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买他的人看来还是个世家大户,很规矩,嘴很严,什么也探听不出来,马车摇晃摇晃,晃了好久,终于到了地方。
    钟宛下了马车,抬头一看,险些又喷出一口血来。
    郁王府。
    钟宛千算万算,没想到郁赦居然也想日自己!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宣璟要买自己都会被揍一顿,郁赦却能抗住安国公主和郁王爷两方,顺顺利利的把自己接过来,也是英雄出少年。
    ……
    钟宛梦里笑了下,皱着眉翻了个身,感觉有人在拉他的手。
    钟宛费力的睁开眼,好一会儿才看清,是林思来了。
    林思满脸急切,又是摸钟宛的脉,又是拭钟宛的额头,钟宛勉强一笑:“没事……就是冻着了,扶我起来。”
    林思半跪着,将钟宛扶了起来。
    钟宛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已经退热了,精神还行。
    钟宛抬手指了指一旁的书案,“去……拿纸笔,我有话问你。”
    林思拿了过来,钟宛却接了过去,原来是他自己要写。
    这府邸是崇安帝安排的,钟宛并不能放心说话。
    钟宛下笔飞快:当年见王爷最后一面的人是你,王爷最后说了什么,你再说一遍,写下来,一个字都不要错。
    林思顿了下,接过钟宛的笔,写道:告诉归远,事已至此,保重自身,不要为我犯傻,我这三四个血亲,请他好好护住。
    钟宛微微皱眉,写:三四个血亲?
    林思点头。
    钟宛继续写道:王妃早逝,王爷就三个孩子,明明白白的,为什么直接不说三个,要说三四个?
    宁王死前,身边守着不少不相干的人,会不会是他有什么未尽之言不能明说,所以靠着这句话,想告诉钟宛什么呢?
    林思皱眉。
    钟宛写:你是不是也怀疑过?
    林思点头。
    钟宛写道:几年前,你落在郁赦手里,是因为什么?
    林思比划:身世。
    钟宛心道果然。
    林思比划:并不是为了王爷临终的话,四殿下对郁小王爷的身世也颇多疑虑,是他派我查的,自然,也是我想查的。
    钟宛写:结果如何?
    林思摇头,什么也没查出来。
    钟宛倚在床边,怔怔出神。
    林思打手语:主人怀疑郁小王爷是王爷的孩子?
    钟宛沉吟:“只是怀疑……但其实说不通的。”
    只是凭着宁王的一句“三四”就把这俩人连起来,太牵强。
    且郁赦是先帝驾崩那年出生的,那年宁王刚满十五,怀胎要十月,再往前推,也就是宁王十四岁上就……
    钟宛失笑,怎么可能。
    林思揣摩着钟宛心思,大概知道他在想什么,耿直的比划:十四岁,也不是一定不行。
    钟宛尴尬一笑,不想跟林思讨论自己义父的这种事,想了下写道:当时王爷还是最受宠的六皇子,由先帝亲自教养,很有可能会继承大统,先帝不会让他在大婚前莫名其妙的有一个孩子。再者,安国公主和郁王爷替宁王养儿子?还养的这么精心?
    林思点头,比划:不可能,皇上连宣瑞都忌惮,又怎么可能留下年龄更大的郁小王爷。
    钟宛叹口气,宁王亲子这事儿也不对,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三四个血亲”,到底是随口一说,还是别有深意呢?
    林思琢磨着“三四”两个字,又猜测着比划:那个四,会不会说的是主子你自己?
    钟宛失笑,写道:我比郁赦还大一岁!王爷十三岁就跟人同房了吗?想什么呢!咱们钟府虽没了,但我实实在在是我爹娘生的。
    林思低头笑了。
    “那到底是谁呢……”
    林思建议:主人要是想知道,我可以继续查下去,我不着急去南边。
    “不行。”钟宛摇头,“他刚跟我提起过你,你若再落在他手里,他绝对不会饶了你。”
    林思无奈,钟宛想了下,道:“或者……万寿节之后,咱俩换一换,你陪着他们回黔安,我留在京中。”
    林思皱眉,比划:主人不是说,这次之后,再也没咱们什么事了吗?
    钟宛沉默,若这三个孩子没事了,他也算对得起宁王的一番养育之恩了,以后的年岁,他是不是可以……
    林思不想钟宛再陷泥淖,快速的比划:两个小主人刚十岁。
    钟宛苦笑一下,也是。
    自宁王死后,这条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哪儿来的自由去想旁的事。
    第7章 我给您唱个曲儿吧?
    林思同钟宛自小一起长大,对他的心事不说完全知道,但总能猜到一二分,他抬头看看钟宛,打手语:主人难道是替郁小王爷忧心?
    所以才硬把郁赦的身世往宁王身上拗,说服自己留下来?
    钟宛没说话。
    宁王当年被构陷,郁王爷是出了力的,钟宛不该操心郁赦。
    林思想了想,比划:出事之时,郁小王爷才十几岁,他并没插手,主人不用觉得对不起王爷。
    钟宛揉了揉眉心,低声道,“我分得清。”
    林思当时虽然也被买进了郁王府,但一直在二门外喂马,对里面钟宛和郁赦的事知道的不多,他想了下,直接问:主人当年和郁小王爷,有过情愫吗?
    钟宛呛了下。
    “没……”钟宛笑了,“你别是也信了那些谣言了?没有的事。”
    林思困惑的看着钟宛,彻底不明白了。
    也没定过情,那为什么现在要替郁赦担心?
    “他……”
    钟宛枕着自己的手臂倚在床头,悠悠道,“之前……虽跟他算是同窗了几年,但整整三年,几乎没说过话。”
    “我不想给王爷惹事,从不跟那些人打交道,除了没事儿跟四皇子宣璟相互斗斗气,没和旁人有过什么牵扯。”
    “五皇子宣琼手黑心毒,总想给我耍阴招使绊子,我瞧不上他……郁赦是宣琼的表兄,两人同为一派,我自然也敬而远之。”
    五皇子宣琼的母妃,是郁贵妃是郁王爷的胞妹。
    钟宛揉了揉酸疼的脖颈,“说起来我当初也困惑,他跟我既不沾亲带故,又不像是和宣璟似得打出了三分情谊,怎么会费那么大力气把我买去?”
    林思略想了下,很直接道:那就是倾慕你,或是想那些不干不净的事了。
    “也没,真没。”钟宛摇头,“他把我丢在他们家别院里后不见不问不理会,一丢就是三个月,隔了好久,大约是被他别院的管家闹烦了,才住过来了。”
    林思困惑:被管家闹烦?
    钟宛要笑不笑,又咳了起来。
    “我在别院躺了半个月,能下床后,当然是要跑啊……藏在装厨余的大桶里想被运出去,或是装成仆役从角门往外溜,每天半夜我还都去找地方翻墙……他别院里没住着主家的人,一院子的仆役只管看着我,那管家怕我跑了,日夜盯着我,寸步不离。每天晚上,那管家都搬把椅子放在我床头,坐在椅子上盯着我。”
    钟宛咳了两声,忍笑:“我就问那老管家啊……”
    少年钟宛躺在床上,安安静静的,看上去人畜无害。
    只有老管家知道这是个什么货,三个月了,钟宛就没一刻不想着往外跑的,管家苦口婆心的劝了:少爷你已经落了奴籍了,你就算出去了,没路引文书,你连城都出不去,这辈子你不能买房不能购地,到哪儿只能藏着躲着。
    钟宛心道废话,本朝律法,我能不比你清楚。
    管家被烦的没了耐心,还吓唬过他:少爷,我们世子可是拿着您的卖身契了,您要是跑了,世子只消知会衙门一声,不到一天就能把您抓回来,到时候,这窜逃的叛奴是要被官府黥面的,黥面您知道吧?
    钟宛根本不在乎,冷冷道:“我一个男人,脸毁了就毁了,还省的让人惦记了呢!”
    老管家急了:“黥面是一辈子的事,你怎么能不在乎自己的脸呢……”
    少年钟宛莫名其妙:“我本来就不要脸啊,管家!!!我都混到这份上?!还要脸?”
    老管家被气的喘不上气来。
    两人吵了一个白日,入夜了,老管家觉得钟宛大概能消停会儿了,刚想在椅子上凑合着眯一会儿,钟宛突然开始说话了。
    “冯伯。”钟宛半分睡意也无,看着床帐顶子,“咱俩谈谈心吧。”
    冯管家:“……”
    冯管家心里咒骂着这个不省心的,强打着精神硬邦邦道:“聊什么?!”
    少年钟宛平静道:“我们聊聊令慈吧。”
    冯管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老娘被调戏了,当即暴起,要跟钟宛动手。
    “消消气消消气,你急什么?”少年钟宛忙不迭的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您冷静点!您这个年纪真的不能老动怒,坐下!坐下……”
    冯管家气的胡子翘,背过身坐下了,不想再理他,过了半柱香时间,刚要迷糊的时候,钟宛又突然道:“冯伯,您有夫人吗?”
    冯管家满脸煞气,“贱内尚在。”
    钟宛点点头,“您和夫人,夫妻和睦吗?”
    冯管家茫然,大晚上的……他为什么要跟一个半大孩子聊自己跟自己媳妇的事?
    冯管家回头瞪了钟宛一眼,“有什么好不好的!这事儿跟少爷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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