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夫人又道:“你点的这出戏,我也喜欢,常来看。”
虞宓脸上笑意没断过,温柔知礼,“家里长辈喜欢,也便跟着瞧,听久了倒是极有趣味。”
一来二去,两人便熟了,虞宓也是知无不言,自己的消息没妨碍的乐的拿来交流。
她本就多才,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说的话叫人听着妥帖,一番交流下来,二人险些结为忘年交。
虞宓瞧了瞧外头,“今儿跟夫人说话极是畅快,只天色不早,该回了,往后在拜见。”
说是拜见,不过客气一句,孙夫人也没放心上,只目送人出了门子。
虞宓回去,第二日没出门,后又去了几处胭脂阁、香料铺子,有时遇到了孙夫人,不过交流不多。
一人来一人便该走了,不过在那几处店里也是混了个眼熟,这日虞宓又出了门。
可瞧,跟孙夫人一同进了一处,孙夫人极是高兴,拉她说话,虞宓跟人坐到一处闲谈些家常。
瞧了瞧孙夫人身上饰物,笑道:“夫人这件挂腰别致,这花纹我没见过呢,我时常用的都是府里老人传下的,也没个新意。”
孙夫人笑容满面,拉起挂腰来瞧了瞧,“你若是要,我给你呢,我家里好些,都是北方送来的。”
虞宓没问何人送的、如何送的等语,好似只对挂腰有兴趣,至于其来历制作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无功不受禄,我也只瞧着眼热罢了,真到了我手里,不知如何糟蹋呢,还是该给喜欢它的人用。”
孙夫人笑意更深,“待往后又来了,我给你留意,你们年轻小姑娘喜欢的,我几个闺女都嫁了,屋里那些鲜艳东西也不知给谁用。”
虞宓自是不敢受的,这样两人不咸不淡说几句,虞宓又先告辞了。
孙夫人也不强留,此后,两人遇到一起便说几句,这日虞宓又到布庄,巧是孙夫人也在。
叫她帮忙挑料子,虞宓也尽心尽力,孙夫人笑道:“我家也有布庄,不过是北方来的,没南方精细。”
虞宓笑道:“我总觉着北方干涸缺水,人们皆是满日风沙的模样,不想人家也做布。”
孙夫人笑道:“傻丫头,哪里都有穷人富人,我家商队还从关外引进来东西呢。那些个瓶瓶罐罐北方是做的极好的。”
虞宓心里一紧,无意摸着布料,不经意问,“走南闯北呢,真好,瞧的多,倒不知关外什么光景,只听人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却没那机会一见。”
孙夫人道:“我却是见过,往年跟我家那个到那边上任,我家兄弟又是总兵把手,倒是给我家商队些便宜。”
虞宓手下微紧,却似对走南闯北的很羡慕似的,一双眼里满是向往渴望。
孙夫人谈性更高,说了好些,虞宓也静静听着。
一回到府里,忙进了书房,将孙夫人说的话整理出来,她提到过的地方人名,又叫人给姜元让送去。
☆、第八十八章
却说姜元让接了虞宓的信, 便叫季东循着这条线, 尤其孙夫人的兄弟, 边城商品往来等事。
来来回回折腾了快半个月,终是查出了点名堂, 不查则已, 一查惊人。
孙夫人的兄弟是鹿城的一个总兵, 却不在虞大将军管辖之下,原也只是正正经经的商人。
后来孙大人投到了二皇子阵营之下, 二皇子得知了这么条关系, 倒是想出了个主意。
竟是联络了狄戎首领, 秘密跟那边筹谋, 双方达成协议,在必要的时候, 狄戎出手助二皇子登上帝位, 二皇子却是对那边开出了极其优沃的条件。
不说把北方的大门双手奉送上,叫北方腹地直接袒露在敌人的目光之下, 更是允许那边每年不用上供,相反大梁还会提供供给。
这简直是属于卖国的行径。
虽说短短时间内,二皇子的具体计划还未查出来。
不过冰山已经露出了一角,其它的迟早会暴露, 姜元让查出来的不过是孙大人帮助了狄戎人进京, 具体所谓何事,却是不知。
只以他一向以来极灵的预感,便知里面不简单。
二皇子偷偷摸摸的跟狄戎人来往就罢了, 如今还来了人,这事刻不容缓,姜元让忙叫人备车去三皇子府。
后面的事情虞宓不知道,姜元让只说让她不必再探,她跟孙夫人仍然保持着正常的来往。
一个月见个三四次,仍是不近不远的关系。
虞宸虽嫁了出去却知道虞宓最近频频出府,旁人不知她这位七妹的死宅性子,她却是知晓的。
如今竟然连戏院都逛起来了,少不得她生疑,嘱咐了府里人多多留意。
果不其然,倒是叫她发现些端倪,竟是温水煮青蛙式的去接近一位夫人,好奇心一起,便叫人去查了。
得到的结果没有姜元让多,只是历史上也有些叛国通敌、里应外合夺权的,一面便窦疑丛生,阴谋论了。
只是她查出来的事情,没叫任何人知道,反而给在边关的虞大将军送了信。
好歹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若有人通敌卖国,虞大将军知道的越多,到时立的功劳就越大。
自从此事后,她越发盯紧了虞宓,见她除开这事没什么反应,也没有放松警惕。
虞宓倒是察觉到时刻有人跟踪,偷偷查下来竟是府里人,一时想不通,于是顺藤摸瓜,那些人通了消息,递到了安王府。
一想便知,安王府的人没事盯着她做什么,想必是虞宸,虽也没有理由盯着她。
但是虞宸做事自来不能按常理推论,除开她便没谁了。
一次外出跟孙夫人说,她定了亲,往后便要绣嫁衣了,怕是不能再出来。
孙夫人调侃她几句,虞宓只害羞不语,过后也不大出府了。
思索良久,还是跟姜元让提了提这事,姜元让也知虞宸手下的能人不少。
只是平白无故盯着自家姊妹,倒是琢磨不出她想干什么,姜元让低头,猛地想到什么。
喊过季东,沉声吩咐,“查孙大人的事,做的可隐秘?”
季东一愣,随即道:“自然是隐秘的,为了不叫人怀疑,我们暗部大半人都出动了,一人一个身份去打听,绝不会有人怀疑。”
姜元让静默片刻,“再去查一查,有没有人跟咱们一样在查他。”
季东领命下去,不过半日功夫,又回来了,“公子料事如神,有人也在查这件事,只是破绽太多,为了以防万一,我都给抹掉了。”
“做得好。”姜元让赞了一声,这是扳倒二皇子的绝佳机会,三皇子志得意满,若是搞砸了,怕是底下人都不好过。
姜元让揉了揉额头,虞宸实在不好处理,有能力是真,搞不清楚局势帮倒忙也是真。
又是跟三皇子投了诚的人,倒是该如何?
想了想道:“派人去边城仔细盯着,切勿打草惊蛇,还有。”顿了顿,终是下了决定,“把五姑娘的事透露给宋世子。”
说是不能外出要绣嫁妆,虞宓也确实在绣嫁妆,相应的流程都走完了,再过一个月,她便会嫁入姜府。
两个丫头也不动手,只趴在一旁看姑娘绣,时不时拆个线递个剪刀。
虞宓一手拿针,一手摸着华贵辉煌的红衣,心里满足的很。
外头人来传说,世子妃回来了,正朝这边来呢,虞宓一顿,起身迎出去。
果见虞宸往这边来,离得近了,却是瞧她怒气冲冲,眼眶绯红。
虞宓一愣,一时不知如何了,虞宸冷笑着盯着她,厉声道:“都出去!”
云桑两个没有动,只一脸担忧的瞧着虞宓,虞宓面容平静,挥了挥手。
云桑跟云柳磨蹭着出了门,虞宸冷笑一声,“你满意了,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要这样害我!”
虞宓实在是不明所以,“五姐你在说什么?”
虞宸深吸一口气,今儿世子出门了一趟,回来之后却是一脸的风雨欲来,还把屋里的丫头都赶了出去。
声声质问她,明明说过再也不骗他的,再也不跟夏侯渊来往,却是事事要他帮忙。
安王府是纯皇派,竟然不声不响投靠了三皇子,有了什么消息也不跟他说。
并不是必须要她跟他汇报什么,而是信任与责任的问题,宋轶这次是生了大气。
瞧着她的眼神冰冷又失望,那些事情虽然她做过,却是不能承认,跟他解释,也是半句不听。
虞宸一时想不通他为何知晓的如此清楚,后来才知晓是姜元让从中作梗。
那么虞宓也必是知晓的,这会儿倒来问她,虞宸一脸的愤恨,“我跟他不好了,与你有何好处?就这般见不得我好。我一直都想好好跟你相处的,你善解人意,替人着想,我就害人了?”
虞宓虽不懂,还是道:“你也知道害你对我没有好处,有事情便更先查清楚再来质问,你倒是说说我如何害你了?”
跟夏侯渊走的近的事,虞宓不知晓便罢了,只孙大人的事儿一定知晓。
虞宸道:“我做了什么都是我的事,查什么人,是我的自由,你们便是知道了,就跟世子说了?”
虞宓一愣,微微笑道:“查什么人?孙大人的事真的是你查出来的?既然你能查出来,旁人为何不能查出来,我们就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为何跟世子说?”
虞宸冷哼,“本以为咱们能相安无事的,现在想来完全没有必要。”
虞宓只静静瞧着她,不置一词,世子妃风风火火的回来,不过跟七姑娘说了会子话,又走了,众人皆摸不着头脑。
虞宸这么一出,虞宓便问了姜元让,得知是他便丢开手。
虞宸只知从别人身上找原因,殊不知错的最多的是她自己,跟夏侯渊来往甚密。
宋轶是一早知道的,曾经也提醒过她,只她自认行事坦荡,不曾将这些放在心上。
却不知旁人是否因为这些而耿耿于怀,如今终是出了事情,不反思,只一味埋怨旁人。
三皇子本是要借机打击二皇子,不想虞宸给虞大将军送的信,落入了其麾下一副将之手,那人恰恰乃是二皇子安插在边关、以控制事态之人。
得知消息立马告知了二皇子,二皇子不愿舍狄戎这支助力,立即下令销毁一切来往证据。
好在三皇子一直有所准备,姜元让也紧紧盯着,当即逮捕了孙大人一家。
提着人进宫面圣,季东则带人偷盗了账本和来往信件,圣上一听经过,登时雷霆大怒。
安排将孙大人收监,仔细的查,却不知为何,不过下狱一日,孙大人却离奇死亡。
这下死无对证,便是证据都拿来,案子也陷入了两难之际,三皇子不妨二皇子下了这一手。
跟底下人细细商议,死了孙大人不要紧,只要抓住了他小舅子跟底下人,照样人证物证俱在。
为了防止二皇子估计重施,当即派人出城,不想虞大将军近来也发现了副将的反常,一查竟出了惊天大案。
那副将也是个狡猾狠辣的,不但下手杀了刘大人小舅子,自己也收拾东西逃亡在外。
这么一来几个当事人死的死逃的逃,虽有证据在手,到底拿不住二皇子这条狡猾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