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只能坐着发怔。
“我……”杜晓瑜嘴唇嚅动,刚说了一个字,声音便逐渐弱了下去。
她不能暴露王爷的身份。
一来这样会害了王爷。
二来,杜家本来就不能和皇室联姻,如果让杜程松和太爷知道这两年陪在她身边的人是楚王,后果多严重可想而知。
可是不暴露王爷,她就只能说是自己不要阿福了,不喜欢阿福了,杜程松便会为她招婿。
杜程松喝了一口茶,又说:“阿福那小子,我看着挺不错的,老实,稳重,对你也贴心,既然在汾州的时候就已经答应了上门,那么我想,来了京城也一样。
如若闺女嫁出去,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去个有家世的好人家,以后的日子才能好过,但如果是招婿,咱们就不讲究那么多,只要他真心实意地对你好,爹便没什么可挑剔的。”
杜晓瑜被袖子盖住的手指逐渐收拢成拳头,又慢慢松开,“爹,我刚回府,还不想谈婚论嫁,这件事能不能再缓缓?”
起码先拖一拖,拖到王爷回来,拖到她想出法子怎么跟他们解释。
“好。”杜程松没意见,如果楚王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就算私底下找他兴师问罪,他也可以拿女儿不知道楚王身份做借口,遮了今天的谈话。
如果回不来……
那么之前楚王说过的一切就都是空话,他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重新给晓瑜挑一个与皇室无关的夫婿,远离天家的是是非非。
“爹,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杜晓瑜站起身来。
“嗯。”杜程松看着她的背影,“不急,慢慢想,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来找爹,爹都尊重你的决定。”
杜晓瑜没应声,耷拉着眼皮,没多久就失魂落魄地回到了海棠居。
静娘见她神色不对,忙问:“姑娘怎么去了一趟外书房回来,脸色会这样难看?”
杜晓瑜把屋子里其他的小丫头打发出去,这才低声道:“你知道我爹刚才跟我说什么吗?”
静娘皱皱眉,“难不成,是说王爷的事?”
“听语气,我爹好像并不知道阿福就是王爷。”杜晓瑜道:“他跟我说,如果我还喜欢阿福的话,他不会阻拦,马上就让人去汾州把阿福接来,等过了今年,就让我们成婚,但如果我不想要阿福了,他就给我招别的女婿。”
静娘讶异地看着杜晓瑜,“三爷竟然没跟姑娘说实话吗?”
“什么?”杜晓瑜有些懵。
“三爷两次去白头村,私底下都跟王爷打过交道。”静娘有些气愤地说道:“他早就知道陪在姑娘身边的是楚王了,怎么还敢提为你招其他夫婿的事儿?”
听静娘这么说,杜晓瑜也突然回想起来一件事,王爷说过,杜家能找到她,是他安排人给杜家递的消息。
刚才在书房竟然一时紧张把这茬给忘了。
“这么说,他在骗我?”
杜晓瑜眼神泛冷。
“姑娘能否把你们在书房的对话告诉奴婢?”静娘问。
杜晓瑜颔首,把自己刚才跟杜程松说的那些一字不漏地讲了出来。
静娘听罢,分析道:“奴婢觉得,杜三爷这么做,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想试探一下姑娘究竟知不知道王爷的身份,但姑娘的言语之间明显是不知道,所以他没敢跟你说实话。
第二种,那就是三爷在做两手准备,他应该是不全然信任王爷会成为最后的赢家,不敢轻易赌上你和你背后的家族,所以想给你找一条退路。说来,也是为人父的考量,站在他的立场上,咱们却是不好责怪他了。”
“那我要继续装作不知情吗?”杜晓瑜道:“假装我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王爷的身份,假装我自己也不知道王爷的身份?”
“嗯。”静娘郑重地点头,“姑娘最好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然后安心地等着王爷回来,到时候,王爷自会有办法化解眼前的困境。”
杜晓瑜应声,心里对于杜程松仅存的那一点好感瞬间淡了下去。
虽然站在杜程松的立场,他合该为女儿和家族考虑,不能全然信任一个没有十足把握夺嫡成功的皇子,可杜晓瑜就是觉得膈应。
因为她到现在都还没办法把自己归为“杜家人”,不管明面上怎么陪着笑脸怎么亲昵,心里始终觉得自己只是个外来的客人,尤其是在这件事上,关乎她一生的幸福,却被别人指手画脚,她很想反问一句:凭什么?
前头十多年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挺过来的,杜家捡了个大便宜,把别人养大的女儿接回来,什么都没付出过就想让她千依百顺任凭他们摆布?
凭什么?
难道仅仅凭着这层可笑的血缘关系?凭着他们是她的至亲,所以她就该遵循孝道什么都听他们的?
“静娘,咱们去恩国公府吧,我想团子了。”
杜晓瑜觉得糟心,想离开这里去外面透透气。
按照规矩,她要去长房那边跟大太太柳氏说一声才能出去,不过杜晓瑜想着这个时辰,府里的主子们怕是都去给老太太请安了,柳氏一定也在德荣堂,那她就不必再去长房那边跑一趟,直接去德荣堂,横竖早晚都是要去正式见过老太太的,顺道了。
来到德荣堂的时候,果然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说笑声。
守在外面的婆子“呀”了一声,“是五姑娘来了啊,快里边儿请。”
一边说着,一边给她打帘子。
人挺多,除了男丁,几房的媳妇和下头的孙媳们都在,杜晓珍也早早就来了。
看样子,今天没来给老太太请安的只有杜晓瑜一个。
“筱筱,听说你被爷叫去了外书房,事儿都谈完了吗?”杨氏起身上前来,一脸的关切。
杨氏脑子简单,不会耍心机,所以这话是脱口而出,绝对没有其他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