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再想想, 也确实因着自己的心软做了与谢正卿对立之事,她也抱怨不得什么。他有他的大局考量, 可她也有她的是非论断,她无法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枉死,总会有两全之法。
苏明远与柳氏知道自己在此也是多余, 便老实听了苏妁的话回房去了。接着谢正卿也命所有锦衣卫退下,关了大门。一时间院子里只剩下他与苏妁二人。
“你为何要救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谢正卿直直发问。
之前的锦衣卫业已回报过,亲眼看到那伽国的公主与一个男的逃进了留香馆院中。而锦衣卫们全力搜馆时, 那掌柜和伙计们,到死都坚称她们没有进门。事后也确实什么都没搜到。
没有进门便证明她们躲在了院子里,而院子里除了苏妁的马车,其它什么都没有移动过。两个活生生的人不会无端消失,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们借助苏妁的马车逃了出来。而这一切,苏妁自然不可能不知。
“你在说什么?”苏妁佯装不知反问,只是眼神闪烁,不敢直视谢正卿。
其实她心中何尝不想将实情说出?她信他,也依赖他,若是可以她现在最想做的便是扑进谢正卿的怀里,好好哄他放了那个可怜的小公主。可偏偏谢正卿此时身穿银甲满布血迹,她情难自禁的想要退缩。
谢正卿伸手揽上苏妁的腰,带着她轻轻一跃,便站到了墙头上!苏妁顿时吓的魂飞魄散,既为这高度和不平稳的落脚点儿,也为那伽国公主和小铁匠。
她先是往隔壁院子里看了一眼,所幸那两人没在院子里呆着,不然这一下便逮个正着。苏妁再抬头看向谢正卿时,见他双眼盯着脚踩的周围。
顺着谢正卿的目光看去,苏妁这才发现墙头的明显异样!朱漆的墙头儿,其它地方因着满是积灰全已看不清本色,只是灰漆漆的一片,而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也就是先前那伽国公主和小铁匠骑过的地方,是干干净净朱红色……
顿时一种无力感袭上心头,苏妁知道再也无法狡辩,抬头倍感焦急的问谢正卿:“为何一定要杀那个小公主?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见苏妁不再抵赖,谢正卿嘴角淡出抹笑意。可他很难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要知道在他这儿,即便是没有犯任何错,也有两种人是不能活的。
一是知道了不应该知道的。
二是那个人死的本身能够被他拿来利用的。
至于那伽国公主,显然这两条她占全了。她既已发现要对她下手的是锦衣卫,如何再让她活着回母国?
“妁儿你要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给你一个最好的将来。”谢正卿伸出干净的没有沾过血的左手,在苏妁的脸颊上摸了摸。
苏妁一边因怕掉下去而尽量抱住他的腰,一边又有些害怕他前襟上的血迹而留出安全的距离。她望着谢正卿摇摇头:“若是那个‘将来’要用无辜尸骨来堆砌,那一定不是最好的。”
原本说的正动情,她突然低头看了看谢正卿的银甲,带着几分可怜巴巴的问道:“能不能把这个脱了?”
闻言,谢正卿脸上现出一丝无奈,但还是扶好她照做,将银甲脱下丢到院子的地上。
这动作才刚做完,苏妁便因脚下站不稳淬不及防的往隔壁苏府院子里倾倒下去!那一瞬,谢正卿见拽她回来已不成,只得跟着苏妁一起跌落下去,同时将她死死护在怀里!
凑巧这下面是桐氏之前搭的一个花架子,春夏爬葡萄,秋冬爬凌霄,四季有绿叶可赏。谢正卿与苏妁二人落地时,便带着整个架子都塌了!
因着有谢正卿在身下垫背,苏妁栽在他怀里一点儿也没受伤。而这点儿高度对于谢正卿来说自然也算不得什么,加之有一堆枝叶垫着,顶多只有手上落了点儿擦伤,筋骨却是丝毫无碍。
“疼吗?”谢正卿躺在一堆粉花绿叶中间没急着爬起,搂着苏妁轻声问道。
苏妁摇摇头,然后翻了个身子,让原本背对着谢正卿的身子正了过来,正面趴在他怀里,蛾眉微蹙,很是娇憨:“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对你隐瞒……”
谢正卿眸色一暖,心道这丫头竟会道歉了?不过他没打断她,这种话他愿意听她说无数遍。
苏妁将脸的一侧贴在谢正卿的胸前,整个人趴在他身上,继续嘟嘟囔囔道:“可是我害怕见你杀人的样子,你来时又那么凶……吓得我什么都不敢承认了……”
“呵呵……”谢正卿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垂眸看着花叶遮掩下苏妁那可怜的小模样,她只要一服软儿,他便连月亮都想摘下来给她当球踢。
见谢正卿并不再气了,苏妁便更加大胆起来,直言认道:“我的确是救了那个那伽国公主,可那是因为我觉得她对你构不成什么威胁。”
说到这儿,苏妁稍稍抬起头,与谢正卿四目相对,语气恳切真诚:“听说杀孽太重会有后报……能不能以后只杀坏人不杀好人?但是若为了救那个公主令你的安危受到威胁,那我就不救了……”
谢正卿讪然的笑笑,苏妁这么全心全意的为他‘着想’,他一时不知该不该高兴。
顿一片刻,谢正卿便决定道:“若你只是想要救她一条命,我便答应你。只是她此生都不能再离开戊京,且要隐姓埋名。”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21点
第179章
苏妁有些明白了, 谢正卿是要那伽国公主诈死!比起真死来,这显然已是好了太多, 只是对她爹娘与兄长来说,痛苦却是同样难以承受的。
不管怎样, 苏妁都没权利代她应下……
“我愿意!”
闻听此声, 苏妁回头去看, 见正是那伽国公主与那个小铁匠从屋里走出来了!同时谢正卿也抱着苏妁从地上起来。
那伽国公主与小铁匠双双跪在谢正卿跟前。那伽国与大齐虽是友盟, 却也需行上国之仪。
“首辅大人,我愿意留在戊京。”公主重又将自己的决定说了一遍,显然之前他们一直在屋里偷听院子里的动静。
谢正卿没说什么,瞥了一眼身前的苏妁, 想看看她是否满意这个处置。苏妁怜悯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公主,一脸担忧的问道:“你不怕你爹娘兄长知道此事后, 太过痛苦?”
小公主笃定的摇摇头,如实回道:“苏姑娘,拉茉儿的亲娘早在生下我时就不在了, 所以那伽国上下都传拉茉儿是个灾星。但哥哥继位后却对外大肆宣扬拉茉儿是那伽国最受宠、最尊贵的公主!为的便是将拉茉儿送去他国和亲时,更能凸显那伽国的诚意。”
“皇兄这回送拉茉儿来大齐, 原是想要促成拉茉儿与……”说到这里时,拉茉儿公主犹豫了下。先是看了眼谢正卿,这个她远在母国时便仰慕的男子。接着又看向苏妁, 她的救命恩人。
最终拉茉儿换了个模糊的说辞:“原是想要促成拉茉儿与大齐贵族的联姻,可若此次不能成,拉茉儿回母国后很快便会再被送去其它友盟联姻。而这其中最有可能的便是梁国, 听说梁帝是个残暴至极的昏君,上一任皇后便是死在他的手里!拉茉儿不想过那样的生活,我宁愿隐姓埋名嫁个平民百姓……”
说完这话,拉茉儿公主不由自主的微微侧头看向小铁匠。小铁匠则感动的冲她笑笑,接着又拱起双手向谢正卿拜了拜:“求首辅大人成全俺们!”
既已知事情的细枝末节,苏妁也觉释然,想不到竟阴差阳错的促成了这么一对儿良人。
“快起来吧!”苏妁亲自上前搀扶着拉茉儿起身,小铁匠也随之起来。
拉茉儿又朝谢正卿屈了屈膝:“还请首辅大人代为转告皇兄,拉茉儿已葬身于今日的暴·乱之中。”
说完这话,拉茉儿由衷的笑了。她在想她的皇兄得知此消息后一定会极为痛心!自己培育了这么多年的一颗棋子一朝废掉,他怎能不痛心?这也算她的一点回击吧。
谢正卿看得出这个小公主不是使诈,她是真的恨透了她的母国,巴不得逃离。既然如此,他也乐见其成。便也回以礼貌的淡笑:“晚上自会有人来此接你们,给你们新的身份,送你们去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