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荀泽宗不知道,在他看来,只觉得孩子就连暖气的钱都舍不得花了。
两个孩子在沙发上坐着,荀泽宗来的时候,在屋子里面大概看过了一圈,眼神之中思绪翻涌,可到底是没说什么。
荀觅心思自小就敏感,他来了其实也有几次了,可大多数都是在楼下的车里往上面偷偷的看看,从来没敢进来过。他也怕荀觅看到自己以后会不自在,万一给人逼急了,再跑了可怎么办。
他年纪大了,又得了病,经不起这么刺激的。
想到这里,荀泽宗面上更加温和了,他坐在荀觅身边,看着荀觅给他剥橘子吃,笑眯眯的接过一瓣,说道,“你们哥俩刚才在楼下说什么呢?”
“说我哥生日呢……”荀觅想到刚才的事情,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告状,道,“哥生日还有两天没到呢,今天催着我去给他买礼物,喏……我们俩刚从商场出来。”
荀觅说着,就把手上的戒指给褪了下来,拿给了荀泽宗看。
戒指是成品的,除了多刻了个字以外,也并没有多少的新意。
荀觅也不是没有给自己买过什么首饰,他初中的时候,也跟过一阵子的‘潮流’来着,左边的耳朵上面也有一个耳洞,只是后来觉得太娘,已经很久没有戴过了。
但是即便是这样,他房间里面的戒指或者是项链,也大多都是简约风格的,或者是一些十字架什么的毛衣链,专门搭配衣服用的,也没有特意买过这种是花朵形的戒指啊。
也不知道莫诀是怎么想的。
荀觅腹议着,一边起身去了厨房,打算看看做点什么吃。
然而去了厨房,看着桌子上除了一包挂面什么都没有的情况,又退出来了——他想起来了,今天本身是要去商场买菜的,结果十几块钱的菜没买到,花了十几万买了个不能吃的戒指。
荀泽宗接过戒指仔细的看了半晌,将戒指又捏在了手心里面看了好一会儿,抬头在莫诀和荀觅之间来回转了一瞬,突然开口说道,“戒指是谁挑的?”
那颗精致的戒指在他的手心里面被攥着,压的手心生疼,上面半立体的百合花盛开的特别好看,可荀泽宗的表情却算不得太好。
荀觅在烧水给两人喝,没听到。
坐在那边的莫诀脊背一挺,闻言抬起头,心知荀泽宗这句话问的是谁,于是双眼直直的看着荀泽宗,说道,“我挑的。”
说完,他将自己的时候伸了出来。
被他戴在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室内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的耀眼,荀泽宗几乎都能感受到眼中的那份酸涩和热辣。
他嘴唇哆嗦了两下,呼吸都加速了一点。
莫诀赶紧坐到了荀泽宗边上给他顺气,心知老人这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走过,也不会受不了这么点刺激,压低声音说道,“爸,您先别生气。这件事……觅觅还不知道。”
荀泽宗这才粗重的喘了两口气,用力的捏紧了自己的手,闭着眼睛说道,“你……作孽啊!”
那边的荀觅终于端着热水壶走过来,看着两人的姿势楞了一下,随后迅速的把水壶放在桌子上,紧张道,“爸,怎么了?”
他慌手慌脚的要去找药,都已经快要走出房门了才想起来这不是在荀家,当下懊恼的拍了一下脑门,开始在荀泽宗身上翻兜,“您带药了吗?”
“我……没事。”荀泽宗拨开莫诀的手,之后将荀觅的手按下,握在了手里。
他看着荀觅的脸,半晌才露出了一个笑容,摇了摇头道,“爸没事。”
荀觅:“……”
他狐疑的看了一眼荀泽宗和莫诀的模样,“真没事儿假没事儿啊?”
荀泽宗不说话了,拿余光刺莫诀。
莫诀这时候才干咳了一声,认真道,“没什么事情,我这就带着爸回去,你别忙活了,收拾收拾,今晚上早点休息。”
说着,他就动身先行一步下了楼去打算开车。
留下荀觅和荀泽宗在屋里面面相觑。
快出门的时候,荀觅看着荀泽宗那一身单薄的衣服,还是停了一下,又快速的跑了回去,说道,“爸您等会儿,我给你拿件衣服……”
他这自然是没有荀泽宗能穿的,所以拿的也就是自己的外套。
虽然已经开春了,可这个时节的天气总是乍暖还寒的,早晚的温度尤其的低。
荀泽宗心脏本身就不好,加上还有急性白血病,这种病人,别说是什么别的大病了,一场小感冒都可能要了命。
给荀泽宗又把厚厚的外套穿好了之后,荀觅这才搀着他又下了楼,心想何必上楼折腾这一趟呢,刚才还不如直接一起去找个小饭店吃饭的,结果到现在了连个热乎的都没吃上……
两人到了楼下之后,莫诀还没开车过来。
这会儿没起风,荀觅还是没让荀泽宗在外头等,而是站在了楼道里面,看着外面还有些坐在小区的健身器材区下象棋、打牌的老人们,笑道,“爸,等你身体好点了,也能跟我们小区这些老头老太太玩一会儿。”
荀泽宗也经常下棋打牌,但是最常去的却是一些会所,面对的人群自然也不一样,大多都是比较上档次的手谈。
几个老人围一桌子,下完了就散场,也没什么意思。
荀觅在这住了虽然不久,但是也看到过不少次这些老头老太太因为一张牌出错各种耍赖皮的模样,彼此也知道性子,不会过火,也觉得挺好玩的。
他和荀泽宗在那等着无聊,也就看了一会儿不远处围成了一圈的人们,也不觉得时间难打发。
荀泽宗的只手放在口袋里,另外一只手任由荀觅搀扶着,手中感受着荀觅那件外套的柔软,眼底看着莫诀的车渐渐开过来,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半晌,他才笑道,“好了,楼下风大,快上去吧,爸给你钱尽管用,用完了再找我要,知道吗。”
荀觅点点头,看着荀泽宗在车里坐好之后才打算上楼。
只是荀泽宗前脚刚上去,后脚莫诀又下了车。
荀觅往后又看了一眼,纳闷道,“怎么了?”
莫诀笑了笑,“没事。”
然而下一秒,他却又在荀觅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嘴唇上还带着些暖意,轻轻地拨了一下荀觅的散发,说道,“走了。”
荀觅在后面捂着脑门一脸疑惑:“??”
莫诀怎么最近特别喜欢亲他脑门?亲的时候也越来越不看场合了,荀泽宗还在车里呢,要是被他发现了,这还能好的了吗?
然而已经上车了的莫诀是怎么都听不到荀觅心里的想法的,等车子已经驶过了小区的拐角,荀觅上楼的时候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口袋。
口袋里面还有十几块钱零钱,够在外面买一份米粉吃的,他也就没有再麻烦,今天也就他一个人,不想做饭,干脆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随便买点什么东西凑合凑合算了。
第63章
荀泽宗是坐了莫诀的车回家的。
这也是头一次, 车里只有两人的情况,荀泽宗坐在后座,而莫诀坐在前面。
低气压在车里蔓延,一直伴随了全程。
这一路上,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前面的路口正巧变成了红灯, 莫诀在前排缓缓停车,等待的过程当中,被置放在一边的手机震了一下, 随后他点开手机看了一眼,是荀觅发来的一段语音消息。
人的声音经过点子加工之后, 有些人的声音会显得温和很多,荀觅的声音本身就不算是太低沉, 在经过电子处理后显得特别的温柔, 但是又带着少年的清澈感。
莫诀点开,荀觅的声音顿时就在车内响了起来, 像是在浏览着什么东西一样, 说话有些慢悠悠的:“哥,我给你发几个图片,你帮我看一下, 爸喜欢哪种的拖鞋……嗯, 我这还看到了几件外套,你也看一看。”
语音刚落下, 就是几声接收到了新消息的提醒, 全都是复制过来的图片。
莫诀开着车, 看了一眼剩余的红灯时间之后才在键盘上按下了几个字回复,之后才又缓缓的将车子启动,打算到家的时候再看。
在后面本来一直看着窗外的荀泽宗这时候转过了头,将车窗升起,看着前面的莫诀,说道,“是觅觅?”
莫诀应了一声,从后视镜看了一眼。
父子的视线于镜面之中对撞,之后就没有了下文,莫诀继续开车,而荀泽宗则是皱着眉重新看向了窗外,表情凝重,显然是在想着什么心事。
*
荀泽宗一天内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度过的,在家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可今天回去了之后,他却自己一个人走进了荀觅的房间。
荀觅搬出去了三个多月,而他的房间,莫诀其实已经瞒着他偷偷的重新装修过一遍了,用的也都是最好的漆料,一点的异味都没有。
里面的家具大致的位置没有变动,甚至就连他熟悉的每一个东西的摆放都也尽可能的放回了原处。
荀觅的生活作息特别好,房间也特别的整齐,走的时候又带走了一部分常用的衣物和一些小东西,因此整理起来丝毫都不费劲。
莫诀当时帮着荀觅整理房间的时候,荀泽宗还站在门口笑,心想兄弟感情好,可现在……
在孩子成年之后,荀泽宗其实都很少会踏足这里。
眼前的房子已经不是他记忆深处的模样,可再看着,眼前好像还是有一个年纪尚小,说话还奶声奶气的说不清楚的孩子,坐在窗边,对着太阳认认真真的做作业的模样。
他慢慢的走到了桌子边上,上面摆放了一些词典和备考的书籍,都有被翻阅过的样子,是前阵子荀觅在准备考试英语四级的时候买的一些参考资料。
他随手拿起一本已经被翻阅过数次的词典,看着里面被夹进去的一些便签,荀泽宗的手轻轻的拂过,然而就在翻阅到了其中夹着的一片纸的时候,手却停顿住了。
那是一张看上去随手从什么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因为一直被夹在里面的缘故,所以看上去还十分的崭新。
上面的字迹还有被模糊过的痕迹,打开一看,也还有一个显得比较稚嫩的笔迹跟一个特别遒劲有力的字迹。
上面简简单单的只写了几句话:
致大哥:
以后荀觅(小弟)遇到任何麻烦,莫诀都要挺身而出。
保护弟弟是身为哥哥义不容辞的责任与义务!
签字方:莫诀。
再回想起今天和莫诀说话的时候,他说荀觅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荀泽宗的眉毛微皱,却小心的将那张纸重新叠好,又夹回了词典里面去。
雕纹是百合的戒指……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他更懂了。
*
荀觅给莫诀发过去的几张图,最后出人意料的,两个人的选择都差不多。
他也不是一个特别特别细心地人,但是那次荀泽宗过来的时候,他也是才想起来,自己这边……甚至都没有一双给他们专门用的拖鞋。
在几家上一世也经常去买的品质比较高的店铺下了单之后,荀觅就退出了电脑,爬到了床上打算睡个觉。
明天是新的一周的周一,再去学校……其实免不了的还真的是需要点勇气的。
*
因为心里某些说不出的原因,荀觅第二天特意的起了一个大早。
踩着刚升起的日光走在校园里到时候,因为时间太早,学校里面除了早起在楼下跑步的零星的几个学生之外也没什么人,绝大多数学生这会儿应该都在食堂吃着早饭,或者是匆匆忙忙的从床上爬起来,在宿舍楼里面狂奔。
荀觅在家里已经吃过了,因此来的时候也没有在路上多走,而是直接就走到了自己要上课的机房去。
机房的早上有早开门的时间,来得太早的话要在门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