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李家姑娘前脚刚走,后脚李家就得了消息,说是宫中有歹人,竟意图下毒谋害皇上!如今宫里宫外都正在严查!
李天吉听完,当即浑身一凛。
他看不懂这一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他本能地知道,既然宫里宫外都跟着动荡起来,那恐要变天了……
李天吉忙安排了人去将李老夫人唤醒,而后自己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他不过是太后的外戚,还是那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远方亲戚。往日在太后面前再得脸,到了这样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侍卫们冷着脸将他拦在了外头,不许他进宫拜见皇上。
李天吉倒也不失望,他在宫外徘徊一阵,充分体现了自己的忠君爱国、担忧之心,方才慢吞吞地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李老夫人已经起身。
这二人连早饭也顾不上用了,只坐在一处,皱着眉商讨眼下之事。
“无论如何,太后恐指望不上了。”
“儿子明白。这样一来,这位新后便至关重要了。讨好了她,咱们家也许还能接着兴盛下去……”
“嗯,去吧。”
李家可不以讨好他人来存活为耻。在他们看来,讨好迎合换来利益,简直是天底下最轻松划算的事了。
因而能多维持一日,那便尽力多维持一日。
李家两个姑娘到杨宅外的时候,孟家兄妹仍在原地,身后还跟着抬了赔礼来的下人。孟萱小声嘀咕了一句:“她们倒是来得快。”
李家这对双生子,冲着孟泓的方向笑了笑,然后敲开了面前的门。
门房自然要迎她们进去。
孟萱见状,登时便不肯了。
她上前一步,挡住了李家姐妹的去路,道:“凭什么你们能进去,仿入无人之境?我们却得在外头等着?”
那门房道:“这乃是李家的姑娘,你算什么人?”
孟萱冷笑:“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不是李家,这里是杨宅,乃是杨姑娘的地方。谁进谁不能进,难道不该等杨姑娘开口吗?你们难不成将自己当做主子了?也敢在这里替杨姑娘拿主意?”
李家两个姑娘闻言,忙往后退了退,道:“我们陪着你一块儿等就是。”
那门房也后背生出冷汗,再不敢多说话。
孟萱虽然嚣张跋扈,但这句话倒是没说错的。
他们都是听了李家的命前来伺候贵人的,又哪里敢替贵人拿主意呢?
孟萱与李家姑娘自来不对付,这会儿见她们也只能站在外头,便讥讽起来。
那李家姑娘则又反讽她:“你是来得迟了,不曾见过我李家送上门的礼物是什么模样,便连这些玩意也敢拿出手来。”
“土财主作风!杨姑娘又怎么会瞧得上你李家的那些玩意儿?”
“土归土,却到底值钱!你家里送来的,莫不又是些字画笔墨之类的玩意吧?”
“这些东西方才最是珍贵!你懂得什么?书都不曾读过两本!”
……
帷帐之内,杨幺儿疲乏地揉了揉眼眶,这一觉睡了却像是没睡一般。
她又哪里知道,门外有两家人,为争着给她送礼来,又争谁送的礼物更好,竟是大吵了起来。
门外的宫人一早便听见动静,当即敲了敲门,推门入内,低声道:“姑娘可起了?”
一边说着话,那宫人一边走近到了床榻边,她打起帷帐来,探头瞧杨幺儿的模样。原本昏暗的环境,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宫人也瞧见了杨幺儿的模样。
宫人惊叫出声,吓得都变了调:“姑娘身上怎么起疹子了?”
杨幺儿茫然盯着她,毫无所觉,就觉得四肢软绵绵的,依旧疲乏得很。
春纱听见惊叫声,赶紧跟着进来了:“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说话间,春纱已经走到了杨幺儿的面前,她也看清了杨幺儿的模样。春纱心头一跳,忙抓起了杨幺儿的胳膊查看。上头果然都是细小的红点,瞧着便觉触目惊心。
所幸那些红点蔓延到了她的下巴上,便没再往上爬了,不然姑娘这张脸都不知要成什么样。
“怎会如此?难不成是床褥不干净?”春纱沉下脸。
一旁的小宫女也紧张极了:“那李家人分明说是换了新的,都是洗得极干净的。”
“那就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春纱皱眉,“还是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人?”
春纱不敢托大,生怕姑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于是忙命人去请大夫来。
杨幺儿对此毫无所觉,她抬手正要揉眼睛,却□□纱一把抓住了:“姑娘且等等,咱们瞧过没事了再揉。”
“唔。”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打了个呵欠。
春纱见状,便知她没睡好呢。
想也是,一身疹子,又如何能睡得好呢?
这边请大夫的动静不小,下人刚一出了杨宅大门,便被李家姑娘叫住了。
“怎么回事?”
“姑娘身体不适,得去请大夫。”
李家姑娘当即变了脸色。
一直不声不响的孟泓,方才出声道:“拿我名号去妙春堂请文大夫。”
那下人惊疑地看了看孟泓。
孟泓顺手甩给他一个木牌:“还不快去!”
那下人低头一瞧,上头刻着“孟”字,当即不敢耽搁,快步走了。
李家姑娘倒也没有与他争。
李家比孟家有钱,孟家却比李家有底蕴。李家有钱也未必能请来好大夫,但孟家却是行的。这京中达官贵人无数,大夫们见得多了,自然眼界也就高了,可不是你多出些银子,便能将人从诊堂上请过来的。
孟泓的名头果然见效,不多时,下人便领着一个白胡子老头和一个小药童回来了。他们飞快地进了门,留下外头一干皱眉着急的人。
昨日与杨姑娘来往的只有他们几人,若是杨姑娘出事,首当其冲被怀疑的便是他们。
这厢文大夫进了门,隔着一层纱帘给杨幺儿诊脉,又瞧了瞧她身上的红疹。
文大夫细细问了她昨日到现在都做了什么,可有什么是与往常不同的,春纱都一一答了,那文大夫听完,半晌无奈一笑。
“姑娘从前未出过门,心绪平稳。如今乍然去了这样远的地方,走了这样长的路,见了这样多的东西。满心的激动,又满心的挂怀。这一入夜更辗转反侧不得入眠。身体自然有了反应。这红点不痛不痒,休息一日,平稳心绪,自然可褪去。”
文大夫连药方都没开,只让春纱去取杨幺儿平日里熟悉的东西,捏在手里把玩借此平复心绪就好了。
春纱听得愣愣的,她转头看杨幺儿,实在从她面上瞧不出什么激动挂怀之色来,似乎和从前还是一样的。不过大夫的话她还是信的,春纱想了想,便去取了从宫里带出来的纸笔给姑娘。
纸笔一来,杨幺儿注意力便登时被夺去了。
杨幺儿小心调整着握姿,抓住了笔,她的嘴角微微翘起,似是流露出欢欣之色。
春纱见状方才放下了心。
文大夫起身告辞,与孟泓寒暄两句便离去了。
孟泓把握分寸,并没有问文大夫是何病症。眼瞧着文大夫离去,李家两个姑娘与孟萱倒是急得不行,恨不能拎着那文大夫的领子问个清楚。
正焦灼的时候,杨宅外竟是又来了一行人。
这些人身披布甲,手持刀剑,上裳下裙,头戴尖顶盔。
孟泓等人都变了脸色。
今日是怎么一回事?接二连三出变故?
那为首者见到门外众人,也是一愣,但随即他就恢复了常色,拿出腰牌,道:“我乃虎贲军右郎将,奉命看护此地。”
孟泓听他报出名号,眼皮都是一跳,他拱手问:“我乃孟家长子孟泓,敢问大人,这是出了何事?城中家宅竟也需要如此戒严?”
那人掀了掀眼皮,看一眼孟泓,道:“此事不该诸位知晓。”
说罢,他上前几步,敲响了面前的大门,门打开,门房一见他装扮,便先吓得腿软了,磕磕绊绊地道:“敢问大人前来是为……”
“奉命前来护佑。”他面色肃穆,沉声问道:“今日宅中主人可有何不妥之处?”
门房吓得脸色都青了,只结巴道:“没,没……不,也不是。今日姑娘似是病了,刚请了大夫来瞧呢。”
“病了?可有大碍?”那人却面色大变,转瞬就变得铁青起来。
“想来并无大碍吧,那大夫方才走了……”
那人不再问门房,只转头吩咐身边的人:“将宅中情况据实告知几位大人,请他们定夺。”
身边小兵听了令,当即快步离开,显然是报信儿去了。
几位内阁仍陪在养心殿中。
他们年纪俱都不小了,但这会儿却必须得陪在皇上身边,以示忠君之心。
隔着一道帷帐,他们也瞧不清里头的境况,只觉得这时辰都变得难熬了起来。不多时,终于从外头传来了新的消息。
孔凤成高声道:“你等不是奉命去护佑杨宅安危了吗?”
那人先朝帷帐方向拜了拜,而后跪地道:“皇上,几位大人,今日杨宅不知何故也请了大夫前往,所幸没有大碍……”
有小皇帝险被下毒在前,再有新后请大夫在后,众人很难不将两件事联系在一处。
他们浑身一凛,心下也更觉恼怒。
做事做绝!做到这般地步,岂不是在挑衅他们吗?
大晋朝的几位肱股之臣,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恰好这时候,帐子内传出了小皇帝轻咳的声音。
“皇上保重龙体!”这句话,他们倒是说得情真意切,就差没流泪了。
转过头来,他们几个又商量起来,口中道:“如今皇上遭难,贼人之狠毒,连在宫外的新后都不曾放过。此人欲害天子与国母,怎么相容?恐是存心谋害皇室中人!永安宫的安危也应当重视起来……”
于是这边杨幺儿捏着笔把玩,又有春纱等人伺候着,用了早饭,还用了点心。
外头还有李家孟家等着给她送礼,陪她玩儿。
与之相对的却是皇宫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