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宋奕淡声道,“没事,替我准备些干净的水跟纱布过来。”
    徐娘很快将所需物品送上,宋奕褪下衣物擦药,才刚上药到一半。
    “奕哥哥……奕哥哥……”外面有清脆甜美的声音大叫,砰地一声,卧室房门被人推开,有一道粉红长裳的身影要冲进来。
    她现在未穿衣服,若是让人看见,女儿身被人暴露无疑,宋奕脸色微变,隔空一掌打出,砰地一声巨响,那被推开的门再度关上,她怒斥出声,“放肆!”
    屋外的人儿顿住了脚步,声音有些委屈,“奕哥哥,别生气,我是云萝,听说皇帝哥哥打了你,所以我是特意来看你的,你有没有事啊?”
    宋奕想到云萝就头疼,云萝是武安侯的女儿,慕修寒母妃的侄女,多年前他在刺客手下救过她一命,从此这个傻丫头就缺了心眼地喜欢她,她明里暗里的拒绝她很多次了,她还是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
    宋奕按捺住隐隐跳动的太阳穴,淡漠回应,“我没事。”
    “明天是乞巧节,奕哥哥,你……”屋外的云萝咬住下唇,有些犹豫道,“你明晚有时间陪我去外面逛逛吗?我们很久没有出去逛过了!”
    宋奕眼底闪过丝复杂,正想着拒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云萝欢喜的声音忽地响起,“明晚我在鹊桥那里等你,奕哥哥不见不散哦!”
    屋外的倩影跑远,宋奕目送她走远,紧抿了一下唇。
    擦好药,她换上衣服打开门,一名长相清秀的婢女来报,“将军,老夫人请您过福苑一趟。”
    宋奕眉心紧蹙了蹙,沉浸片刻,终究轻叹了一声,往福苑的方向走了过去。
    那年近五十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正坐在高堂上喝茶。宋奕站定身,微微作鞠,“孙儿参加祖母。”
    “你心底还有我这个祖母?”南宫琳将手中的杯盏放下,目光冷沉地望向她,“我给你挑选的那两名通房丫头你为何碰也不碰?奕儿,你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像你年纪这般大的,都已经妻妾成群了,独有你,还洁身一人。”
    “你身为宋家的长子,我们宋家的香火自然是该有你来延续,你这般莫非是还惦记着徐莲儿那丫头不成?你可别忘了,她现在已经成了皇上的宠妃了。”
    徐莲儿跟她还有慕修寒三人从小一块长大。她是丞相府的千金,因为是庶女,所以处处受人欺负,自幼性格就温柔软弱。
    而她宋奕性格冷漠不轻易近人,可能是看到被人欺负的徐莲儿,想到了年幼孤苦无依的自己,所以,与徐莲儿比旁人亲近几分。
    慕修寒跟她小时候关系不错,她又经常带着徐莲儿玩,三人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块,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传出她喜欢上了徐莲儿的消息。
    第5章 你不能斩的人,我替你斩
    “男儿当以国家大事为重,边界匈奴未平,邻国蠢蠢欲动,陛下刚登皇位不久。”宋奕深深叩拜,“国强则家强,奕儿暂时没有儿女私情的打算。请祖母恕罪。”
    踏出福苑,一阵冷风吹过,宋奕冷得浑身轻颤了一下。
    回到所住院子,徐娘迎了上来,“将军,午饭已经帮你放入桌上了。”
    “不吃了,端下去。”从追查天蚕豆蔻她就没有好好休息,宋奕踏入卧室,伸了个懒腰,“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打扰我休息。”
    徐娘看着宋奕脸上的倦意,知她回京之后,从未曾好好休息,应了声好,把桌面上的饭菜重新装回盘子,又退了下去。
    —
    是梦。
    寒风凛冽,峰峦之上,一黑一白,两道风姿卓越的欣长身影,站于山峰顶端。
    从他们所在望下去,山峦跌宕起伏,一望无垠。数十万大军连绵起伏正在出战。
    黑衣男人负手而立,目光遥望向那迎风高昂的旗帜,淡淡地开口,“一将功成万骨枯,皇权之路从来都是荆棘塞途。宋奕,我不想,让我这双手沾满无辜鲜血。”
    清风吹过,撩起白衣男人衣袖纷飞,极轻的声音从她口中溢出,“此次出征,我会替你平定万里边疆,扫荡所有对你有威胁之人,你不能杀的人,我替你杀,你不能斩的人,我替你斩,你不想双手染上血腥,我替你铺平锦绣江山。”
    “好!”沉稳有力的嗓音从黑衣男人口中掷地有声的说出,“那我许你昌平盛世,人间再无霸权。”
    “殿下。”白衣男人望向他冷泽分明的侧脸,“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身边的人,欺骗你当如何?”
    “欺君者,斩!”
    黑暗中,宋奕霍然睁眼,熟悉的陈设入眼,她紧绷的弦徒然一松,又霍然闭上了眼。
    手肘搭上眼眸,静谧片刻,她掀开被子,漫步起身走到了窗旁,推开窗,仰头望向夜空下那半轮弯月,沉浸半响,轻喃出声,“慕修寒,我为你平定江山,征战六年,现功高震主,你——是打算治我于死地了是吗?”
    回答她的,除了呼啸的冷风再无其它。
    旧人归来,然——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
    慕修寒给的金川药极管用,第二天宋奕走动基本与常人无疑。
    白天很快过去,夜色又悄然来临。
    乞巧节是天烬国,一年一度男女定情的节日,传言,真心相爱的男女在乞巧节当日,站在鹊桥真诚许愿,放一盏琉璃灯,随河水漂流,只要此灯不灭,那么,那许愿的二人则有会受到上天的眷顾,白头偕老。
    宋奕来到鹊桥上,今晚,来鹊桥游玩的男女犹为的多。
    她一袭白衣韶华,加上那比女人还美的容貌,引来不少人侧目观望。
    宋奕未曾看到云萝,正转身打算走,一双嫩白娇柔的小手蒙住了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宋奕用扇子将她的手推开,转身,看着那俏丽可人的娇颜,稍微退了一步,双手作辑道,“郡主,男女有别,还请见谅。”
    极轻的一声低笑从她前方溢出,“娇人在怀,宋将军倒是坐怀不乱。”
    第6章 喜欢男人算不算?
    宋奕身姿微顿,轻抬了眼梢,就看见乔装穿扮过的慕修寒与徐莲儿缓缓踏步而来。
    多年未见,曾经那怯弱胆小的女子已有风姿昭华之态。
    怪不得,向来将皇权放于首位的慕修寒会撇下丞相嫡女徐雨锦,不顾众人反对改娶她为妻了,两人郎才女貌看起来的确是天作之合。
    宋奕垂下了眼帘,唇瓣微动,正欲出声。
    “在宫外,宋将军不必多礼。”那温柔似水的声音如徐徐轻风而来,带着轻淡的女儿家的脂粉香,“我们三人好不容易才聚到一块儿,这里没有君臣,只有朋友。”说完,徐莲儿望向旁边的男人,“四爷,您看行吗?”
    未登基之前,慕修寒排行第四,众人皆唤他四爷。
    宋奕不禁掀了眼皮望向那黑衣倨傲的矜贵男人,男人狭长深邃的眼眸正低头望她,眸光不经意相触,男人眼底的眸色剧烈翻滚了一下,宋奕低下头,就听见低醇磁性的嗓音从她头顶上方响起,“自然可以。”
    “皇……”想到在宫外,云萝立即改口,“四哥哥,您难得跟皇嫂出宫一趟,我跟奕哥哥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好不容易才邀请宋奕跟她出来逛街,才不想多几个人在身边呢!
    云萝双手绕住宋奕的臂弯,撒娇道,“奕哥哥,您刚回京都,恐怕不知道有些地方都变样了吧?我带你去前面看,今天是乞巧节,可热闹了。”
    她正拉着宋奕往前走,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从旁边传了过来,“相逢就是有缘,既然遇到那便一起逛吧!”
    慕修寒优雅从容地迈步往前走,“说起来,朕也很久没有跟宋将军一同把酒言欢了。”
    其余三人各自怀有心事地望向走在前方的欣长身影,在原地站了几秒,跟了上去。
    金玉满堂客栈,生意火爆异常。
    二楼雅间内,徐莲儿望向坐在窗旁低头轻饮酒的俊朗男人,轻声道,“多年未见,宋将军消瘦不少,不知宋将军这些年在边疆过得可好?”
    宋奕神色微微恍惚,多年?是啊!她离开京都的确有很多年了。
    慕修寒眼角余光轻扫向旁边人儿的侧脸。
    宋奕低头望了望酒杯中的涟漪,唇瓣缓缓勾起一抹笑意,“保家为民,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宋奕自然过得极好。”
    徐莲儿面色泛起一丝柔和之色,“如今边疆终于得以安定,宋将军既然已经回到京都,是否也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听说,为您做媒的人都踏破宋家门槛了,不知宋将军可有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啊?”宋奕正欲喝酒的动作微微一顿,似乎在想些什么,又似乎没有,沉吟半响,她澄澈的目光落在她的脸,“很多人也问过我这个问题!”
    慕修寒黝黑深邃的眸落在了她的脸。
    “众所周知,边境清苦,军营里面除了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便没有其它的人了,又哪有什么心仪之人?”她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轻轻地转了转,“所以宋奕就告诉他们,为我做媒可以,首要条件就是那女子必须得学会喝鲜血吃生肉。”
    第7章 为何从不信我?
    云萝心底咯吱了一下,脸色煞白的不像话,“吃……吃生肉?”
    宋奕淡淡地颔首,“对,最好是连骨头也一块嚼碎的那种。”他视线落在徐莲儿脸上,轻勾了弧度,“娘娘若有心为我做媒,不妨,给我看看京城哪家的名门闺秀附和宋奕的条件,宋奕不要求她们把蛇虫鼠蚁当成开胃小菜,就能够活吃蟑螂就行了!”
    徐莲儿的心情已经无法用震惊两个字来形容了,生吃蛇虫鼠蚁,这普天之下又有哪个大家闺秀能够做得到?
    “莲儿。”极淡的嗓音从旁边不徐不疾地响起,慕修寒淡淡道,“你不是说出来放灯吗?朕看楼下的琉璃灯很不错。”
    在深宫这么久,徐莲儿自然知道慕修寒有心要支开她。聪明的女人向来该懂得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她脸上扬起抹温柔的微笑,“四爷不说我倒忘了。”她站起身,对着云萝道,“郡主,可以麻烦你陪本宫去楼下逛逛吗?”
    云萝还沉浸在宋奕所说那些话的震惊之中,听到徐莲儿问,恍惚地点了点头。
    顷刻,偌大的雅间只剩下宋奕跟慕修寒二人。
    “云萝是个很不错的姑娘,你的性子清冷孤僻,跟她在一起倒不失为一段良配。”酒盏已空,对面黑衣倨傲的男人为她斟了杯小酒。
    宋奕唇瓣泛起丝不明觉意的弧度,“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慕修寒黝黑深邃的眼眸难测地望向她,“宋奕,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朕这次唤你回京的目的。”
    自然知道,他踏平前安侯叶晦就是在给她警告。身居帝王者,是不会让威胁自己权力地位的人存在的。
    她这些年,年年征战,从未有任何败仗,尽管她行事低调,却早已功高盖主。从她踏入京都,她便知道,等待她的将会是一个死局。
    酒入喉,苦涩无边。
    “宋奕一生忠心为主,多少次在战场上死里逃生,能活下来,皆因为遵守对您的承诺,这些年,臣从来不敢有半点逾越,圣上何不信我?”
    慕修寒目光沉静地望向她,缓缓站起身,“从朕坐上九五之尊这个位置开始,很多事情就已经由不得朕。”将酒盏放入桌上,“三个月后,与云萝大婚,朕会保宋家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黑色衣袍轻荡,男人在门口微微顿住脚步,“宋奕,别做出让朕后悔之事,宋家百年基业,朕相信你也不愿意,在你的手里毁于一旦。”
    宋奕手中握着的酒盏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她仰头,将里面的酒一口饮尽。
    冷风吹拂,精致的脸颊略有些泛白。
    出了酒楼,慕修寒正陪同着徐莲儿在鹊桥下的河流上放灯。
    云萝挽住她的臂弯,“奕哥哥,你也过来陪我放灯吧!”
    宋奕抿住唇,本想拒绝,脑海中又想起慕修寒的话,眼眸凝了一下,她望向她的脸,微笑地应了声,“好。”
    云萝脸色闪过一丝欣喜,忙挽着宋奕的臂弯,走到了河岸旁,手中的灯刚准备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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