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正因为是对手,才是最好的朋友,是那种不需要一起宿醉胡闹、不需要彼此交心胡侃,而是在一次次比赛里成就的深厚友谊。
    “找件衬衫套上,”孟晓东离开前,丢下了最后一句话,“我不和穿这个的人打球。”
    “这个”是指他身上的短袖。
    人走了,门也关上了。
    真是欠揍,这点倒没变。
    林亦扬放下杯子,回了卧室,打开衣柜翻找着吴魏的衬衫。吴魏和他身材差不多,衣柜里衬衫不少,大多也是备着比赛用的。林亦扬扒拉了一会儿,拿出一件纯黑色,解开纽扣,将身上的半袖脱下来。他光着上半身看那衬衫半天,手指捻着料子,手感真不错。
    小时候穿得都是最普通的,睡前要有褶子,用湿毛巾抚平折痕,挂起来,第二天穿去比赛。
    也许是对衬衫西裤有奇怪的、抹不掉的情感,他这些年没买过一件自己的,临时要用也是借。
    那套赛场着装的要求倒还记得牢,忘不掉:长袖衬衫,深色西裤,衬衫上所有纽扣都要保持纽合状态,包括袖口也是,上衣要束在西裤里。
    林亦扬套上了衬衫。
    门口,殷果听到大门被关上,偷偷摸到吴魏卧室门外。
    她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我哥没怎么你吧?”
    话音悄然止住,她扶着门边沿,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林亦扬。房间里,窗帘是半拉开的,有光照在他的上半身。他在一粒粒纽着衬衫纽扣,黑色的衬衫让他的那张脸变得很不寻常,很……
    林亦扬到她跟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低音,问她:“还能看吗?”
    他说的是?
    “我穿这个。”他指得是衬衫。
    很多年没为打球穿过了。
    第16章 滚滚红尘事(2)
    俱乐部里的大小少年、青年还有男人们比赛的标准衣着就是衬衫西裤,她以为自己早看得审美疲劳了,可还是想多看两眼他现在的样子。
    殷果悄无声息地指了指自己的领后,在暗示他。
    林亦扬看懂了,没动。
    她小声说:“领子没折好。”
    “哪里?”他低声问。
    ……
    殷果左手绕过去,点了点那里,这回是碰到了。
    林亦扬领会了意思,右手绕到自己的脖后,三指捏着领子外围滑了一圈到领口的塑料纽扣位置,不平的褶子没了:“还行?”
    “嗯。”她努力单纯地理解为还是在说衬衫。
    但估计是职业病,留意到他穿着的西裤上没有腰带,想说,要不然你去找我弟借一根,算了,又不是上赛场。
    林亦扬和她面对面,腿挨着腿,站了约莫半分钟的样子,才一笑。掉转头,去衣柜的裤子堆里捞出了一根黑色皮带,不像孟晓东那么高档,是吴魏打折时淘来的。他是肩宽腰细,勉勉强强最后一个扣眼能用,起码裤子不会掉下来。
    殷果看他往自己腰上穿皮带时,不好意思再看了,扭头出去。
    “你哥,”他交代着,走出来,扣好皮带前搭扣,“找我玩两杆。想看就去看看,”他说,“不想看在公寓等着,一会儿我回来。”
    林亦扬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走了。”
    他越过她,拎起进门时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打开公寓大门,反手撞上,边下楼梯边琢磨,一会儿是让一让那哥们,还是真刀真枪地干?
    这是个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反正几分钟的路,天气也不错,他没穿外套,拎在手里就到了球房外。
    孟晓东在地图上找到这间球房,在门口等他。
    林亦扬也没和他多扯,要了那个房间。因为殷果一直训练,所以从下午到晚上都直接包场的,这是林亦扬私底下打得招呼。他一出现,里头的大叔们都在和他招呼了,极热情,甚至在说,你那个小女朋友真是用功,日复一日训练。
    孟晓东听在耳朵里,瞄了一眼他。
    林亦扬当什么都没听到,关上门,指了指面前的九球台子:“打这个?”
    孟晓东说:“你应该知道我,除非转行,或是退役,是不会打九球的。”
    这是他尊重自己项目的表现。
    林亦扬闲闲一笑:“我从退社,就没碰过斯诺克的台子。”
    两人互相递了一眼,看上去谁都不会让步了。
    林亦扬把桌子上的一颗橙色的球拿起来,在手里颠了颠,说了句:“等着。”
    人出去了。
    孟晓东靠在窗边看外头渐黑的街道。几次来比赛,都是住特定的酒店,和俱乐部人一起,球房也是预定好的,比较大和干净,不吵不闹。这种小球房,外头喝酒的,门口抽烟的人不少,闹腾,还有音乐,真像小时候。
    没多会儿,林亦扬左手拎着个球杆,右手抱着个纸盒子回来了。
    白色外皮的纸箱子里装着斯诺克一套球。这里也是只有一个斯诺克的台子,玩得人不多,平时都空着,球都用个过去装饮料的纸箱子装着。他把纸箱子的球全倒在了台子上。
    1白球,15红球,6彩球,一共22个。
    怕有缺失的,他用手扒拉着,在台面上清点着球。猛一看到满桌红球,尤其还是在不属于它们的蓝色桌面上,还挺不习惯。
    林亦扬屈尊弯了腰,用手一个个摆球:“九球的台子,斯诺克的球,我们各让一步。”
    九球的球桌比斯诺克的小,袋口比斯诺克的大,孟晓东没玩过这么小的球桌,而林亦扬十几年不打斯诺克。如此一弄,也算公平。
    林亦扬指了指外头,意思是:挑杆子。
    他知道孟晓东没带自己的球杆:“公共的,凑合凑合。”
    回来时,孟晓东从钱包里摸出了一枚硬币。
    斯诺克和九球不一样,开球权没什么优势。他们过去在赛场上,都是裁判抛硬币决定谁先开球。林亦扬不想抛硬币,直接说:“来者是客,你开。”
    因为要计分,他叫了个懂斯诺克的老人家进来,帮两人计算分数。老人家来这个球房的次数不多,对林亦扬并不熟悉,但一进门就认出了孟晓东。
    这个国家虽不热衷斯诺克,可“世界排名前几”这样的描述还是很吸引人的。那位临时裁判悄声一传播,球房里的人全都围了过来,在门口旁观比赛。
    两个人,一个黑衬衫,一个白衬衫,都穿着西裤。
    林亦扬比孟晓东更高一点。亚裔人显年轻,在中年大叔眼里,他们都像是二十岁刚出头的小伙子。
    第一局是孟晓东的。
    孟晓东击球一贯很稳,从小就以准度成名,他把每个球送入袋前都要端详一下,略作思考,但都会在25秒之内击出一球。
    林亦扬在他打时人靠坐在墙边的台球椅上,看着满桌的红球,有那么几个瞬间的恍惚,这些是斯诺克才有的红球,每一次红球应声落袋,都有熟悉的画面从脑海闪过。
    他以为,第一局孟晓东能一杆收完,还特地问人要了一杯热水暖胃。
    可没想到,这位大少爷在这个不知名的小球房意外失手了。
    “换你了。”孟晓东说。
    他嘴角带笑,放下杯子,从台球椅上下来,带着让孟晓东熟悉的玩闹劲儿,一手握着球杆,一手插在口袋里,先俯身,借着桌灯的光看了台面上剩下的所有球:“想让着我?”
    孟晓东不搭理他的调侃。
    穿着黑衬衫的男人提着球杆,绕了大半的球台,突然俯身,一个用力,毫无悬念地击落一个红球。他直起身,食指指着最远处的那颗黑球,无声地告诉孟晓东:我要打那个了。
    斯诺克和九球玩法不同,是记分制的。
    要先击落一个红球,再任选一个彩球打。每次彩球入袋,都要拿出来,放回原位。直到桌子上15个红球全部入袋后,彩球就不用再拿出来了,一个个按照顺序打入袋。
    红球1分,黄球2分,绿球3分,棕球4分,蓝球5分,粉球 6分,黑球7分。
    简单来说,想要拿高分,就要不停打入分值高的彩球。
    还有许多规则,稍有不慎就会扣分。
    ……
    所以在这个黄昏,球房里出现了千载难逢的一幕——
    速来喜欢打快球的林亦扬停下来了,能让人看到他思考的过程了。除了孟晓东,外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在回忆,斯诺克的规则是什么,这些球是多少分。
    两人都是高手,在三局后全进入了比赛状态。
    林亦扬越打越快,在第四局一杆全收,赢得了满室的掌声和喝彩,有人举着啤酒瓶,大喊着“lin”,纯粹是为他加油。
    然而林亦扬只是一耸肩,指外头的墙角说:“一箱啤酒,我请了。”
    这一句话引来了更大的欢呼声。
    到第五局,轮到了孟晓东开球。
    林亦扬回到台球椅上,老板儿子马上凑过来:“他是谁?”小孩好奇问。
    “过去的——”林亦扬顿了一顿,缓慢地说了一个词,“兄弟。”
    “职业打斯诺的?”小孩又好奇问。
    林亦扬点头。
    “裁判说他在世界前五,奖金很高。”
    林亦扬不熟悉现在的行业,那天江杨用孟晓东举过例子,给他讲了现在的奖金制度。本赛季至今孟晓东世界排名暂居第五,奖金累计六十多万英镑,这个年入确实不低。
    不过也就那么回事。
    他再努力一把,工作上的事儿再多找几个选择,过上几年,想要追平孟晓东也不难,和殷果在一起应该不算寒酸。
    想到这里,他不禁一笑:想什么呢?林亦扬?
    他右手从额前的头发捋过,让自己能再清醒一点,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纸钞,递给老板儿子,耳语了两句,让他去柜台结清啤酒钱。
    小孩听话地跑腿去了,再回来时悄悄趴在他肩膀上,耳语说:“你女朋友在门外。”
    殷果?
    林亦扬掏出手机,找到red fish。
    lin: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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