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他自幼就是这个冷硬的态度,加上如今成熟内敛的气度,往那儿一站,就叫人平添敬畏。
    楚翘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张明媚的小脸又养出了婴儿肥,双颊成桃花粉,唇色浅淡,未施粉黛,神情懵懂,唇角还有一丝羊乳杏仁茶的残渍。
    梁时的视线最终又落在了那颗小红痣上,那个人也有同样的一颗小痣,他自幼就记得这颗痣。殷红如火的颜色,早就烙在了他的心头。
    晚膳时辰早就过了,小妇人还在吃……羊乳杏仁茶!
    那个人也喜欢!
    梁时记得清清楚楚,他心里的那人早晚都爱吃一碗羊乳杏仁茶,为此他还特意在郊外养了一群产.乳的白羊。
    诸多巧合交织成了一张无形的丝网,将梁时团团围困,他知道自己依旧渴望着,期盼着,无比奢望着……
    二人四目相对,楚翘的小心肝很不安分的狂跳了几下,表面上还算镇定,她看着梁时缓缓从广袖之中取出一物出来,这东西正是萧湛上次赠给她的佛珠。
    楚翘看不明白了,梁时这是良心发现?还是兽性即将大发?
    她淡定的看着梁时将佛珠递了过来,又淡定的听着他说了一句话,“此物应该归你所有,拿着吧。”
    他高高在上的站在那里,矜贵不可言喻,这动作宛若在施舍楚翘。
    楚翘觉着有诈,但梁时既然做出这个动作了,她肯定不能驳了他的好意,她以为自己很聪明,乖顺的接过了佛珠,但并没有戴在手上,而是转身就放进了妆奁匣中。
    梁时看出了她的防备,楚翘以为自己佯装的毫无破绽,两人再一次四目相对时,梁时对屋内的小丫鬟又吩咐了一句,“来人!给夫人再盛一碗羊乳杏仁茶!”
    (姑娘们不要屏蔽作话,从8号晚上6点钟开始,作话会有1000-2000的赠字)
    第37章 深度试探
    楚翘贪嘴,从小就喜欢喝羊乳杏仁茶。
    此时此刻此地,她猛然之间惊觉了一事,她一直以为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可似乎忽略了最为关键的细节。
    梁时这般看着她,这炽热又直接的眼神究竟是想表达什么?楚翘不敢往下想。
    但脑子里都是她极为丰富的臆想画面,她仿佛看见梁时一手将她提了起来,然后用了看穿一切的眸光盯视着她,“太后娘娘,臣家中的羊乳杏仁茶是否合口味?太后以为这样就能逃得过臣的双眼?”
    楚翘打了一个机灵,好在表面依旧强装镇定,梁时已经换上了常服,身形修韧挺拔,看不出不久之前受过伤,他依旧笔直的站在室内,这让楚翘感之到了无形的威压。
    在小丫鬟没有重新端来羊乳杏仁茶之前,楚翘耿直道:“二爷,妾身……饱了。”
    梁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的视线一直紧紧锁着坐在梨花木圆桌旁的小妇人,生怕一个眨眼间,她又不见了。
    梁时的语气突然和缓的不像话,“不是很喜欢么?怎么就饱了?再喝一碗。”说话间,眉目之间的神色也随之温柔了下来的,楚翘以为她看花眼了。
    楚翘:“……”他怎么能这样呢?不是应该奸佞纨绔,蛮不讲理么?
    梁时今晚好像格外的有耐心,待丫鬟端上羊乳杏仁茶,他一边看着楚翘,一边亲自从大漆托盘上端过瓷碗,另一只手还用瓷勺搅拌了几下,仿佛下一刻就要亲自喂她喝了。
    楚翘不争气的小心肝又颤了颤,当梁时走了两步靠近她后,她闻到了几股气味交织在一块的味道。
    有羊乳杏仁茶,药膏的气味,还有……某种不知名的奇香,而且这气味就是从瓷碗中荡出来的。
    楚翘重生成颜如玉之后,嗅觉变得十分敏锐,她当即察觉到了什么。梁时递过来的这碗羊乳杏仁茶肯定有端倪,否则他怎会这般好心肠?
    他在里面下.药了?是迷.药么?他想作甚呐?
    楚翘反应很快,当梁时亲手将瓷勺递在她唇边时,楚翘捏住了自己的小鼻子,“二爷,您还没沐浴呢?身子着实难闻,一股子味道。”
    梁时的确尚未沐浴,如今随着疑点越积越多,他已经无法安心的仅仅去缅怀那人了。
    他即便是自欺欺人又何妨?他就是期盼着眼前这小妇人有诈!
    如若这人当真是她转世而来的魂……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梁时的动作更是毅然决然,他放下瓷碗,一只手捏住了楚翘精致的下巴,手感丝滑细腻,他心神一荡,竟然无意识的哄了起来,“听话,喝了。”
    楚翘岂会喝?她当然不会明知有诈,还张嘴喝下有问题的东西。
    感觉到下巴处明显的摩挲,并没有丝毫的痛感,今晚的梁时像变了一个人,连哄带劝的诱惑着她,“你听话些,张嘴。”
    楚翘原本防备心还不够,闻此言,索性就紧紧咬着唇,那桃花粉一样的菱角唇很快就咬上了牙印。样子实在是倔强,大有宁死不屈的架势。
    梁时:“……”若非从不相信鬼魂之说,梁时此刻已经奔溃瓦解,肯定会将眼前这小妇人当作是那人了。他一定会狠狠将她揉进怀里,然后质问她:怎么会这般没用?暗中命了多少人护着你,你还是让人给害死了,你太有本事了!
    烛火照亮了一室,二人四目相对,楚翘无比焦急的想着对策,首先她并不知道梁时给她喝的究竟是什么,其次她根本就不知道梁时的目的。
    难道是将她迷晕了,然后行圆房之事?可他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啊。
    要毒死她么?他都不同意和离,更没有理由这个时候弄死她了。
    时至今日,楚翘还是看不透这个人。
    梁时的力气并不大,他好像格外留意分寸,生怕伤了她,故此楚翘稍稍用力,就从梁时的手上挣脱的,她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因着动作过大,一勺子羊乳杏仁茶洒在了梁时的锦袍上,还溅湿了他的黑帮白底的皂靴。
    当楚翘等着他发怒时,梁时却动作轻柔的放下瓷勺。他侧过身,眼神灼然的看着她,“怕什么?你在心虚?”
    被人下.药,能不怕么?!
    楚翘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仰头道:“二爷,妾身本就饱了,您身上的气味实在明显,妾身更是喝不下。”
    梁时唇角猛的一抽,嫌他臭么?他虽是今晚没有沐浴,但也绝对不会有气味,这小妇人明显还是在敷衍他。
    她一定有秘密,梁时心头一阵狂喜,就好像在无边黑夜之中,看见了露出层云的星辰,给他无边黑暗的日子带来了仅存的一丝光亮。
    他不介意跟她继续折腾下去,梁时的声线低迷,淡淡道:“好,我一会再过来。”他今日相当的好说话。
    说着,梁时吩咐了屋内的丫鬟,“来人,看着夫人把这碗东西喝了。”
    小丫鬟诺诺的应下,梁时离开屋子之前,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楚翘,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唇角微微一动,竟然是笑了。
    他已经太久没有发自内心笑了,以至于离开了小院片刻之后方才反应了过来。
    夜色迷蒙,梁时步履成风,很快就回了寝房。
    他身上带伤,自是不能沐浴,但也用了湿棉巾擦拭过,之后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常服。彼时,他知道那人喜洁,又爱香,所以他的衣裳都是熏过香的,寻常身上也带着荷包,整个人捯饬的风流倜傥,清俊不凡,甚至于就连手指甲也修剪的毫无瑕疵,精细非凡。
    他知道那人就喜欢看人外表,所以他每次都那般出现在她面前。
    今日,梁时只是起疑了,他已经不知作何感想,冥冥之中,他并不想理智的对待这件事。
    他知道那个人是那般小气,肯定不愿意看到自己被人取代了,如果他足够理智,他已经弄死颜如玉了。
    可他没有……他就像个只差一步就能得到心念之人的痴狂小子,还在做着最后的美梦。
    这厢,楚翘想了想,就直接将羊乳倒了,一屋子的丫鬟看的惊心动魄,忙道:“夫人,二人他说让您都喝了呢。”
    楚翘冷声道:“你们究竟听我的?还是听二爷的?”
    小丫鬟哪里敢置喙,一个个低着头,像受了惊吓的鹌鹑,“奴婢们听夫人的。”
    楚翘扫视了一周,梁时不在场,她依旧心有余悸,“都给我听好了,一会二爷若是来了,切不可说漏嘴了!”
    她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楚翘一僵,他这是回去沐浴?确定身子.沾.湿.过了?
    为了让梁时信服,楚翘还故意在唇角遗留了一些羊乳杏仁茶的茶渍,虽说气味很是古怪,但没有喝下去,应该不碍事的。
    梁时见到她时,楚翘不知为何,应该有些蔫蔫的了,好在意识还算清楚,她也不知道为何会犯困。
    看来那碗羊乳杏仁茶当真有端倪,否则她不可能闻了一会就出现了异样。
    梁时见她面色酡红,眼眸莹润,一看就是微醉之态,不过依旧在防备着他。
    梁时自然知道她不会那么老实的将一碗羊乳杏仁茶都喝了,而且他也不太确定“幻浮生”的药效有多大,毕竟萧湛只是在佛珠中藏了一些粉末。
    梁时长袖一挥,让丫鬟们都退了出去,阿福也没有留下。
    楚翘四下瞧了瞧,发现地铺还没有铺好,她打算自告奋勇的给他铺被褥,谁料梁时却一个健步挡在了她面前,以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眼神看着她,“怎么了?不舒服了?都喝光了?”
    楚翘的确不舒服,全身心的不舒服,她一本正经,老实巴交的扯谎,道:“嗯,喝了呢。”这声音柔柔弱弱,千转百回,又如长了勾子,很轻易就能触动人心,就连楚翘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这是怎么了呀?
    梁时果然给她下.毒了!幸好她机智,没有喝上一口。她想起了什么,连忙抬袖将唇角的那点残渍也拭去了。
    梁时眼眸微眯,此刻内室再无旁人,他一步步将楚翘逼到桌案前,好像打算审问她。
    楚翘的娇憨之态愈加明显了,她自己很快也察觉到了异常,被梁时逼视着,双腿一软就坐在了锦杌上,之后仰面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二爷,您要干啥子嘛?”
    站在梁时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见小妇人脸上一切生动的表情,她长的的确是好看,梁时不想承认自己留意到了她的容色,他的视线从她远山青黛般的秀眉上移开,但似乎看着哪里都不太妥,最终还是盯着那颗嫣红小痣,徐徐问道:“你是谁?”
    楚翘觉得梁时肯定哪里不太正常,她还能是谁啊?
    想试探她?也太小瞧她了!
    楚翘尽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二爷,妾身是如玉啊,您这是怎的了?”她懵懂无知的模样,纯真的像个小姑娘。
    可是梁时知道,她骨子里却是倔强不服从的。
    梁时高大的身影就立在了楚翘跟前,楚翘仰着面的姿势太累,便垂下头来,她盯着梁时的腰身看,他的身段其实极为修长挺拔,楚翘盯着他腰上垂挂的墨玉玉佩,呆呆的不说话。
    梁时:“……你可认得我?”楚翘的回答无疑让梁时很失望,天知道,他多少次向上天许诺,愿以三十年寿命,换她再回到自己身边一次。
    楚翘内心酝酿了片刻,梁时是聪明人,那么她自己肯定不能表现的太过机智,遂含含糊糊道:“二爷就是二爷呀。”
    梁时没有问出实质性的东西,这让他大为失落,此刻越看楚翘越是来气,奈何又不知如何对待她了。
    梁时也不想再继续问下去,只怕结果会让人彻底绝望,他低垂着眼眸,淡淡道:“这个月开始罚月银!”
    说着,他让开了几步,又去了碧纱橱亲自取了被褥,当着楚翘的面躺了下去,再也没有睁眼。
    楚翘后知后觉,“……”罚月银?为何呀?她做错了什么?
    今天这事就这么完了?言行逼供之类的……不继续么?
    *
    内室点了安神香,楚翘上榻之后,前半个时辰还是有所警惕的,没一会功夫,魂儿就飘到就九霄云外去了。
    又是一天夜深人静的时候,梁时的火气消散了一些,这间屋子让他很舒坦,但还远远不足以抵消他内心的空洞。
    梁时从地铺上站了起来,千工床内的灯橱里还燃着壁灯,他能清晰的看见里面躺着的人。她身上的被褥微微隆起,看上去并不明显,似乎只有小小的一团。
    睡着了倒是挺安分!
    梁时今晚看出了诸多端倪,他当然不会相信小妇人按着他的吩咐喝光了所有的羊乳杏仁茶,她今日特意将他支开不就是作假么?
    她还真以为她自己是个绝顶聪慧的女子?
    梁时不知作何感想,他轻叹了口气,竟然又是无意识中悄然离开了屋子,生怕惊扰了梦中的人。
    他一开始就已经起疑,只不过借尸还魂这种事根本无法令人信服而已,但萧湛的举动让他不得不多思。而且这小妇人分明一直都在乔模乔样。
    梁时出了屋子,暗中交代了如影一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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