛倒是不足为奇，反倒是那个小孩子团团，闻听非绝对不曾看错，他那双漂亮的深蓝色大眼睛盯着值班室里面的时候，眼睛里闪烁的绝对是兴奋又好奇的光芒。
    这般反应，究竟真的只是小孩子的无知者无畏，还是另有缘由？
    回到值班室中，刚刚大发神威的林雯雯正有些虚软的坐在椅子上，单手捂着心口，因为后怕，她的身体都还有些虚软无力，不管是尖叫还是拿彩妆刷怼镜灵的时候，林雯雯其实一直都在哭，这会儿好不容易止住眼泪了，眼眶上依然还在微微泛红。
    刘胖坐在一边，已经把刚刚散落一地的纸抽盒捡起来了，正心情复杂的给即使努力压制、但是依然还有些控制不住的小声抽噎的林雯雯递纸巾。
    “谢、谢谢。”林雯雯的声音又弱又轻。
    刘胖摆了摆手，诚恳道：“应该谢你才对，不然今天怕是真的要出事了，回头我给你定制个见义勇为好市民的锦旗去。”
    林雯雯：“……”哽咽到一半差点不小心就呛回去了。
    闻听非忍不住又想起戴维了。
    那个送给了吸血鬼戴维的“见义勇为好市民”的锦旗还挂在老人家的毛血旺小饭馆里呢！
    不过山海市市局的刑侦总队也是绝了，人家派出所是时不时的收到辖区居民送的锦旗，他们刑侦总队反倒是经常给热心市民做锦旗一面一面的往外送了……
    又抹掉了一张纸，林雯雯吸了吸鼻子，努力做了个深呼吸，这才努力把字迹咬清的小声说道：“其实不用锦旗，回头如果你们方便的话，可不可以用市局官方的微博号艾特我一下，简简单单夸奖一句就行，我可以提前和经纪人都安排好水军，这年头明星都喜欢正能量的人设，我这边正好可以连着剧组的角色一起买个热搜。那个，我就随口一说，不方便就算了的。”
    闻听非和刘胖：“…………”妹子你这敬业的心态真的是由始至终，非常让人钦佩了。
    说完，林雯雯还看向了那个脑震荡的警察，有些歉意的说道：“其实今天这事也是怪我粗心了，都看到他手里拿着的彩妆盘了，愣是忘了彩妆盘里面都是带着镜子的。”
    闻听非走过去，轻轻的拍了拍林雯雯的肩膀，“如果说一定有谁犯了错，也是那个镜灵的问题，从来没有让无辜的受害者先做检讨的道理。”
    林雯雯红着眼眶点了点头，听到闻听非这句话，她的眼泪又有些忍不住了。
    就这几天的时间里，她承受的精神压力其实也非常的大，李婄雅的突然遇害死亡无形之中已经给之前就和她有些龃龉的林雯雯头上蒙上了一层阴影，后来接连遭遇的灵异事件，却是真的险些危及到了林雯雯的性命了，生死面前无大事，林雯雯承受到的，还真就是最严重的死亡压力了。
    刘胖适时的又塞了她两张纸巾，再去抽的时候，发现纸抽盒空了，忙道：“哎，没纸了，你别哭了啊！”
    林雯雯：“……”偶像包袱超级重的林雯雯愣是被刘胖这一句给憋得直接把眼泪都憋回去了。
    她请了两下嗓子，又看了躺在值班室的床上一动不动的那位很可能是遭了池鱼之殃的警察一眼，突然道：“把你那彩妆盘给毁了，不好意思。嗯，我家里有全新的彩妆盘，回头我让我助理给你送一个过来，别耽误了你给你女朋友送生日礼物。”
    “……”刚刚差点凉了、并且死状简直匪夷所思的值班警察闻言，便是忍着轻微脑震荡都要稍稍转过头来，诚恳道：“不不不，你刚刚救了我，已经非常感激了。”
    “说说详细情况吧！”闻听非一般说着，一边从柜子里翻出了纸杯，然后开始给每个人倒热水，让他们稍稍补充点水分，顺便也缓和一下情绪。
    随后，闻听非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和刘胖一起，认真的听着林雯雯、两位值班警察三个人从各自的角度，详细的描述了刚刚的情况。
    正说话间，值班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一脸莫名其妙的小宋探进头来，惊奇道：“胖胖，小闻，你们怎么都在楼下值班室待着呢，我上面的检验都已经出结果了，结果一直没等到你们上去。”
    “刚刚下面差点出事。”闻听非简单道。
    小宋联想的速度何等之快，再一看见还躺在床上有些虚弱的闭着眼睛的值班警察，脸色顿时也跟着一白。
    另一个只是因为摔在地上和磕在柜子上，所以手臂、肩膀处有些软组织挫伤的警察还沉浸在世界观尽毁、三观炸裂的情绪之中，从刚刚开始就没怎么说话，这会儿随着小宋进来，他终于困惑、茫然、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抬头看看似乎知道些内情的刘胖等人，特别小小声的颤声道：“刘哥，刚刚那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啊？”
    ——简直吓死个人了qaq！
    刘胖也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有专家说，是镜子里有了镜灵，你就当成是镜子成精了应该也差不多，它似乎一直想要抓人拖到镜子里面去，我们目前猜测，可能就和水鬼抓替死鬼差不多吧！”
    不管是提问的警察、还是脑震荡躺在床上的警察，听到了这个回答之后，脸色都有点青白交错，比刚刚还难看了。
    “刘哥，你们刑侦总队的工作都这么危险的吗……”那个警察眼神恍惚的喃喃道。
    “其实不用太介意的，正常情况下，应该不会频繁的碰到。”闻听非完全是从概率上来说的，毕竟，灵异事件在社会上大多数人眼中都是虚假的，这一点便足以证明，其发生的频率之低。
    说白了，大多数人没准一辈子都碰不上这种倒霉的事情，真的没必要太过介怀以至于庸人自扰。
    说话间，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刘胖看了一眼，“是门卫。”抬手便将电话接了起来，和门卫简单的说了几句之后，便告诉闻听非等人道：“是医院的救护车到了，我让门卫把他们放进来了。”
    闻听非立即起身，“我去给那些医生带路。”
    说话间，闻听非还看向了林雯雯。
    林雯雯福至心灵一般，一把又将自己衣服上的兜帽给扣到脑袋上了，她大大小小也算是个明星，肯定要避免暴露在医护人员面前，“我去旁边的屋子待一会儿吧！”
    “没事，等会儿你跟我们去楼上办公室。”刘胖安排了一句道。
    等到闻听非将医生带过来后，直接便将值班室让给了救护车上的医护人员们。
    另一个值班室的警察留下来帮忙，顺便也请医生帮忙处理了一下手上擦在铁皮柜上破了皮的伤口，消消毒、做皮试，然后打个破伤风针什么的。
    同时，闻听非和刘胖却是和小宋站在一起，又说起了刚刚痕迹科的检验结果。
    “毒检怎么样？”闻听非直接问道。
    “那个沈明远没吸过毒。”谈到了自己的工作，苍白着脸的小宋状态也稍稍恢复了些，“不过我从他的衣服上，的确提取到了少量毒品的痕迹，他应该短时间内还接触过毒品。”
    “那行，和缉毒那边打个招呼，扣人。”刘胖当机立断道。
    小宋也点了点头，说完正事，忍不住又道：“刚刚你们又遇到镜灵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雯雯弱弱的举手，“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在下面的缘故吧，没想到它居然连彩妆盘那么小的镜子都不放过。”
    刘胖同情的说道：“它也没放过我车里的倒车镜、后视镜，它们其实也很小啊！”
    林雯雯：t_t
    闻听非也微微拧眉，“之前没出事，我都差点把这一茬忽略了。之前我和刘哥看到镜灵，应该也是因为雯雯的原因。不过这件事没头没尾的，我觉得，还是得请教一下专业人员。”
    小宋毫不犹豫的直接摸手机，“都这个点了，局座、大宋他们应该已经在第二期公务员培训班的宾馆报到了吧？让他们帮忙，直接当面请教一下王教授？”
    刘胖立刻支持，“行，打电话！”
    闻听非则是接过了小宋手里那两张检验结果报告单，开口道：“我先去把这个拿去审讯室吧，那边还和沈明远死磕呢！”
    在沈明远已经被怀疑和李婄雅被毒害一案有关的情况下，现在又能肯定他涉毒了，24小时之后，沈明远也出不去了，这种情况带来的心理压力应该是毋庸置疑的，自然也会对审讯人员的工作有很大的帮助。
    尤其是沈明远本身还不吸毒，只要再找到点证据，基本上分分钟就可以盖章，沈明远这是涉嫌贩毒了。
    刘胖一边点头，看着闻听非手里的检验结果报告单，突然又神来一笔的说道：“我们之前一直没有找到凶手毒害李婄雅的动机，有没有可能，其实她的死是和贩毒有关的？”
    第70章
    听到这句, 闻听非的脚步也是一顿。
    对比普通人来说，警察由于其自身工作的特殊性, 往往能接触到更多违法犯罪人群，但是，就是在这种人当中, 毒贩、毒枭，也是犯罪人群中最残忍、最恶劣的一群。
    事实上，在贩毒链条的最后一环上, 吸毒和贩毒其实是重合的, 那些零散的贩毒者, 往往本身也是吸毒者, 他们贩毒的量一般也并不大, 被抓到了，差不多也就判个三五年的刑期，从监狱里出来之后，一段时间里, 很容易又出现复吸和贩毒的行为，然后再被抓, 直到要么因为吸食毒品的剂量增大而身体彻底毁掉直接死在毒品上, 要么因为贩毒的罪刑，付出应有的代价……
    之前, 龚法医对李婄雅做尸检的时候, 已经确定过，李婄雅本人生前并无吸食毒品的迹象, 再加上她本身又是公众人物，所以，案件的侦破过程中，大家自然而然的不曾往毒品这个方向上考虑。
    但是现在，从沈明远的身上找到意外发现，却顷刻间又推翻了刑侦总队之前的认知。
    沈明远作为一个并不吸毒、但是却又能接触到毒品的人，很可能已经处在了整个贩毒链条的中段、乃至于核心的位置。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的话，很可能，刑侦总队在侦破李婄雅被毒害一案的同时，反而意外的抓到了一条贩毒线。
    刘胖的经验更加丰富，虽然他并非一线缉毒警察，但是，和山海市禁毒总队的人多多少少也有过接触。
    就在市局办公大楼里面，刑侦总队所在的十楼上面，十一楼就是禁毒总队的地方。只不过，禁毒总队的工作中，往往少不了卧底、内线，侦查一些跨国境的贩毒案的时候，更是免不了的要进行一些秘密行动，他们的日常工作和刑侦总队这边表面上看着差不多，但是实际上，往往会有更多危险、隐秘而又不足为外人道的部分。
    想到这里，刘胖捧着下巴“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小闻你先去审讯室那边和他们打个招呼，但是沈明远这事，咱们还得先和周队汇报一下。”
    禁毒总队那边，在贩毒集团里埋了多少个卧底钉子什么的，这种信息都是最重要的机密，别说是刘胖了，就算是到了周队那个级别，很多都是不知道的。
    偏偏这个案子真的又涉及到毒品了，在这种情况下，刑侦总队真的没法保证，不会在侦破的过程中直接踩到禁毒总队那边埋下的地雷上去。
    如果是帮禁毒总队那边，直接因为其他刑事案件把人抓起来了，那是最好不过，但是，若是真的一个不小心，因为抓了人，反而意外的破坏掉了禁毒总队的计划和布控，那就很尴尬了……
    闻听非点点头，拿着那两张检验结果报告单先去审讯室了，至于这边剩下的几个人里，刘胖摇了摇手里的手机，对小宋道：“你和林雯雯先去楼上的办公室，我和小闻等下也上去，我先去打个电话。”
    苍白着脸的小宋和眼眶泛红的林雯雯对视一眼，同时毫不犹豫的使劲摇头。
    刘胖：“……行吧，那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行行行，你快去打电话。”小宋自然知道，刘胖是打算和周队汇报工作，有意的避开了林雯雯而已。
    如果说之前李婄雅的被毒害一案，只是因为她身为公众人物，容易引起社会关注点，警方这边必然会承受着比其他刑事案件更大的压力，也迫切的需要在短时间内侦破案件、抓到凶手，所以才会直接把案子从辖区派出所转到了刑侦总队这边，但是，一旦这个下毒杀人案的后面还涉及到了毒品，那么，即使必须承担着巨大的社会舆论，工作中，依然还是要为禁毒总队方面的部署安排考虑，毕竟事有轻重，一整个贩毒集团给社会带来的危害，要远甚于此。
    等到刘胖拿着手机往那边走的时候，小宋突然想起来，刚刚他们还说，要给大宋或者局座打电话，向王教授请教关于镜灵的问题呢，顿时也急了，忙冲着刘胖的背影大声道：“胖胖，给大宋他们的电话呢？要不我先打电话问问？”
    满脑子都是沈明远涉毒一事的刘胖头也没回，只是回话道：“你自己打！”
    小宋抓出自己的手机，一边翻着通讯录里的联系人，一边还在自己琢磨着，他们局座心大，就算是面对灵异事件，局座都是一脸佛系淡定的模样，在这种情况下，请局座帮忙向王教授询问，小宋甚至怀疑，局座听完之后，可能会“哦”一声，然后出于对他的同情和爱护，一点不当回事的从网上随便搜罗几个驱邪的符咒，用办公室的彩色喷墨打印机打出来，最后直接塞到小宋的手里，让他放抽屉里藏好了，还会耐心的叮嘱他两句，等到上面来人检查工作的时候绝对不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漏出来，万一被认为是不认真工作，是要手写检讨的。
    ——至于把驱邪的符咒直接挂在市局里，那就更是绝对不可能的的事情了，这种公然传播封建迷信思想的行为，想都不要想，万一哪天有普通市民过来办事看见了，再拿手机拍照投诉了，那是要全局通报批评写检讨并警告的！
    小宋想想就头大了，自然是略过了局座的手机号不提，直接一个电话打给了下周同样要参加培训班的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