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午,应是准备午饭的时候,此时,王氏应该正忙着呢,梁氏月份大了,又偏胖,家里基本是离不开人的。
“娘~”李氏放下手头的活计,站起身子迎了上去。
“哎,容娘,你忙你的,别招呼了,我和珍珠说几句话,一会儿就回去了。”王氏冲她摆摆手。
“怎么了?”珍珠停下手里的动作,好奇的问道。
李氏递过一张矮凳,又到厨房端出一杯热茶,这才回屋檐下又做起了针线活。
自从家里有茶叶茶杯后,每逢有客上门,李氏总会以茶待客,再也不像从前,拿着大碗盛着开水了。
王氏一开始是很不习惯的,只是每次过来,李氏都很殷勤的给她泡茶,她不好拒绝,喝了几次,渐渐的就喜欢上茶叶苦涩后带着甘甜的滋味。
“刚才虹山他娘过来跟我说,他们家和梁虎磨了几天,那厮只答应少十两银子,说是给四十两,立马就是办和离的事,虹山一家没法子,商量过后,决定就算借债,也得把这毒瘤给切了。”王氏叹了口气,喝了口热茶,“这不,他们想跟咱家借十五两银子,说是这事情一弄好,立刻让虹山到咱家来帮忙,这事,你看?”
“行啊,这是好事,虹玉姑姑和梁虎和离,两家没了关系,梁虎再作啥孽就与她家无关了,这钱得借,让我爹出面借,嗯,找村长做个中人,签个契约就行了。”珍珠笑道。
不是有句话这样说嘛: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呵呵,梁虎嘛,就让他逍遥一阵子,过段时间再收拾他。
事情办得很顺利,赵文强很赞同赵虹山一家的做法,梁虎那样暴戾蛮横的性子,赵虹玉跟着他,再折腾几年怕是小命都折腾没了,和离虽说名声有碍,可这年月不似前朝那般提倡女子守节,夏朝经过几次大战乱,男子战死沙场无数,老人小孩死于战乱饥饿,夏朝人口早已凋零,如今政策鼓励生产多育,寡妇再嫁更是常有的事情,再说只要赵虹山一家不嫌弃,别人的闲言碎语也妨碍不了他们一家。
梁虎看到银子倒是痛快的到衙门办了和离手续,有了这么些银子,哪家漂亮的大闺女娶不得,两家生怨两看相厌,当即做了了断,赵虹山一家随即到梁虎家收拾了赵虹玉的衣物行囊,彻底与梁虎断了关系。
拿到和离书,赵虹玉不顾身体的疼痛,抱着母亲痛哭了一场,在一家人的劝慰声中,暮气沉沉的眼眸终于显现几分神采,摆脱了那样的无望的生活,未来的日子总还有些盼头。
赵虹山很勤快,当天下午就扛着锄头跟着胡长贵身后了。
胡家的新房基本已经完工,院子里的池塘还没来得急挖,要种的几样树木也没栽种,不过这些都预留了位置,得以后一样一样来,按珍珠的意思先把后山养兔的围墙建好,天气渐暖,兔子待在笼子里躁动不安,每日轮着放风都不能缓解了,赶几天工,先把围墙建起。
王氏找人算了日子,六日后是个乔迁新屋的好日子,于是这几日就得忙着把新屋要用的物品都买齐,准备六日后的乔迁宴席,也就是俗称的燎锅底。
鲁有木打制的家具陆续送了进村,引得村里许多村民前去围观,羡慕的、嫉妒的、感叹的等等议论纷纷,可这都是胡家凭本事赚来的钱财,人家还与镇里的各大掌柜都交好,听说办乔迁宴的时候,那十里香的年掌柜和福安堂的刘掌柜都会来恭贺,为了招待这些贵客,胡家还花了大价钱,把自家的院子口的道路都铺上了一水的青砖呢。
如今,胡家的新屋成为了村子里最热闹的场所,每天都有不少人跑到村头去看,青砖黛瓦院墙高立,在一众低矮朴实的农村屋舍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不过,羡慕妒忌的村民很快没了空闲,村长召集大伙发布了一条消息,即便不出太阳,在炕上也可以炕干蘑菇,闲着的村民可以趁着春雨时节多采集蘑菇炕干,留着蘑菇稀缺的时候卖出。
消息一出,村民们像炸开锅是的,纷纷追问着赵文强。
太平镇附近的村落多伴山林,蘑菇资源一向丰富,勤快的农户采摘雨后新鲜的蘑菇本来也能卖上不少钱银,可惜,大伙都只能卖一小段时间,而且都是一窝蜂的涌上,东西多价钱就低,蘑菇又不耐放,两三天的时间就蔫了,雨季阳光不充沛,靠太阳晾晒多不尽人意,自家又吃不过来,所以大伙采摘蘑菇的意愿一直不高。
如果有方法能晒干储存,岔开时节卖出,那价钱可就不一样了。
赵文强直言,方法是胡家研究出来的,他自家试过了,有些品种的蘑菇炕得还是很好的,大伙自己多试试,以后大家挣了银子,别忘了是谁家给的法子。
这样挣钱的好事胡家竟然没藏着掖着,村民们一时面面相觑,但更多的却是跃跃欲试,春节潮湿多雨正是蘑菇生长的好时节,往那低凹潮湿的山坳中走一遭,肯定不会空手而回。
于是,望林村掀起了上山采蘑菇的大潮,手头空闲的村民纷纷走进山林准备试试村长的法子,先不管能不能成功,试一试又没有什么损失。
胡长贵最近很忙,家里的旱地刚种得差不多,这边后院要围建兔栏,新屋所需要的各种物件也要采买,锅碗瓢盆棉花被套,这些珍珠说统统要置办新的,因为旧的要留着村尾的旧宅,以后得有人留守看兔子,这些都是有用的。
家里最后一批腊味已经送完,如今只要三不五时的送兔子或土鸡给福安堂就可以了,胡长贵的心理却还有些忐忑,皆因闺女前几日给了他一样东西。
“爹,给你。”
“这是……啥?”胡长贵接过,好奇的左右翻看。
“应该是人参。”珍珠轻轻一笑,“我去上山挖野菜时,小黑带我去挖的。”
“人参?……”
胡长贵惊得嘴巴都没合上,捧着人参的手一抖,差点没把它弄掉到地上,那可是老金贵的东西呀。
“真是人参啊!”李氏闻言亦是一惊,凑近一旁细细打量,她以前当丫鬟的时候见过,这么大一株,应该挺值钱呢。
“恩,是啊,家里最近花销大,爹,等下次你去给福安堂送兔子的时候,把这株人参带上,让刘掌柜看着给个价钱收了。”珍珠笑道。
胡长贵有些呆愣,不是萝卜兔子,这可是人参哪!咋他家闺女说得就跟卖白萝卜一样简单。
他有些惴惴不安,二天找了机会告诉了王氏。
王氏也有片刻呆愣,沉吟半晌后,语重心长的低声嘱咐:“长贵啊,这样的事情,你们自己商量着做主就行了,咱们分了家,你就得挑起一家子的重担,娘知道你孝顺,以前咱们两家都困难,互相帮衬着是应该的,可是现在不同了,长林沾了你们家的光,挣了一半卖兔子和卖腊味的钱银,这事娘已经觉得有些对不住你们了,帮衬兄弟自是应该,但得有个度,娘老了,以后你得自己多费点心思了,不需要事事都让娘拿主意,要是遇到不懂的或者为难的,可以问一下娘,别的事情就多与荣娘珍珠她们商量,你该到了自己当家做主的时候了。”
“……,娘,我,我……”胡长贵有些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他娘的意思,是让他自己做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十年长工
胡长贵老实听话惯了,遇到事情本能的就想要找王氏商量,王氏怎么说他就怎么做,长久养成的习惯,怎么能说改就改呢。
王氏只笑着安抚了他几句,便打发了他回去。
回头想起这事,才发觉自从珍珠掉下山坡后,好运似乎就一直伴随着小儿子家,这泰行山脉当然有数不清的天材地宝,可那都是山脉深处才有可能遇到的,人参?她爹打了半辈子猎也没遇见过一株,当然,也许遇见了也不认识,毕竟不是那专门的采药人,王氏笑着摇摇头,还是佛祖保佑他们老胡家吧。
被王氏叮嘱自己多拿主意的胡长贵,回到家中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以后就不能事事都找王氏商量了?他有些楞然,那有事找谁商量?他坐在屋檐下的板凳上,目光有些茫然。
“他爹!他爹!你怎么啦?”
沙哑柔和的声音带着几分担忧。
“啊?哦,我没事,呵呵。”秀丽白皙的面容上,双眉紧蹙,眼底泛着紧张忧虑,胡长贵连忙坐正身子,朝着妻子呵呵一笑。
“真没事?那怎么呆呆的坐着?”李氏伸手探探他的额头,还好,不烫。
“真没事,我就是坐会儿。”胡长贵拉下李氏粗糙却温暖的手,是啊,他还有媳妇儿,他的荣娘现在能说话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和她商量的。
“……,他爹,孩子们看着呢。”李氏红着脸,挣扎的想要抽出被握着的手。
厨房边探头观望的珍珠笑嘻嘻的收回了脑袋。
“……”
胡长贵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松开了李氏的手,站起身子僵着两条腿去半坡移植兔子爱吃的各种草料去了。
珍珠催得急,新屋一完工,柳常平便马不停蹄的带着十来个村民赶到村尾,按着她的要求开始挖围墙地基,虽然工钱都已经按时结算了,但赶得这么急,珍珠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与李氏商量后,给每个来干活的村民都发了二十个鸡蛋和两根猪大骨,前阵子杀猪地窖里攒了不少猪骨头,家的鸡下蛋也贼勤快,鸡蛋都快泛滥成灾了,以往总是攒够一筐,便顺路卖给十里香,现在不送腊味了,总不能光拿鸡蛋去卖吧,如今正好,即送了人情还清了积货。
赵虹山跟着在挖地基,他与胡家签的契约写得很清楚,胡家借给他家十五两银子,赵虹山签给胡家十年的长工约,每月工钱是三百文钱,除了固定扣除二百文偿还借款,余下的一百文则发放到他手里。
赵虹山一家都很是感激,一个月三百文的工钱算是很不错的工价了,附近村落长工的价钱一般都在二百到三百之间,雇人的东家都是看着给,虽说进镇里打散工工价会高些,可那毕竟不是稳定的收入,每年只有农闲的时候可以干一阵子。
他这才刚给胡家干了两天活,回去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二十个鸡蛋与两根猪大骨,他原先没打算拿的,可珍珠却硬塞了过来,还道,同样都是干活,别人都拿了,哪能光你不拿呀,你可不能搞特殊呀。
赵虹山无法,只得红着脸收了。
罗璟跟着胡长贵下地干了几次活后,胡长贵便硬着头皮没再让他跟着了,原本他一人一天能干完的活,因为时不时的操心担忧他,花费的时间反而更多了,更何况这孩子怎么看都不是干农活的料子,即便是一身粗布麻衣,却依旧掩饰不住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儒雅清贵,这样胡长贵如何能安心干活,他只能磕磕巴巴的拒绝了罗璟的跟随。
被人嫌弃的罗璟一阵无语,眼角掠过偷笑的珍珠更是无奈。
“呵呵,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跟着我爹下地不是耽误他干活嘛,他能带你才怪呢。”珍珠抿嘴偷笑。
“谁都不是生而知之的天才,多做多练自然熟能生巧。”罗璟有些郁闷,他跟着干了几天活,这才刚熟悉上手呢。
“行了吧,你要干农活这么熟练干什么?打算做一辈子农民么?这里只是你人生的一个小小阶段,想好你下一步怎么走才是正道。”珍珠语重心长的笑笑,“你要实在闲着,这几日兔子就归你喂了,过几日咱们要搬家了,这几天可忙着呢。”
这些天,李氏非常的忙,洗衣做饭,种菜浇菜,缝制枕套被套,手里的活就没停下来过,珍珠自觉的把喂兔子喂鸡喂骡子的活揽了过去,兔子数量众多,光是清理粪便就得忙活半天,还得打扫鸡舍煮鸡食,骡子倒还好,她只负责喂,骡子个头大,胡长贵怕它踢着人,每日天不亮就早早起来打扫干净,珍珠忙里偷闲只能庆幸,家里还没开始养猪。
牲口多,野菜草料自然不够,家里又没有人手上山采摘。
珍珠便以每筐一文的价钱,让二牛和土旺两人挣些零花钱,同样大小的竹筐每人五筐,喂骡子的一筐,喂鸡的一筐,喂兔子的三筐,分别交代清楚,两人很懂事,都很感激珍珠给了他们挣钱的机会,每次框里的草料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堆得满满当当的。
春日莺飞草长,野菜丛生,山脚边上密密匝匝一片,采摘几筐野菜草料费不了多少时间,这纯粹是在接济他们家呀,土旺奶奶感恩戴德,特地提着自己做的一篮子葱油饼上门致谢,这做饼的白面还是胡家过年送的呢,土旺奶奶眼神最近好了一些,一时激动又泪眼朦胧,拉着土旺便让他磕头道谢,吓得李氏和珍珠连忙拉住,又是劝解又是安慰,好半响才把老人劝导开来。
拿了二十个鸡蛋做为回礼,送走了土旺奶奶,没多会,又迎来了二牛、三妮和张氏。
好在,张氏在胡家干过活,大致了解他们一家的做派,所以拿了些自家做的糍粑,笑着感谢了几句,便开始帮李氏缝起了被套,张氏手脚利索,两人说笑间,很快就把被套缝好了,李氏松了一口气,家里来客人耽误了不少时间,她还想着,晚上点油灯赶赶活,有了张氏的帮忙,进度又赶了上来。
二牛很懂事,牵着三妮的小手,很规矩的做在板凳上,一旁矮几上是珍珠端出来待客的茶水点心,二牛三妮尽管一再偷偷吞咽口水,手上却是一动没动的。
珍珠拿起桌上的点心笑着递给了两个孩子,二牛腼腆的道了谢,这才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掰下一角喂进了三妮的嘴里。
珍珠心中暗暗点头,二牛懂规矩守信用爱护妹妹,真的是个很懂事的男孩,只可惜家里条件有限,没能念书识字,唉,村里能上得起私塾的孩子还是太少了。
同样拿了二十个鸡蛋做为回礼,再给二牛三妮包了几块糕点,这才送走了他们。
二天一大早,胡长贵和李氏赶着骡车去了镇上。
带了两只鸡和两只兔子,外加一筐鸡蛋,直奔福安堂。
李氏原先是不乐意出门的,却架不住珍珠一个劲的劝说,只得跟了出来。
两人今日主要目的就是卖了那株人参,顺道把家里进新房所需的物品置办下来。
珍珠没有跟去,李氏的嗓子基本没有什么大碍,多出门接触人群,才能渐渐消除她常年不与人打交道的紧张感,两口子一个憨厚畏怯,一个龟缩不与人打交道,那胡家以后怎么能把门户支撑起来?平安还小,她可不想事事都让她做主,很累的,好不?她对刘掌柜挺放心的,这人参年份应该不算太高,价值多少真不好说,不过,福安堂这样的老字号给出的价格,落差不会太大。
福安堂的待客厅内,刘平拿着带着泥土的人参吃了一惊。
太平镇靠近泰行山脉,附近采药为生的村民不少,福安堂扎根在太平镇的原因,就是为了能够就近收购各种罕见珍贵的草药,只是山脉外围采药品种不多,品相也不够好,山脉深处倒是有很多品相好又稀缺的草药,可是毒蛇猛兽横行,毒虫毒瘴遍布,普通村民哪敢进入。
即便是有那功夫护身的江湖人士,没做足万全的准备,也是不敢深入其中的。
这株人参虽然没到百年,可很接近了,山脉外围应该没有如此高年份的人参,即便有,早该被采药人挖走了。
“这株人参是胡兄弟挖到的?”刘平好奇的问道,人参缺了几根参须,明显不是采药熟手挖的。
“啊,不,不是,是我那闺女偶然挖到的。”胡长贵忙摆手。
“……,珍珠姑娘挖的?她自己进山林?”刘平楞然,胆子那么大?深山都敢进?
“额,她和小黑一起去的,哦,她还说是小黑带她找到的人参。”胡长贵老实的回答着。
小黑?不是他家的那只趾高气昂的黑猫嘛,那猫认识人参?这么神奇?
“小黑带她进深山?”这家父母这么放心?
“没,没进深山,说是在接近深山边上发现的。”闺女早上去,中午就回了,如果进深山肯定是赶不急的,胡长贵算过时辰。
“……”
那也挺危险的,刘平嘀咕着,那小丫头看着娇娇弱弱的,胆子居然这么大,带只猫就敢进山。
第一百三十五章 值钱的人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