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他那是碰吗?他是……”郁赦顿了下,抬眸问道,“接着旨意了?”
    钟宛一笑,“传旨的人刚走,恭喜王爷了。”
    “封号还没定。”郁赦看向钟宛,低声道,“得亏了你的人机敏,皇帝现在一心觉得是郁王勾结了司天监的人在生事。”
    见两人说起正事来了,冯管家放下茶点,知趣的躬身退下了。
    郁赦沉声道:“猜猜,皇帝还要耗多久才肯立储。”
    “身体更差一些吧……”钟宛沉吟片刻,“或者是发现郁王或宣琼再生事。”
    钟宛想了想,轻声道:“靠宣琼自己扑腾出什么花样来可能难,要不要把北狄的事往前提一提?”
    “不急。”郁赦摇头,“给郁王一点时间……你家的事,他还没替你翻案呢。”
    钟宛忍不住笑了,“王爷,你心思怎么这么毒?”
    郁赦淡淡道:“他自找的,他这人就是这样,别人是狡兔三窟,他是恨不得给自己挖出百十来个退路,贪心不足,活该最后活活累死。”
    “你就不贪心了?”钟宛轻声道,“我是怕迟则生变,要是郁王真的全豁出去了一定要证明小钟妃曾弑君,你……你毕竟是小钟妃的儿子,有人若以此质疑你,觉得你不配继位,那怎么办?”
    “不一定走得到那一步,再说我当日还未出生,关我什么事。”郁赦不甚在意,转口道,“公主那边来过消息么?”
    钟宛摇头,“自之前替你周全,让皇帝信了是郁王再重提小钟妃的事后,公主就没再往这边走动过了,我让林思探听过,这么多天了,郁王再没去过公主府。”
    钟宛看着郁赦,“子宥,你几次逼着安国长公主表态,到底是为了让她死心塌地的帮你,还是在替她划清界限,为了将来她可不受牵连?”
    郁赦默然,片刻后深深的看了钟宛一眼,自嘲道,“两下都有。”
    钟宛有点心疼郁赦,但看着郁赦阴鸷的眸子,想着他这具桀骜骨下温柔的心肠,又难以自已的觉得着迷。
    “把谢恩的折子写了吧?”钟宛拿了一封空白书折放在郁赦面前,“终于封王了,里子你已经有了,面子该给皇上了。”
    郁赦不太乐意,敷衍道,“随便让谁写一封吧,反正他也不一定看。”
    “但万一在早朝的时候让人当朝读了呢?”钟宛催促,“快写吧。”
    郁赦实在不想动笔,白天跟崇安帝周旋了半日,现在想起崇安帝来他还在犯恶心,郁赦揉了揉额头,“头疼,你……你替我写几句吧,我一会儿誊抄下来。”
    钟宛答应的挺爽快,“行。”
    钟宛也不坐,就站在郁赦身前,拿起笔来沾了沾磨,展开书折,半点腹稿不用打,随手写了起来。
    郁赦静静地看着,“你没进中书省,确实是屈才了。”
    “知足了吧?”钟宛下笔不断,一面骈四俪六的写着谢恩的虚话一面还不忘吹嘘自己两句,“七年前的会元,亲自给你当校书童,高不高兴?”
    钟宛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写满了一张书折,神采飞扬,“看看,有没有用改的?”
    郁赦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摇头,“一个字也不用改。”
    钟宛知道他是真的堵心,叹了口气道,“我看你也别誊抄了,我仔细的再抄一份送去就算了。”
    郁赦点头,钟宛换了一支细些的毛笔,又拿了一份空白书折来,郁赦要起身给他让位子,钟宛摇头,一哂,“抄这么点儿东西还用坐的四平八稳的?”
    钟宛换了个笔体,端正温润,写了几十年折子的老臣怕是都不如他。
    郁赦看着这样的钟宛,喉结微微动了下。
    就是这提笔安社稷的一只手,前两日,在自己的起居册上,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写下了无数个“钟宛”。
    钟宛宽大的袖子垂在郁赦身边,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动着,钟宛微微弯着腰,郁赦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看向钟宛细瘦的腰身。
    郁赦强迫自己移开眸子,声音不太自然道,“你坐。”
    郁赦说着就要起身,被钟宛用左手按了下,钟宛专心抄写着,低声嘟囔,“不用……马上好了。”
    郁赦右手攥了下,又伸展开,随后慢慢地放在了钟宛的腰上。
    郁赦揽着钟宛的手突然用力,让钟宛坐在了自己腿上。
    钟宛手腕一动,差点在折子上滴了个墨点。
    郁赦提醒道:“小心点。”
    钟宛耳垂红了些许,一面写一面小声道:“王爷,有这样对待校书童的吗?”
    郁赦不动声色,“你在我起居册上乱写,做错了事,自然要有点惩戒。”
    钟宛较真了:“孙阁老偶尔犯错,你也会罚老大人来坐你的腿吗?”
    郁赦差点又笑出声来。
    钟宛沾了沾磨,清了清嗓子,红了脸,“你这不也是挺、挺会使坏的么?”
    郁赦敛眸,让钟宛倚着自己,“话本里学的……早同你说了,我不是不会。”
    这个调调,他不是不会,也不是不喜欢。
    郁赦有意让钟宛开心,权衡着尺度,揽在钟宛腰上的手慢慢地往下滑了些许。
    钟宛耳朵也红了,他怕写错了一笔两画的害了郁赦,屏息仔细写着,但还是忍不住低声抱怨,“那你平日……”
    “平日里你什么都不做,我就总是要绷不住了。”郁赦闭上眼,“所以不敢跟你太亲近……怕让你这破身子雪上加霜。”
    郁赦自言自语,“我现在也畏手畏脚了,惜命又矫情。”
    惜自己的命,更惜钟宛的。
    郁赦睁开眼,蹙眉,“还没写完?”
    钟宛有意跟郁赦多腻一会儿,写的越来越慢,郁赦一眼看出来了他这点小心思,眼中带了点笑意。
    郁赦声音很轻的问,“就喜欢我这样?”
    钟宛说不出口,郁赦也不逼他,郁赦将手按在钟宛的腿上,微微分开。
    钟宛脊背倏然绷直了,郁赦低声道,“放心,只碰你前面。”
    钟宛哆嗦了下,“我还没写完!前面也……”
    他一不小心,一笔在书折上划了长长的一道,马上就要写好的一封奏折就这么生生的毁了。
    “奏折上有墨迹是大不敬。”郁赦松开了钟宛的腰带,声音温柔,说的话却很严苛,“归远,重新写。”
    郁赦一面说着一面将手滑了下去。
    钟宛手心冒汗,他费力的拿过另一份空白书折,急促声,“你、你等一会儿再……”
    “刚才你怎么说的?”郁赦平静道,“抄这么点儿东西,还用坐的四平八稳的?”
    钟宛搬石头砸自己的脚,红着脸没话说了。
    郁赦动作很温柔,不知他是真的太宠钟宛了还是又再使坏,一面动作一面问钟宛,喜不喜欢,舒不舒服,自己低头看一看好不好……
    细致的折磨下,钟宛浑身的骨头都跟着打颤。
    半个时辰后,钟宛毁了七八封折子也没抄出一份整洁的出来,最终还是郁赦握着他的手,像教小儿学字一般,一笔一划的带着钟宛完成了明日谢恩的书折。
    第87章 别再糟践自己,让她在那边心疼了
    晚间, 郁赦摸了摸钟宛的额头, 感觉不出什么来,他低声道, “你要是不舒服跟我说, 先坐着, 一会儿让他们把饭菜送到卧房里来吃。”
    郁赦命钟宛坐在床上,自己把几条脏了的丝绢丢进了手盆里, 又把钟宛换下来的里衣也丢了进去, 钟宛呼吸还有些不稳,他看看郁赦失笑, “小王爷, 你放着等别人收拾行不行?你又不让我帮你, 我这心里本来就满是愧疚的,你还要把仆役的活全做了,是故意让我心不安是不是?”
    郁赦瞟了钟宛一眼,走到书案前, 一面将揉皱的乱七八糟的书折收好放在一边一面淡淡道:“让谁来收拾?”
    钟宛倚在被子上, 声音很轻, “随便谁,冯管家,丫头……丫头就算了,她也太小了,别的什么人……”
    “随便?”郁赦把散落在地上的几支笔捡了起来,表情平静, “谁看了这些,猜不到方才发生了什么?”
    钟宛眼中还带着几分水气,小声道,“猜到就猜到呗。”
    “那传出去像什么话。”郁赦随手拿过一张干净帕子把书案上抹了下,难以理解的看了钟宛一眼,眼中几乎是带了几分谴责,“人家谁家正房夫妻,会在书案前做这种事?”
    钟宛突然被倒打一耙砸懵了,差点没回过味儿来。
    钟宛看着郁赦道貌俨然不染纤尘的样子,差点信了刚才死死攥着自己不放手,逼着自己说了一串平日说不出口的话的人不是他。
    钟宛呆了片刻道,“子宥,方才的事难道不是你做的?”
    郁赦面色如常,“是又如何?那就该让旁人知道,你像个寻常小妾一样,跟我在书案前胡闹?”
    钟宛表情凝滞,片刻后突然懂了郁赦的心思,禁不住笑了。
    钟宛将手臂枕在颈后,仔细想了下,确实,郁赦自来只跟别人显摆自己如何倾慕他,如何离不得他,如何黏糊他,但具体如何“腻歪”的细节,他是不肯跟外人透露半个字的。
    上次那让人啼笑皆非的血迹,郁赦也是自己避开人默默洗了,没让旁人看到。
    郁赦骨子里还是很规矩的,觉得这种事应该是藏着掖着的,换句话说……
    钟宛轻声道,“你觉得我是你三媒六聘的小王妃,怕人知道我私下胡闹,觉得我不自重,是不是?”
    郁赦指尖微微顿了下,匆匆把书案收拾好,半晌道,“我是怕别人说……”
    钟宛好奇,“说什么?”
    郁赦低声道,“说我不敬重你。”
    钟宛莞尔,心口突然暖烘烘的。
    钟宛回味刚才的种种,浑身骨头还是有点软,他小声说,“是挺不敬重的,你想想刚才逼我说的那都是些什么话……”
    郁赦嘴角微挑,外面仆役进来换茶,郁赦收敛神色,飞快的将手里的帕子丢到地上,终于堪堪盖住了所有荒唐痕迹。
    郁赦表情平静的吩咐,“钟少爷不舒服,晚膳摆在卧房,不出去了。”
    仆役们都知道钟宛身体不好易生病,闻言忙问道:“传太医吗?”
    郁赦别有深意的看了钟宛一眼,漫不经心的对仆役道,“不必,小毛病,我就能治。”
    当夜,郁王府别院的灯早早就熄了,同郁王府别院相距并不远的郁王府中,阖府灯火通明。
    书房中,几个幕僚压着嗓子相互吵嚷,争执不下。
    郁慕诚被幕僚们闹得头晕,但不但未发怒,脸色还是温和的。
    一个幕僚疑心道:“可也奇怪了,皇上以前是信这些事的啊!不然当初也不会把世子送到咱们王爷这来避难,如今好了,王爷替皇上养大了世子,皇上这边翻脸不认人就算了,又改了性情。”
    “什么信不信的,利益驱使罢了,有利的就信,不合心意的就当那是有人别有用心。”
    “那司天监胡言乱语!句句踩着皇上的忌讳来,偏偏明面上好像是在替我们做说客!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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