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第52章
    不管蔺策怎么想在生辰之事上从简, 但现在也算是国泰民安, 一国之君的生辰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忽视, 因此到了生辰这日,蔺策按照惯例设宴武英殿,宴赏群臣, 与百官同欢。
    蔺策素来寡言,没有朝政商议,空对着文武百官之时他一向无话可说, 目光也总若有似无地飘向当中的某个人脸上, 只能捏紧了手里的酒盏,勉力让自己不要在这种时候, 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失了态。
    群臣早已习惯了自家圣上,在这种时候毕竟不比在朝堂之上那般拘束, 加之蔺策有意纵容,这殿中的气氛倒是比往日里活跃了不少, 美酒珍馐在前,丝竹之音入耳,竟是从李埠一案之后, 这朝中难得的惬意时光。
    尽管游彦近段时日在朝堂政事之上格外的积极, 但在这种场合,他依旧是最为特立独行的那一个。既不上前向今日的寿星祝寿,也不与同僚们寒暄,只是一个人把着酒盏,格外专注地喝着酒。
    因为群臣纷纷上前祝寿, 蔺策喝了不少的酒,已然微醺。他忍不住又朝着游彦的方向看了一眼,却记不起来往年的这种时候游彦是不是也是这副样子,他闭上眼思索了半天,恍然想起往年的这一日游彦是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他会早早的等在长乐宫,这样等蔺策从这寿宴之上回去,就能第一眼看见他,之后便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时光。
    今年大概不会有了。
    蔺策看着游彦手里的酒盏,皱了皱眉,拧过头看了一眼高庸,低声道:“他现今体弱易病,不该过饮。”
    高庸立刻会意,转过身朝着候在一边的內侍嘱咐了几句,没多久就有人悄悄地上前,换掉了游彦案上的酒壶。游彦再斟酒时,立刻察觉出这酒中的把戏,盯着自己手里寡淡的清水看了看,嘴角忍不住上扬,突然抬起头跟龙椅之上的那个人对视,而后举了举手中的酒盏,将杯中的清水一饮而尽。
    蔺策觉得自己大概是醉了,以至于只不过这么一个笑容,就让他乱了心神。他目光紧紧地落在游彦脸上,良久,突然在满朝文武的错愕之中起身:“朕不胜酒力,今日就且到这儿吧。”
    蔺策素来不喜这种场合,百官自然也清楚,立刻会意,齐声道:“臣等恭送陛下。”
    蔺策挥了挥手,向前走了几步,只感觉一阵眩晕,高庸立刻上前扶住蔺策手臂,走出大殿。
    前一日刚刚下过雪,室外寒意逼人,冷风吹在脸上,蔺策便觉得酒意退了大半,他照例在走到偏巷时顿住了脚步,扭头去看正陆陆续续地从武英殿走出的朝臣。
    高庸知道在今日这种特殊时候,自家陛下最是想见游彦,但迟迟不见对方有什么表示,心中暗自思量不如由自己斗胆去传个口信,将人引到长乐宫来,也好给圣上一个台阶,但又不知二人心中如何思量,生怕自己冒失反而办了坏事。正犹豫间,恍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武英殿殿门走出来,没有丝毫停顿,直奔他们停留的偏巷而来。
    蔺策整个人几乎是僵在原地,目光紧紧锁在游彦身上,忘了自己该如何反应。直到游彦走到自己面前,他才回过神来,对上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下意识地避开视线,恨不得转身就走。
    游彦身上披着一件狐裘,小半张脸隐在厚厚的毛领之中,却依然不能隐藏他温柔的笑眼,游彦将怀中抱着的一个细长条的盒子塞给高庸,半抬头看着蔺策的脸:“都过了这么多日了,怎么还在生气,就这么不想看见我?”
    蔺策一愣,急忙摇头:“没,不是,”他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双眼向下低垂着,“我怎么可能不想看见你?”
    游彦唇角向上扬了扬,伸手去拉蔺策的手:“既然这样的话,能不能带我回宫?”说着话,他缩了缩肩膀,“这天冷的很,我风寒可是刚好,再在这儿站一会,再旧病复发,你难道不会心疼?”
    蔺策低下头看了看与自己交握的那只微凉的手掌,动了动手指,让二人十指交缠,感觉空荡了数日的心底在此刻终于充实起来,点头:“好,我们回宫。”
    长乐宫殿内燃了炭盆,对比起寒冷的室外,更显得暖洋洋的。方一进到殿内,蔺策就先替游彦脱去了身上的狐裘,朝着高庸点了点头:“送两碗醒酒汤过来。”
    总算盼到了这两人能够同室相处,高庸心中也终于松了口气,他将游彦带来的那个细长条的锦盒放到书案上,知道这二人并不希望被打扰,朝着游彦点了点头,悄悄地退了下去。
    游彦拿湿布巾擦了擦脸,回头发现蔺策正盯着书案上的锦盒,却始终没有动作,不由笑了起来:“这份贺礼我可是准备了好久,你真的不打算看看?”
    蔺策转过头,看着游彦面上久违的笑意,只觉得百感交集,他觉得自己有好多的话想要与游彦说,但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出来,最终只是点了点头,朝着那锦盒伸出了手:“好。”
    锦盒之中是一个卷轴,蔺策伸手拿起时只以为那会是一幅什么珍稀的字画,等慢慢打开卷轴,看见画上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时,他才忍不住睁大了眼,转过头看着游彦:“这是你为我画的?”
    游彦已经在软塌前躺了下来,歪着头看着蔺策:“我画了好多张,最终还是觉得这张更好一些。太多年不提笔,笔力大概也及不上先前,也不知道能不能入的了你的眼了。”
    蔺策垂下头,仔仔细细地看着手里的画轴,恨不得将其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心里,画上那片绚烂的梅林逐渐与脑海中的记忆重合,让他又一次回想起那一日二人一并赏梅的场景,良久之后,才缓缓道:“我很喜欢。”蔺策转过头去看榻上的游彦,“比今年收到的任何一份贺礼都喜欢。”
    游彦靠在软塌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既然这样的话,”他张开双臂,“已经这么多日未见,怀骋,你就不打算过来抱抱我?”
    熟悉的称呼落入耳里,让蔺策眼角忍不住发酸,他握紧了手里的卷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榻上的那个人,几乎怀疑是不是自己今日在宴席上喝了太多的酒,眼前的以前只不过是自己酒后的错觉。
    正当他错愕之间,游彦再一次开口唤他:“怀骋?”
    蔺策几乎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画轴,几步就来到软塌旁,将榻上那个人捞入怀中,用力地箍紧双臂,好像不这样,就没有办法弥补这连日来的失落与寂寥。他将脸埋在游彦颈间,让自己鼻息之间都是这人的味道,才终于感觉到久违的安心。
    游彦的手臂拦着蔺策的腰,偏了偏头与蔺策贴了帖脸:“今日我一整日都在想,如若你还是不肯见我,我要怎么办。”
    蔺策抬起头,一双眼底已然发红,他凑过去与蔺策额头相贴,轻声道:“那一日是我的不是,这几日我一直……”
    游彦伸手点了点他的唇,止住了他未说完的话:“有些事其实没有必要非去争论个对错是非,你我皆是凡人,会有分歧也是正常,纵使在某些事上,我们不能意见相合,却也不代表某个人就是错的。也因此,不需要谁来认错。”
    蔺策眨了眨眼,轻轻点头,忍不住用嘴唇去蹭游彦的那根手指,游彦被他蹭的笑了起来,将手指收回,在蔺策失望的目光下,慢慢地吻上蔺策的唇。
    这对二人来说,都是一个久违的吻,连日来所有的压抑与忍耐都因为这个吻得到了解脱,所有的悸动与渴求也跃跃欲试地想要释放出来。
    情动之时,难以自控,二人在宴席之上又都饮了不少的酒,酒意上头,更是不需再压抑,唇舌纠缠之时,其他的位置也没有得闲,很快就已坦诚相见,二人眼底的百般柔情已经逐渐被另一种感觉取代,只剩下对彼此的渴望。
    游彦在此事上素来坦诚,对蔺策也是百般纵容,这一日却在蔺策难以自控之时突然伸手按住了蔺策的胸口:“虽然不用认错,莫名地就被你冷落了这么多日,我心底总是觉得难过,只能向你讨一样东西作为弥补,你可答应?”
    蔺策呼吸急促,额前已满是汗滴,别说在此时,就是平日里,游彦想要的东西他又何时拒绝过,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声音低哑带着一点难得的委屈:“你想要什么我又何尝拒绝过?何必在这种时候讨价还价?”
    游彦笑了起来,温热的呼吸扑在蔺策耳畔:“别的东西当然不用,我要的自然不是寻常东西。”他的手慢慢地摸上蔺策的脊背,“我今日送了你一幅画,自然要讨一幅回来,既然你答应了我,到时候可别抵赖。”
    话落,再次吻上了蔺策的唇。
    第53章
    小别过后, 对对方的思念与渴求让人难以自持, 幸好不管是蔺策还是游彦也从未想过克制。无论是激烈的侵占还是温柔的讨好, 游彦都极尽配合,以至于到最后情事过后,他整个人都筋疲力竭, 懒懒地靠在软塌上,连手指都不想再抬一下。
    蔺策将他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用厚厚的被褥将人裹了个严实,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那张还没完全从情yu之中脱离出来的脸, 忍不住低下头又在游彦前额印下一个吻,才终于觉得满足。
    游彦半靠在他身上, 由着他折腾,半天才掀起眼皮, 睁开眼,正对上蔺策温柔的目光, 不由失笑:“酒醒了?”
    蔺策摇了摇头:“本也未醉。”他说着话,在被子里的手自觉地找到了游彦的手,与他手指纠缠在一起, 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倒是你,趁着我不注意,一个人悄悄喝了那么多酒,有没有觉得哪里难受?我让高庸把御医传来?”
    游彦搂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前些日子, 你派去我府里的那位御医简直任劳任怨,尽职尽责,每日早晚准时来诊脉,到了服药的时间还会亲自端着药到我房里,直到看着我喝下去。”他晃了晃头,在蔺策胸口蹭了蹭,“所以,我真的没有什么问题,也实在是不想再看见任何一位御医了。”
    蔺策拍了拍他的背,嘴角扬了起来:“一会我就让高庸去给太医署送奖赏。”
    游彦抬起头,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在蔺策唇畔点了点:“总算又看见这个笑涡了,就凭着这个,也确实该给太医署赏赐。”他侧过身,调整了自己的坐姿,让自己可以靠在蔺策怀里看着他的脸,“既然你现在心情这么好,那答应我的,是不是也该兑现?”
    蔺策眼带困惑:“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你一直这么念念不忘。”
    “当然是一件极好的东西,”游彦扬了扬眉,指尖沿着蔺策的酒窝慢慢滑过,最终点了点那张薄唇,“很多年前,也是这种时候,我画了幅画给你,还没看上几眼,就被你收了起来,这么多年来一直不得见。”
    蔺策慢慢瞪大了眼,不知想起了什么,两颊红了起来:“这么久远的事情,你怎么还记得?”
    “那是我这么多年来,画的最好的一幅画,自然记得。”游彦说着,语气里还带着一点惋惜,“只是可惜,不能拿出去给别人看。”
    蔺策握住他那只越来越不安分的手:“你想都不要想。”
    “所以啊,”游彦坐直了身子,凑过去跟蔺策贴了贴脸,“不能给别人看也就算了,总不至于连我都不能看吧,而且不管怎么说,我才应该是那画的主人吧?”
    “画上的人是我,画自然也该归我。”蔺策道,“更何况当年你已经把画送给了我,哪有现在讨回去的道理?”
    “照你这么说,画上的人是我的,所以那画应该也是我的才对。”游彦噙着笑意看着蔺策,“再说,你留着自己的画,还是,嗯,出浴图,是打算没事的时候翻出来,自己欣赏一下吗?”
    蔺策在口舌之上永远都不会是游彦的对手,只能低头吻上他的唇,用一个缱绻亲昵的吻来掩盖自己的羞赧。游彦在这种事上从来都不会拒绝,顺水推舟地回应了这个吻。
    一吻过后,游彦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找回的那点力气仿佛又被抽干,他朝蔺策身上又靠了靠:“所以,连幅画都不舍得给我看吗?”
    蔺策无可奈何,伸手揉了揉他微微发红的唇,又在上面落下一个吻,才放开游彦:“我去给你找。”
    游彦斜倚在榻上,看着蔺策随意地披了一件中衣,绕到自己的书案后,从那下面拉出一个红木雕花的木箱,找出一个卷轴,盯着看了一会,才起身拿到游彦面前。
    游彦已经太久没有见过这幅画,都已经忘了这卷轴最开始是什么样子,他慢慢地将画打开,记忆里那个身穿单薄中衣,长发如墨的少年慢慢出现在眼前,游彦盯着看了一会,又忍不住抬眼看向身边这个也只披了一件中衣的青年。
    蔺策虽然一直收着这幅画,但也很多年都未曾打开过,此刻蓦然看见几年前的自己,并且还是这副样子忍不住怔愣,而后耳根慢慢地红了起来,又对上蔺策看过来的视线,忍不住道:“你怎么……也不知道当年你怎么想着画了这么一幅画。”
    游彦的手指从画上慢慢地抚过,最后落到那少年的脸上,眼里生起温柔的笑意:“难道不应该说,幸好我当年画了这么一幅画,不然我怎么还有机会在现在再见到十几岁的你?”
    蔺策看了看游彦,又看了看纸上的自己,他记忆里关于自己当年的面貌已经模糊不清,此刻再看见,倒是觉得陌生:“一转眼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再不是十几岁时候的样子了。”他闭了闭眼,再看向游彦,“但是你好像和当年比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变化?”游彦抬起头看了看蔺策,算起来也已过了六七年,从一个少年变成一个青年,从一个不受人待见的皇子到君临天下的帝王,自然会有变化,画上的少年虽然少年持重,但也难掩面容上的青涩,大概是因为与心爱之人相处,原本淡漠的表情里也带着几分笑意。至于身边的这个青年,褪去了所有的稚嫩,一张脸也愈发棱角分明,身形更是强壮了不少,不再像当日那般清瘦,变得愈发的冷峻坚定。
    游彦看了一会,突然笑了起来:“确实是有不少的变化,不过也总还是有没变的。”
    “嗯?”蔺策挑眉,没有明白游彦话中的含义。
    游彦收起手里的画,凑到蔺策面前,看着他的眼,慢慢地靠近:“七年前也好,现在也好,这双眼看向我的时候,永远都饱含着爱意。”他的唇凑过去,轻轻地落在蔺策情不自禁闭起的眼睛上,“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这一吻格外的温柔,蔺策刚刚感觉到游彦温热的呼吸,对方就已经抽身离开,蔺策的眼睫抖了抖,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游彦温柔的眉眼,在那一刻,他感觉很多被他刻意隐藏的情绪全都涌了上来,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游彦的脸。
    蔺策在心底跟自己说,就这样吧,不管以后会如何,最起码此刻,就现在,这个人眼里只有你一个。
    能与游彦这样的人相知相爱过,能被这样的人心心惦念过,即使只是曾经,也该知足了。
    他伸出手,将游彦重新拥入怀中,将脸贴在游彦颈间,轻声道:“即使再过很多年,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再面对你的时候,那些爱意也不会消散。”
    游彦嘴角向上扬起,轻轻地拍了拍蔺策的背:“我知道。”
    人总是会发生改变的,随着时间的变化,年龄的增长,甚至是身份地位的改变,都有可能让一个人变成一个与当日迥然不同的人,游彦从来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反而觉得理所应当。改变未必是一件坏事,因为很多时候,随着这些改变,人总是在修正自己。蔺策或许与当日想比,变成了完全不一样的人,可是只要这人对他的情意始终如故,就已经足够。
    俗语说小别胜新婚,这话在这二人身上十分的明显,虽然前段时间发生了争执,有了不愉快的回忆,但反而让这两人对对方更多了几分依赖。情事过后,殿内其实已经是一片狼藉,但却没有一个人想要动。游彦心心念念的画摆在面前倒也没有想象的那般在意,毕竟真人就在眼前,再好的画也少了几分韵味。
    两个人靠在一起黏黏腻腻地说了会话,蔺策才将那个摆在书案上的锦盒也拿了过来:“秀妹今年送了一对玉佩,完全是按照你的喜好来的,也不知是为了给我贺寿,还是专门想要讨你欢欣。”
    游彦对于一些好看的稀罕玩意儿总是很感兴趣,他将那对玉佩拿在手中,仔细地瞧了半天:“那我倒是要多谢公主的心意了,不过我府里的东西都被我爹跟殊文搜刮走了,不然我也不能在你生辰的时候,只寒酸地拿一幅画过来。所以,我也只能从长乐宫找点东西送给公主当回礼了。”
    蔺策失笑:“你想回什么,告诉高庸就是。”他替游彦将两块玉佩收好,又道,“李埠案过去之后,朝臣大概也受了警醒,这次的贺礼更费了心思,里面倒是有些你会喜欢的东西,我已经让高庸收好了,等到时候一并送到你府里。”
    游彦弯了眼角:“用一副画换这么多的好东西,我这次倒是占了大便宜。”
    “早就跟你说过,这长乐宫里,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蔺策看着他,语气认真了几分,“别说是这长乐宫,就是放眼整个南魏,但凡你要的,我都会给你寻来。”
    “我倒是相信,只不过可惜了,”游彦缓缓道,“我想要的,也不过你一个而已。”
    第54章
    每年蔺策的生辰一过就意味着离这一年的结束又近了一步。
    一年之中最冷的时日也随之而来。一场大雪之后, 目之所及的地方都被白茫茫的一片覆盖, 整个都城都显得格外的宁静与闲适。
    临近新年, 所有无关紧要的事情都被暂时搁置下来,家家户户忙忙碌碌为新年做准备,游府自然也不例外, 各种年货接连不断地运进府内,其中还夹杂着许多来自于宫中的赏赐。
    对比往年一入冬就猫在府里极少外出,游彦这一年倒显得勤勉不少, 每天兢兢业业地上朝不说, 散朝之后还常常出现在长乐宫,有时候只是像先前那般, 看着书安静地陪着蔺策批阅奏章,有时却是拉着蔺策讨论早朝之上没能处理掉的事务。
    游彦在专注于某件事情的时候总显得格外的认真, 这样的游彦在之前对于蔺策来说格外的少见,虽然有少许的不适, 但总体还是十分愉悦的,因为每每他从书案前抬起头,都能看见那个人在眼前, 这种体验对蔺策来说, 是不管何时都不会拒绝的。
    在李埠一案彻底了结之后,涉案的朝臣尽悉被处理,一些更为年轻的面孔逐渐占据了朝中一些紧要的位置,重开春闱一事也已提上日程,虽然与蔺策预料的并不尽相同, 但总体来说,整个朝堂逐渐朝着更为明朗的局势走去。
    以上种种汇聚到一起,倒是让这个新年显得更加值得期待。
    新年总是避免不了要吃团圆饭,但与其他府邸不同,游府的这顿团圆饭常常是在晌午便开宴,因为这样可以及早吃完,让游俊可以及早回房休息,也可以让游彦可以早早地进宫与陪伴蔺策——这在游府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因为游俊身体的缘故,也因着游湛这个家主的离经叛道,游府平日里规矩不多,除了年节,极少开家宴,因此除夕这日的团圆饭就会显得格外弥足珍贵。
    因着入了冬游俊就旧疾复发,游俊已经许久没在府中露面。游彦寻着他状态较好的时候去看过几次,也只能陪着他说说话,讲一讲自己近段时日所见所闻之趣事,哄着游俊笑上一次,对于他的病情却也再无可奈何。
    游俊自出生起便体弱多病,二十多年来请遍了名医,用遍了上好的药材,自蔺策登基之后,御医更是时不时地就到游府来,除了替游俊稍微调养一下身子,也再无办法。时日渐久,不管是游俊本人还是游府上下倒也逐渐适应,毕竟生死之外再无大事。
    大概因为前段时日休养的好,除夕这日游俊的精气神看起来还不错,连带着一家人的心情也都跟着好起来,尤其平日里沉默寡言稍显冷清的游俊夫人冯氏面上都多了几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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