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程漾独自去面对父母可能有的苛责，厍言怎么都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
    程漾微笑着。
    这件事算是临时起意，不过忽然下定决心后，哪怕目前还不清楚会有什么结果，但悬在头顶的那把刀，好像随之掉了下来。
    他知道不会自己不是一个人，有厍言和宝宝在，他将无所畏惧。
    事情决定后，厍言就联系助理让对方买高铁票，直接买的两张头等座。
    开车过去比坐高铁要花时间，所以一开始就没有那个打算。
    当天夜里睡觉那会，程漾突然又想到一点，宝宝出生，还没有见过外公外婆，于情于理，都该带回去见一面。
    程漾的提议，厍言没有反对，现在天气还好，温度适中，不是特别冷，也不是特别热，带上他们的儿子一块回去，有他们两个人在，照顾一个小家伙，还是不成问题的。
    程漾是休学没有课，时间自由安排，厍言这里，自己本身就是公司老总，并不像一般工作党每天必须按时上下班。
    将工作调整一下，也是分分钟就能处理好的事。
    这天夜里两人相拥缠。绵，因为已经知道程漾身体和正常男的不一样，厍言同程漾做愛中，要么体外身寸，要么就是戴。套。
    但这些都不算妨碍。
    爱是怜爱，是宠溺，是不忍对方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是理智的克制，而不是疯狂的掠夺。
    夫夫两一起攀至慾望的巅峰，徜徉在天堂里，然后慢慢回到人间。
    最后在黑暗中，一切停歇，彼此体温相融在一起，沉沉深眠过去。
    第二天程漾和母亲打电话，说他准备回家一趟。
    母亲没多问程漾回来的缘由，只问程漾车票买的哪一天。
    父母亲间似乎没有名为爱情的东西，他们在一起的结合，更多的是一种随波，大家都在那个年龄结婚生子，他们若是不按部就班，会被直接打成异类。
    而异类，在大多数人看来，就是不正常的，是该被千夫所指被唾弃被戳脊梁骨的。
    那样的生活不是程漾想要过的，若是不能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那么他宁愿这辈子一个人。
    好在他足够幸运，遇到了想要牵手过一生的爱人。
    车票定的周三的，若只有程漾和厍言，马上出发都可以，现在多了个奶萌的小家伙，回家一趟，光是小家伙个人的东西，都得收拾一会。
    在即将回家前，厍父意外打电话来，有个多年老友近日来了这边，上次宝宝补办的满月酒没能吃成，所以这次打算单独约个时间，也见见他们厍家的这个乖孙。
    跟着父亲就了解到夫夫两打算回程漾家一趟，把所有的事，向程漾父母摊牌。
    “怎么忽然这么急？”厍父十分疑惑这点。
    “早晚都是要说的。”
    电话这头厍言回道。
    “之前听你的意思，漾漾他父母是教师，恐怕他们不会那么容易接受。”
    厍父思想在他们那一辈来说，算是比较开明的，大概也有厍言这小子，打小就有主意，自己把自己的人生混的风生水起，所以即便是有个同性恋人，对方还给他生了个孩子，在厍父看来，这些都不是不能接受的。
    小两口互相喜欢，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在厍父看来，他就比较满意了。
    “嗯，所以我陪着一块回去。”
    “多带点礼品，别让你老婆受委屈了。”夫夫两现在孩子都有了，厍父和程漾接触过，知道程漾大概的性格，对方既然都愿意给厍言生下孩子，就算父母那边不同意，想来也成不了阻碍。
    厍父还是提醒着厍言。
    “我知道，我会处理好的。”
    程漾就在旁边，听到厍言和他父亲的对话，临近回家的日子，心中开始忐忑，不过当看到陪伴在身边的厍言时，又觉得是期待的。
    一家三口坐高铁回去，小家伙第一次坐高铁，可爱乖巧的小模样，令不少看到的人都频频朝他注目。
    加之还有两个这么帅气的爸爸，三个人车途中，收获不少的艳羡。
    他们在车站外叫了辆出租，汽车直接往程漾家开。
    程漾下意识就开始紧张起来，右手忽地被厍言握住，宝宝在厍言臂弯里睡着了，一张小脸柔嫩软白，程漾靠过去，给宝宝领口的衣服往下压了一点，宝宝咂巴着小嘴巴，嘴角弯着抹小小的弧度，似乎在做什么好梦。
    程漾家一直住在老旧的小区里，没有换过房子。
    小区里的楼房全都是低楼层，没有电梯。
    那座楼梯程漾走了很多年。
    不过这天第一次，每上一个台阶，他一颗心就往下沉重一分。
    想到直接就这样把孩子和厍言一起带回家，会不会太过草率，父母看到他连孩子都生了，却一直瞒到现在，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到了自己家所在那个楼层，本来走动的步伐骤然停了下来，程漾转头看着一手抱着宝宝，一手提着礼品袋的厍言，他张了张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好像一时间又说不出口。
    “把宝宝给我吧。”程漾伸出双手，将刚醒来不久，正通透的大眼睛四处盯着看的儿子给抱了过去。
    小宝宝还不知道爸爸们这是准备即将要做什么，被爸爸一抱，立刻就开心地眯起了眼，嘴里发出清脆的咿呀声。
    儿子的声音似乎有种神奇的魔力，程漾低头碰了碰儿子软乎乎的脸颊。
    小家伙以为爸爸和他玩，小手手就想去抓爸爸的头发，不过没有成功，嘴巴瘪了一下。
    转眼注意力就被面前一扇黑色的铁门给吸引了过去。
    程漾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抬手叩响了家里的门扉。
    叩叩叩，敲了三下，程漾两腿并拢站着，整个人神情都一瞬间严肃了起来。
    他隐约听到门里有脚步声，他自己是有钥匙的，但没有拿出来，而是等着屋里的母亲过来给他开门。
    母亲本来还想着可能不是程漾，因为程漾那里有钥匙，当打开门，看到门口站着的程漾，尤其下一刻她注意到程漾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宝宝，母亲平静的神色里，出现一点惊讶。
    但那种惊讶，也在片刻后，被她适时地克制住了。
    母亲将门拉得更开，准备让程漾进屋。
    先不管程漾怎么会抱着一个小奶娃，到了家里，肯定要先进屋的。
    只是这一把门拉开，母亲视线落到矗立在程漾身边的那名高个男人身上时，对方投来目光，让母亲下意识心里就生出点古怪的感觉来。
    “怎么带朋友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母亲脸上出现一点微笑，就是这个微笑，也和其他表情一样，看着有种淡漠在里面。
    “妈！”程漾声音忽然粘湿起来，他唤了母亲一声，抿着唇，那张脸，几乎明晃晃地在表示，他这次回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和家里说。
    “你是漾漾的朋友啊？快进屋坐。”
    母亲往身后退了点，示意屋外的两人进来。
    厍言进屋，看着这个生养程漾的中年女人，他非常有礼貌地道了声阿姨。
    母亲猛地抬眼再次盯着厍言，她有一种直觉，虽然这个程漾的朋友长得帅而且气质不凡，但对方的存在，让她不知道哪里蹿出来一种不高兴。
    最开始她还不清楚缘由，后来知道所有真相后，母亲明白这种不高兴来自哪里。
    “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你爸顺路去菜场买点回来。”母亲甚至连程漾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她都没有主动问。
    她隐隐猜到孩子可能是儿子这次回来的关键，但既然表面这层薄膜还没有撕破，那么她还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妈，这个孩子是我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程漾只想一切都快点摊开，他几乎快受不了家里的这种压抑沉闷的气息。
    “你的？那他妈妈呢？你回来应该把她一起带着。”母亲微笑着，那笑愈发显得锐利。
    像一把尖锐的刀，往程漾心口插去。
    “我生的，妈，宝宝是我和厍言生的。”
    “这是厍言，我和他去年认识的，这次回来是因为我们想补办一个婚礼，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和你们说一下比较好。”
    程漾也微笑，只是这个微笑似乎相当脆弱，稍微一碰就能碎裂掉一样。
    母亲愣了下，目光从儿子那里往旁边厍言身上转，后来又移到程漾怀里的小家伙身上。
    她嘴角的笑一点点消失，仔细打量这个奶娃娃，小家伙面部轮廓上，的确和曾经程漾非常相像。
    母亲相信孩子是程漾的，但程漾说孩子是他生的，还是他和一个男人生的。
    关于这一点，母亲几乎一个字都不相信。
    程漾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自家儿子难道自己会不清楚吗？
    她儿子还能和男人生孩子？
    “别和妈妈开这种玩笑。”母亲声音已然冷冽了起来，她忽然发现眼前的程漾，好像和过年那会有些变化，变得母亲快要认不出他来了。
    程漾喉咙发酸，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要坚强的，可是看到母亲突然用一同陌生的表情看着他，他还是感到了一丝受伤。
    “抱歉，我和我家孩子有点话要说，您能先出去一下吗？”
    母亲同厍言道了声歉，后面的话，相当于一种赶客了。
    厍言去看程漾，程漾朝他点点头，厍言将孩子接了过去。
    宝宝呀啊叫了两声，母亲注意力被孩子的声音吸引过去，她盯着宝宝，明明表情里看不出什么，但宝宝就是忽然瘪起了嘴巴，似乎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那我们先到外面了。”厍言手掌轻拍着宝宝，同时拧身往门外走。
    提来的礼品袋都放在沙发上，只是没人去在意它们。
    屋里瞬间就只剩下母亲和程漾。
    程漾刚想说点什么，啪一声，他脸上挨了一耳光。
    这一耳光直接把程漾打懵了，好一会他才转过头，左边脸颊迅速绯红起来，手指印清晰可见。
    程漾嘴巴开开合合几次，最终选择什么都没有说。
    “你和男人在一起了？你喜欢男人？你是同性恋？”
    母亲一连几个问题，一个比一个还要尖锐。
    程漾舌尖抵了抵发疼的那边脸，他低垂着眼帘，他的沉默，在母亲看来，等于是一种默认。
    “你刚说什么，孩子你生的？你疯了还是你以为我疯了？”
    母亲还是不相信，她眉目冷漠，语气更是咄咄逼人。
    程漾身体微微晃了晃，他去礼品袋那里翻找了一份资料出来，将那份资料递给了母亲。
    母亲拧着眉接到手里，沉眸去看时，一度平静的表情，总算在这一刻出现破裂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