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有人这么问他,还是二十几年前。可吴少爷毕竟是个男的,这会儿问他的,是个姑娘。
即便岁数大了,犯人也不免有些难为情。
“小姐问你话呢!老张你能不能藏!”
狱卒大声厉喝,一脚踹在了铁门上。
“能。”
犯人点点头,一个香瓜□□,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陆沅君嘴角勾起笑意,问题还没有停。
“能藏几个?”
铁栏杆后头的老张打了个冷颤,大半夜的被人叫起来,问能在□□里藏几个香瓜□□,换谁都要打冷颤。
仔细看了看女子掌心里放的□□,犯人老张舔了舔干裂的双唇。
“我年纪大了,跟以前不能比,但藏五六个,应该可以。”
年轻的时候,他可以藏十个都不带眨眼的,走路也不歪斜。
如今岁数上来了,不服老是不行的。
“好!”
陆沅君今日总算是遇到了一件舒心的事。
“若要你藏着它们走一趟,有什么条件?”
她扶着栏杆从地上站起来,看着铁栏杆后头的犯人。
“哼!”
老张撇撇嘴,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想让我去炸谁?又是一个远程革命家,自己藏在后头,只会指挥别人去做要命的营生。”
陆沅君摇摇头,开口打断了他。
“我跟你一起走。”
光让你去,我还不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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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
吴少爷刚从东洋回来,侍郎大人想让儿子也到户部就职,可少爷压根儿不听老爷的。
今天也不晓得老爷说了什么,吴少爷来银库和大人好一番争执,父子俩差点揪着辫子打起来。
库兵们光溜溜的在一道长长的木板后头穿衣裳,刚裸着过了公案,这会儿凉飕飕地,再不穿衣裳,肚子都要着凉了。
别人着凉找间茅房就行,他们后头可还多多少少的藏着江西银锭呢。
“小张?你今儿头一天上工,够贪心的啊!”
几个老点儿的库兵一边穿衣裳,一遍笑嘻嘻的看着被他们叫做小张的人。
“库里的银子多了,哥哥们劝你不要心急。这会儿你十八九岁的不当回事,等过了五十试试?”
多少库兵年轻的时候太过贪心,到老的时候就后悔了,天天拉一裤子就是万贯家财也吃不消。
“我以后当心!”
小张草草的穿好了衣裳,第一个走了出去。
或许是第一天上工太过心急,他想赶紧回家把身子里头藏着的银子取出来,一出门小张就跑了起来。
咚——
他撞上了一个人,紧接着□□一松,一个银锭子顺着他的裤腿就掉了出来。
坏了……
库兵偷银子可是要掉脑袋的罪过,被抓住了就是个往菜市口送的命。
小张抬起头,看见了侍郎大人的儿子,因为要剪辫子被大人狠狠教训了一顿的吴少爷。
“少爷饶命!”
他跪在地上磕起了头。
吴少爷从怀里拿了一样东西,四四方方的,用麻油纸包着。
“这个,你能不能藏?”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一更】
许下了曾经作为库兵的老张五箱上好的烟土, 陆沅君在天亮之前把人带出了大狱,折回了陆家宅子。
老张的衣裳破破烂烂,还有被蛇鼠噬咬过的痕迹。让人带着刚从大狱里出来的老张去清洗, 陆沅君自己也换上了新的衣裳。
“我这身衣裳瞧着怎么样?”
陆沅君一夜未眠, 用冷水洗了把脸,难得对着镜子描画起了精致的妆容, 换了一身不是她平时会穿的衣裳。
旗袍紧紧的贴在身上,将胸前和腰间的曲线勾勒的异常清晰。脖颈纤长,配着她从母亲妆奁匣子里找出来的首饰。
大红的宝石,小手指一般粗细的镯子,清晨偶有凉风吹过, 陆沅君在肩头还搭了一件皮草。
陆沅君自从回运城来就赶上了司令的孝期, 从没有穿过鲜艳的衣裳。
也就是和姑爷成亲的那天, 穿了红的。可成亲那天,陆沅君还盖着喜帕,除了和她洞房的姑爷以外, 谁也没见过她穿鲜艳衣裳的模样。
“小姐?”
给陆沅君梳好头发的丫头站在她后面,双手举着梳子, 望着镜子里的陆沅君,不晓得小姐今天是抽什么疯。
“看起来像什么?”
陆沅君转过头, 镜子里的影子换成了她的背影。
丫头把梳子往身后一藏,将头撇到了另一边, 余光瞧见小姐腿上的玻璃丝袜, 小声嘀咕着。
“像…花花世界里的台柱子…”
花花世界的台柱子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 但不晓得为什么,陆沅君对这个评价还比较满意。
但比较满意是不够的,陆沅君拿起手帕,擦掉了嘴上的口红,换了陆夫人那种颜色更深些的,看起来更加端庄威严的。
“现在呢?”
她没有转身,从镜子里看向丫头,又一次开口询问。
“现在呢?”
丫头抬起脑袋,匆匆一瞥,对陆沅君的反常极为不解。
然而换了个唇色以后,陆沅君身上的风尘气的确少了许多。这会儿看起来和花花世界里的台柱子们就不大一样了,更像是……
“更像是欺负的正房太太活不下去,还逼走了大太太的儿子,把家里的财产都私吞了的坏女人。”
丫头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听不清楚。
不过坏女人三个字,还是钻进了陆沅君的耳朵里。
“那就好。”
陆沅君对于加诸在她身上的新评价非常满意,转身拎了一个小到什么也放不下的挎包,从镜子前离开,推门走了出去。
“太太,您确定要这么做?”
守城的军官不知何时守在了门外,犹犹豫豫,两条眉毛皱的像是夏日了从树上掉下来的棕色蠕虫,扭动蜷曲。
陆沅君点点头,这是她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运城电话不通,不管是调兵遣将,还是等求援的队伍赶过来,都是需要时间的。
“老张安顿好了么?”
陆沅君环视一周,没有瞧见她从牢狱里带出来的老张。
“说是还能藏一个,这会儿正试着呢。”
军官把老张的消息告诉了陆沅君,自己欲言又止,几次三番的往负责陆沅君安全的司机那边瞅。
他的眼皮都快抽筋了,司机却只是耸耸肩。
“太太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苟团长带着东洋人大军压境,从城楼上望下去黑压压的一片,都没让军官这么心虚过。
哪有带着枪械的军人守在后方,让少帅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太身先士卒的?这要是今次能有命活下来,以后怎么跟少帅交代呢?
“太危险了,你劝太太再考虑考虑?”
军官坐着最后的挣扎,试图从负责陆沅君安全的司机那里入手,侧翼击破她的打算。
恰在此时,一个四十开外的男人,佝偻着背,手里头拎着两个箱子,步履轻盈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箱子嘭的一声落在地上,男人伸出了一只手,对着陆沅君将五指摊开。
“五箱上好的烟土!”
“君子一言。”
陆沅君的目光在来人的身上扫了几个来回,走路的步伐也和正常人没有区别,衣服上的口袋扁平,不像是藏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七个。”
老张换了一身衣裳,用左手比了个七,神色颇为得意,一副自己宝刀未老的模样。
“七个?”
军官的眉眼蹙在了一起,五官也聚集在了一处。
七个香瓜□□?他绕到了这位叫老张的犯人身后,不死心的看了好几眼。香瓜□□虽然不大,可要想塞一个进去都不是简单的事情。七个不得把人的命要了?
怎么还能神色自若,行走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