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忙要过去露个脸,林景洋从大厅一侧出来,盛一南刹住脚,嘿嘿笑着:“谢谢林师兄招待咱们海鲜。”
林景洋露出茫然的神色:“海鲜?”
william和禹明一行人边说笑边往外走,似乎要离开了,舒秦过去:“罗主任。”
罗主任刚跟william握手告完别,正要回大厅,扭脸一看,笑了:“我这边还有事,你跟你师兄送一送william他们。”
丽华酒店客房数量有限,不少参会者住在大洲酒店,两家酒店相距只有几分钟车程。
她忙应道:“好的。”追到酒店门口,除了禹明,还有好些其他医院的前辈。
正是出租车交接班的时候,会方另外安排了商务车。车还没来,大家边等车边聊天。
她站到禹明身后。
william是美籍意大利人,口音有点怪,舒秦得全神贯注听才能跟上他的语速。
别人都在聊麻醉超声之类的新热点, william和禹明的谈话却始终围绕着古老的癌痛话题。
william提到一种皮下泵,说这种泵不仅缓解癌痛效果显著,导管也是“永久性”的,配好后癌痛患者可以带回家自行使用,家属定期来医院补药即可。
禹明说这种泵目前国内几家大型医院都在试用,但是导管价格高昂,药费也不低廉,而且为了方便管理病患,科室需要投入大量人力,所以推广起来有困难。
william又顺势提出了其他几种方案,比如微创治疗和新研发的药物。
聊了一会,禹明问william今年可还有赴中国的打算,说科里想请william所在的医学中心与一院进行一次针对癌痛的国际项目合作。
舒秦一愣,这种大型国际项目需要提前申报,必须事先做大量的工作。禹明既然能发出这样的邀请,至少已经征得了医院和罗主任的支持。
william沉吟片刻,说今年的学术安排已经满了,但是如果这个项目会产生积极影响,他可以考虑cancel一两个行程,又问禹明项目的具体细节。
禹明指了指手里的笔记本,笑着说资料都在里面,假如william有兴趣,一会到酒店可以好好讨论。
舒秦在旁看着他,他口吻随意,眼神却很认真。
william似乎没想到禹明准备得如此充分,体会到他的诚意,便欣然同意。
旁边有人接了电话,对禹明说:“william教授的房间在2705,你的在3328。”
车来了,司机装好william等人的行李,大家依次上车。
舒秦也想跟着上去,一数,座位不够,她抬眼看禹明,禹明也正看着她。
她很自觉往后退了一步,笑说:“各位老师再见。”
禹明:“明早别睡懒觉,罗主任和章主任会让人在会场门口点名。”
舒秦一惊,两位主任这教学手腕真是让人防不胜防,说抽查就抽查。
“哦。”她擦擦冷汗,看着禹明上车。
车启动,她回身往酒店走,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禹明手里笔记本那封套左下角干干净净,那块酱色污渍不见了。
她边走边感叹,下飞机时他忙着接电话,她没机会跟他说这事,多半是他自己发现了,抽空做了清洗。这么小的污点都不能忍,可见此人甚是洁癖,幸亏他太忙,不然非损她一顿不可。
回到大厅,人依然很多,章副主任和林景洋师徒俩在大堂沙发上跟别院专家说话。
他们一会聊当地的天气,一会聊明天的议程,非常地放纵。
舒秦挪开视线,慢慢穿过大厅,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拿出了手机,要给禹明打电话。
翻了一通联系人,正要拨通,手机没电了。
她找了一圈,要跟同事借手机,正好碰到刘师兄回来,她松了口气:“刘师兄,电话借我一下。”
刘师兄拿出手机:“怎么了?”
“我有件事问问我师兄。”舒秦笑笑,谁知拨了几遍都没通。禹明对william的癌痛项目如此重视,她猜他为了接下来能够谈得顺利,有意将手机设了静音。
她拔腿就往外跑,正好赶上交接班,一连等了几分钟,连出租车的影子都没有,酒店保安摇头说:“这时间我们也没办法帮客人叫到车。”
她踮脚往前看,隔着几幢高楼大厦,大洲酒店的招牌清晰可见。反正不远,干脆过去一趟吧。
刚跑几步,盛一南几个恰好这时候出来,在她后面喊:“哎,舒秦,你去哪啊。”
“给我师兄送点东西。”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急,大概是知道禹明接下来要跟william谈课题,又或者记挂着主任昨天的嘱托,明明穿着凉鞋,跑起来却飞快。
城市太热,耳边有阵阵潮热的风掠过,再转一个街角,马上就能看见大洲酒店了。她想起阅览室里每晚亮着的那盏固执的灯,还有飞机上那张疲倦的睡颜。她心无旁骛,越跑越快。
“禹总跟我们不一样,他目标明确,已经提前努力了十几年。”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努力,她只知道,这样的一份付出,不应该被辜负。
到了大洲,她到前台一问,客人们已经办好入住手续了。
走前有位老师说过房间号码, william住2705,禹明在3328,她擦擦汗,决定先去3328。
到了33楼,酒店走道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然无声,她顺着标牌指引一路找到走廊尽头,扇扇汗,抬手按门铃。
等了一会没动静,她正要去2705,门开了。
禹明换了件衬衣,要出门的样子,看到她,明显愣了一愣:“舒秦?你怎么来了。”
刚才跑得太猛,到现在气都没喘匀,她指指他身后:“来看看你的电脑。”
“电脑?”
她越过他身畔,拿起桌上的笔记本端详,封套果然一点污渍都无,心不由一跳:“师兄,赶快检查一下你的电脑。”
他有些纳闷,但还是马上检查一遍,桌面、文档里,所有的重要文件都在。
她松了口气:“下午有人帮你拿过电脑吗?”
“会场太忙,我让朋友帮我拿了一会。”他打量着她,她额头上满是亮晶晶的汗珠,“怎么了?”
朋友?她一呆,想想也是,他电脑从不离身,理应不会随便交给不可靠的人保管。难怪他刚才那么有底气。
不过他这位朋友简直强迫症加洁癖,保管东西也就算了,居然还帮他擦洗封套。
她左右一看,他的手机正在床头柜充电:“上午坐飞机的时候我弄脏了你的封套,没来及告诉你。刚才想给你打电话,没打通。”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随手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给她:“你就为了这事跑成这样?”
对啊,她奇怪地看他一眼:“师兄你晚上不是可能跟william他们谈课题吗,这么重要的事情,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办。”
喝口水,她下意识摸了摸腰,本来就生理期第三天,刚才又一阵狂跑,现在又酸又痛的。
他还望着她。
她怕自己又挨训,瞅瞅他,忙往外走:“师兄,我走了,明天年会加油。”
他跟上她:“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太晚?才七点。“不用不用,师兄你休息吧,而且酒店也不远。”
说着快步走到门口,她刚要拉开门,突然被他拉住胳膊,一把拽了回去。
哎?什么情况?
他表情古怪:“你裙子脏了。”
她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脑中一轰,艾玛,裙摆上面一片暗红的血渍,
“我,你。”她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
禹明似乎也丧失了语言能力,目光在房间搜索了一阵,突然回过神来,打开旁边的衣柜,拿出自己一件t恤:“要不你用我的衣服先挡一下。”
她犹豫着没接,不换姨妈巾的话,回去的路上他t恤也难逃一劫,万一染上一点,不巧再碰上酒店里的教授师兄们,还是会当众出一回丑。
不过这已经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她接过:“万一弄脏你的衣服,我只能明天洗了还你了,师兄你……不介意吧。”
他当然不介意,不过看她起初不接,意识到她有别的顾虑。
女孩子的生理期他很清楚原理,但从来没了解过细节,研究了一下,想起超市里的姨妈巾,拉开门说:“行了,你在房里等我一会。”
第13章
舒秦意识到禹明要干什么,受宠若惊之余没能拦住他,想想没有更好的法子,只得在房里等。
等了一会不见他回来,她转身再次打量他的房间。进科第一天她就听说禹明的母亲去世了,父亲不在国内。而且根据盛一南那天的说法,禹明和他父亲似乎关系不大好,否则不会父亲去了国外,儿子却留了下来。
可他工作起来那么拼,要是国内没有别的亲人,他平时都是怎么照顾自己的?
这么一想愈发好奇,他的房间非常整洁,除了电脑和几瓶矿泉水,所有私人物品都放在该放的地方。
再看卫生间,更是一目了然,洗手台上竖着一把牙刷,靠近镜面的杂物盒上扔着把剃须刀,此外别无杂物。
打量一圈,最后她目光落在水龙头上,盯着看了几秒,临时冒出个念头,要不先把裙角洗干净,再用吹风给吹干?
酒店那么多教授和同学,如果她真系着他的t恤回去,让人看见太不体面。
趁他还没回,她果断进卫生间脱下裙子,打开水龙头,正要拆开肥皂盒,外头“滴——”的刷卡声,禹明回来了。
舒秦隔着门忙说:“师兄,不好意思,我在里面洗裙子,很快就好。”
禹明正奇怪舒秦跑哪去了,听她在里面,咳了一声,皱眉说:“不用这么麻烦,我随便买了件,你凑合用一下。”
舒秦纳闷地从门缝里伸出一条胳膊,一看纸袋愣住了,里面除了一堆大大小小的姨妈巾,居然还有一条裙子。
大概他也觉得她系个男生t恤回去不合适。
她目瞪口呆,更加不好意思了:“这不用了,我这裙子一洗就干净了,很快就能吹开,麻烦师兄帮我看看房间吹风机在哪。”
禹明哪有工夫找吹风机。
刚才他在楼下碰到william的助教,助教说william行李已经安置完毕,只要再休息几分钟,就可以约谈课题的事。
他走到床边,打开手机查看短信和邮箱:“我约了谈事情,马上得出去。”
言下之意要她快点。
舒秦一惊,哪敢再耽误:“那我这就出来。”
快速收拾一番,将脏裙子脱下,拿起那条新裙子看了看,是条无袖的白色荷叶边无袖洋裙,裙摆不长,款式也简洁。
她胡乱套上裙子,顾不上整理就拉开门。
她正好出来禹明正仰脖喝水,似乎一怔,盯着她上下看了一眼,很快就放下水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