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这人闯进来,宋公公的眼睛便全盯在了他身上!宋公公虽提前便知今夜禁卫军统领周祺会来,却是头一回见这个假周祺。心中不由得暗叹,这兄弟俩当真是长的一模一样!也难怪大人会将这颗棋子布这么久。
周统领起身,如实奏道:“禀首辅大人,这几日属下一直在给庆怀王的那支私军特训,并依照您的吩咐给他们加了寻常禁卫军三倍的强度!三日下来,已有几个身子弱的不堪重负昏倒了,大夫看过也说是劳筋苦骨所致。相信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便能大大折损这支私军!”
说这话时,周统领的脸上流露出胜利在望的喜悦,宋公公也跟着心花怒放。
谢正卿抬眸问道:“如此操练,他们可有抱怨?”
“私下自然是有,但当着首领的面儿他们自然不敢。想是来时王爷那边儿业已交待过,一个个皆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来的。”同统领恭敬回道。
首辅微微垂首思忖了片刻,又道:“李成周那只老狐狸,哪会这么安心的将手上的兵交到别人手里?他私下必会派人去查。你要留意着些,饭食上断断不可苛待。”
“是!”
“还查到什么了?”
“回大人,属下得知这支私军总共要在京营操练两个月。两个月后,想是要有所行动!”
“两个月?”谢正卿双眼狠厉眯起。两个月后,不正是他与苏妁的大婚。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23点
第165章
谢正卿转头给宋吉使了个眼色, 就见宋公公缓步移至佛龛前,在下面翘头案的一个暗匣里取出一包东西, 掌心里正好握得下。
这东西,原本谢正卿没想这么早用, 但既然庆怀王如此按耐不住准备趁他的大婚之机兵变, 那他便从现在起一刻不能放松。
宋公公回来, 将那包东西递给周统领。周统领接过来先是端了两眼, 见里面好似些药丸。
“大人,这是……”
“这是化骨丹,自明日起,私军们吃的每顿饭里, 皆要下此药。不必太多,一口锅里下一丸足够。”
“是!”周统领将东西仔细揣进怀里, 又想起一事:“大人,之前被周祺送出去的禁军虎符,属下已经试探过了, 并不在三个心腹首领之处。”
“嗯,不急。只要你留在军中不暴露异样, 那人会自己找上你的。”谢正卿起身边往殿外走去,边丢下句:“回去吧。”
周统领单膝点地行过告退礼后,又从来时的那扇窗子跳了出去。偏殿的烛火再次晃了几下, 很快便又恢复如常。
宋吉回头看了看那扇窗子,眉头微微蹙起。谢正卿侧目看到,知他定是有不懂之处心里别扭呢。便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宋公公诚惶诚恐的跟过来, 终是忐忑的问出:“大人,奴才有一点不懂啊。您说这周祺与周祥好歹是亲兄弟,还是孪生同胞,按说不算是有什么不睦,也不至于到这份儿上。”
显然宋吉纳闷的是,周祥竟能在明知哥哥周祺死于谢首辅之手后,还能一心效命,甚至愿意冒充哥哥。
“哼。”谢正卿冷嗤一声,只是那嗤声中带着一丝对世人的怜悯之情,“孪生同胞本就是争命的。周家贫寒,养不起两个儿子,只得将其中一个卖掉,拿卖儿子的钱来养活全家。且为了多卖两吊钱,不惜将亲生儿子卖进宫当阉人。你说这个孩子长大后,还能对那个家有半分感念吗?”
侧眸瞥了宋公公一眼,谢正卿兀自朝自己的寝殿走去。
宋吉站在原地,又回头看了看那扇窗子。不禁摇摇头,心中感叹:这个周祥,也是个命苦的。
***
好似芦花柳絮般轻盈的雪花儿,伴着寒风徐徐飘落。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
之前的正午,借着灼灼的日头,还多少能有几分暖意。可自从步入了亥月,这天地似又换了一副脸色,彻底的无情起来。
苏妁站在窗前,将窗子支开看着外面的景色。
那雪,落到树桠上,令流连于树梢的最后几片残叶也飘坠下来,并很快被新落的雪遮盖。落到房檐上,积起厚厚的一层,看着像松糕一样诱人。落到地面上,便将那条雪白的毡毯铺的更加牢固。
看着看着,她不禁有些感伤。一个月有三十日,便是再日理万机之人,这三十日也总该能抽出一两日来做些想做的事。
可不知为何,谢正卿却再也未来找过她。是他真的旰食宵衣、席不瑕暖,还是‘见她’已不再是他想做的事?
最后一回见面时,还是在杜家别苑。她犹记得清楚,他那日带她钓了鱼,并将那些鱼吃了个精光。可是为何这和和美美的一切,突然就变了?
若不是苏明堂每日早朝皆会去参见首辅,苏妁甚至要想谢正卿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小姐,外面太凉了,您还是把窗子光了吧。”
闻声,苏妁回头。她先前竟想的出神儿,丝毫没听见霜梅进了屋子。她心知不是霜梅动作轻,而是随着这寒冬的到来,她自己变痴滞了。
见苏妁并未阻止,霜梅便直接伸手将支窗的棍子拔下,窗子自己落了回来,屋子瞬时暖了许多。霜梅将棍子放到窗台上,又转头蹲下身子去拨弄铜盆儿里的那些炭火。
苏妁走至美人榻旁,蜷着腿靠在上面,将一张熊皮毯子往身上盖了盖。看着那莹白的皮毛,她想起这张白熊皮是秋狝之时,谢正卿送她的。
念及此,方才还觉暖和无比的毯子,竟瞬时变的寒凉起来。
“霜梅,爹回来了吗?”苏妁恹恹的样子终是掀起一道色彩,似在期待着什么。
霜梅放下火钩子,脸上讪了讪,不知该如何回这话。她知道苏妁期待的是什么,每次老爷早朝后不及时回来,苏妁都在猜测是不是谢首辅将她爹单独叫去说了什么私事。
结果却是每回都等来失望。老爷这性子自然也不敢明着去问首辅大人为何突然疏离了。
“小姐,今日雪大,老爷一早便交待过了,下了朝不回府了,直接去督察院。”不忍心看苏妁空抱希望,霜梅只好直言。
“噢。”苏妁眼中光华瞬时黯淡下去,将毯子裹了裹,愈发觉得冷。接着便道:“霜梅,你去帮我煮碗姜汤吧。”
“好,那小姐你等一会儿。”说着,霜梅便转身出了屋。
便也是在霜梅将门关过来的同时,苏妁眼眶里打转儿了许久的那两汪泪,终是自由的落下了。她不想让家里人看到她哭哭啼啼没出息的样子,可是她实在憋屈!
这一个月,前十日时尚且好过,因为此前也有过十来日不见面的时候。可往后的二十日,一日比一日难挨,一日比一日绝望。
他明明就在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