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因为我占着道理。”
“孩子呢?蜜娘你跟我上省城去了,孩子那么小怎么办?带他出门你不放心,不带他更不放心,怎么办?”
姜蜜也没了主意,她低头看了一眼肚皮,跟着抬头朝婆婆吴氏看去:“娘说呢?娘给出个主意。”
“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把乖孙放在家里,我给你照看,我生过三个儿子全养大了,带孩子有经验,比你们年轻人靠谱。至于说喂奶,你不在家没法喂也没关系,大不了你出门那段时间我给大郎媳妇补补身体,让她多下点奶。你俩前后脚怀的,估摸要生在一个月里,到时候给她补补,喂一个是喂,喂两个也是喂,没差。”
要是二嫂应该能成,大嫂有那么好说话?
姜蜜心有怀疑。
吴氏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撇撇嘴说:“挨着几个村里大肚婆也不止你们两个,我肯出钱多的是人愿意帮忙奶孩子,能饿着我孙子?三媳妇你别胡思乱想,今天就说定了,等到四五月你生完抓紧养身体,六月间就准备往府城去,过去等着跟老三一起去考试,考完出了结果你俩再一起回来。这段时间家里放心交给我和你爹,要是没给照看好,你回来问我讨说法行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咋还能不行?
姜蜜点头答应下来,她坐好接着吃东西。卫成是真不愿意家里劳师动众,可除他之外,卫父、卫母吴氏、媳妇姜蜜都很坚持,三人不放心他单独赴省城赶考,生怕他出什么问题。
吴氏还说呢,管你同不同意,反正你又拦不住,你到时候都不在家。
姜蜜听着一阵好笑。
卫成挺无奈的,最后也还是同意了。
“对了,三郎你这阵子在家记得给你儿子想个名,出门之前一定要想好,不然等你回来你儿子就得叫墩子柱子嘎子桩子,好一点也就是富贵这样的,你爹他只会取这种名,当初要不是我,你们三兄弟就不叫大郎二郎三郎,搞不好是大毛二毛三毛……”
卫成没反应呢,他爹恼羞成怒了,卫父右耳朵通红,他气急败坏道:“我那不是随口一说?你就记住了!”
“随口一说?你让三郎随口说几个,他能说出猪毛狗剩驴子老臭这种名啊?”
卫成:……
说不出,是在下输了。
经吴氏提醒,卫成抽空还真就替还没出世的孩子想起名儿来。大名不着急,他计划起两个小名,男孩一个女孩一个,看生出来是什么。
照乡下传统,小名越贱孩子越是好带,可真让卫成一个读书人取出特别贱的,他自问过不去心里这关,想着就取那种平常又有个好寓意的名字喊着,要是男孩,叫竹子或者砚台这样。要是女孩……女孩儿的名字卫成还真不太会取,实在拿不定主意他就趁着晚上睡觉之前跟姜蜜商量,问她姑娘家叫什么小名好。
姜蜜想了想,乡下地方会特地给女孩儿取乳名的不多,很多都是大丫二丫顺着喊,特地取的多半是招弟盼弟之类,再不然就是各种花。
姜蜜让卫成搂着,靠他怀里,想了会儿,说:“豆沙豆糕豆饼米球你觉得咋样?”
她一开口就把卫成给逗乐了,卫成笑了好一会儿,姜蜜恼他,伸出食指在他胸膛上戳了戳,抱怨说:“我又没读过书,取不来你们那些好听的名儿,你让我想,我就能想到这些,不然叫福妞……福妞总行?”
卫成从被窝里握住她戳戳戳的食指,拿到嘴边亲了亲,说行,怎么不行!
“就说定了,咱们生了闺女就叫福妞,儿子呢?你喜欢竹子还是砚台?”
姜蜜说分不出哪个好,卫成就说竹子苍翠挺拔,砚台则是一肚子墨水,当小名喊都还凑合,总要比猪毛狗剩好些。
听男人解释完,姜蜜说叫砚台。
问她怎么选的?
她说:“竹子是苍翠挺拔,剖开肚子里面空荡荡的,啥都没有,砚台还有一肚子墨水呢。”
卫成又让她给逗笑了,他抱着姜蜜亲了亲说:“我媳妇脑袋瓜比多少读书人都灵光,这说法倒是新鲜!”
姜蜜让他别乱动,怕压着肚子,又说:“相公你要是中了举人,咱是不是也成大户人家了?娘说前几年考上举人那个,考上之后就搬了大宅子,日子过得特别红火。”
卫成摸黑看她一眼:“怎么问起这个?”
“我就是怕,你说我这样能做大户人家的太太?我也不懂城里的规矩,什么都不懂,又不认字,到时候恐怕只会给你丢人。”
“怀着孩子呢,想这么多?”
“翻过年你就要准备乡试了,我咋能不想?”
卫成想了想说:“蜜娘你要是想学认字,抽空我教你,或者等哪天搬到城里去了,再请个女夫子来,甚至可以等等,等儿子开蒙的时候你跟他一起学都成。想学认字是好事,慢慢来吧,不用着急。你也别想太多,现在我是卫三郎,以后中了举人也还是卫三郎,假如有那一天能更进一步,这点同样不会变。”
而且卫成比姜蜜更清楚,假如有天他当了官,别人一定会在背后议论他娘他媳妇。哪怕做得再好,没有任何疏漏也免不了。不是因为她们不好,根本在于卫家出自乡野,原是贫门矮户,这就足以作为谈资。
是以不必太过在意别人说什么。
……
他俩定好之后,就把名字说给卫父以及卫母吴氏听了,说假如生儿子叫砚台,生姑娘叫福妞。
吴氏听着直点头,说儿子在这方面比老子强,没取出猪毛狗剩来。
卫父本来端着儿子买给他崭新的茶盅,喝早茶呢。一听这话,脸又黑了。
“你这婆娘真是!老黄历翻起来没完没了!”
吴氏摆手:“行!我闭嘴!我不说你!老头子你记得上王屠户家去一趟,和他商量个杀猪的日子,说定了咱们也好请人吃刨猪汤。”
“我跟着就去。”
“三郎你还是往你大叔公那头去一趟,跟他老人家说说话,说完了早点回来,难得在家多陪陪你媳妇。”
“娘我知道了。”
第33章
对媳妇,卫成总是很上心,他不是敷衍说我有空教你认字,他真把这事提上了日程,还抽空默下《三字经》,趁着大冬天在屋里烤火的时候指着一个个字读给姜蜜听,他每读两句都要停下来解释,告诉姜蜜这是在说什么。吴氏拿着东西从旁边过,看他在教媳妇读书,奇了怪了。
“咋的?你自个儿考功名还不算,还想教出个女状元来?”
姜蜜面皮薄,一被打趣就脸红,卫成倒是稳得住,说他闲着没事做读给砚台听,从娘胎里就给他开蒙,长大了一准比当爹的要强!
吴氏愣了一下:“还能这样?”
卫成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说:“我在学堂读书的时候,像旬休回不来就跟同窗论文或者闲聊,听他们这么说的……反正天寒地冻的也没啥事,我试试看,管用是最好,不管用也没啥。”
吴氏听着感觉有道理,说她去蒸个蛋羹,给姜蜜边吃边听。
“娘我不饿,用不着。再说读书多严肃的事,咋还能边吃边听?”
“又不是你听,你摸摸肚皮让砚台仔细听着,你吃点东西打发时间,当心给他念困了。人之初性本善赵钱孙李周吴郑王这些我听几句眼皮子都撑不开,恨不得回屋去睡一觉。”
姜蜜给她逗得直乐,问:“有这么夸张?”
“那可不?原先三郎在檐下读书,他爹闲着没事坐旁边听他读,听一会儿就把眼睛闭上了。我在灶屋煮猪食,煮好了端出来就听他坐在那儿打呼。我跟他爹最听不得这些,他两个哥哥像我们,以前在村学,夫子在上面教,大郎二郎就在底下趴着睡……我有一回从那边过去瞅了一眼,看到两人睡得喷香,把我气坏了!你说我给老秀才送了多少东西才把他俩塞过去,那么混日子他对得起我???”
“说到这儿我就想起来了,前段时间你爹跟我说,大郎二郎说他们过完年就要把毛蛋和虎娃送去老秀才那头……三郎啊,你看你反正都是读,不然让那两个跟着听听,你是一等秀才,他们跟你学几句没坏处。”
吴氏对两个媳妇有意见,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孙子其实不差,家里有花生瓜子糖块都会抓一点给两个小的,有时吃好的也分他们两口。像这会儿,吴氏想着三郎是一样的读,只是多两个人听,还能顺便让毛蛋和虎娃过来烤个火。她就跟卫成提了,看他咋说。
卫成没怎么考虑,说:“只要他们肯听,坐得住就行,就怕疯起来冲撞到蜜娘。”
吴氏想了想,让他先读着,自己上院坝去喊卫大郎兄弟,让两人出来。吴氏说三郎这几天有空,在给他媳妇肚子里的孩子读三字经千字文这些,问毛蛋虎娃上哪儿野去了?“不是说年后就要送去开蒙,让他俩过来听听,村里老秀才能比三郎教得好?”
卫大郎搓了搓手,说:“不是说跟着又要考试,不耽误三弟?”
吴氏脾气直,她问你要不要,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就不爱看那种明明心里想要嘴上非得假模假样说不要还等着别人反过来劝一轮的!“要是会耽误三郎我头一个不答应,还跟你废话什么?反正我话说到了,你俩要是想让毛蛋虎娃跟着听一听就把人送过来,送来之前告诉他俩不许疯玩,过来吵吵闹闹烦着三媳妇我就撵人了。”
卫二郎答应得快,连声说好,这就要去带虎娃来。
虎娃这孩子聪不聪明还看不出,不过他性子比毛蛋好些,至少能坐得住。
很快,卫二郎就带着人过来了。
稍晚一点卫大郎也过来了,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他媳妇陈氏,陈氏听说三郎在给姜蜜肚子里的孩子早教,决定厚着脸皮也要过去跟着听一听,不能让自家儿子还没出生就输了。
她不光人过来,还拿了不少东西,甚至拿了个小板凳在手上,也准备跟着烤烤火,边纳鞋底边听。
吴氏不喜欢大媳妇,看她过来就没好脸色,跟着就把卫大郎骂了个臭头:“让你把毛蛋送来,你送个倒霉婆娘过来干啥?”
陈氏心里噎了一下,脸上赔了个笑,说她也想给肚子里的娃听一听。
“大郎跟我说,让我坐下听着不能随便说话,我记住了……娘你就让我听会儿,我要是吵了一句我走还不行?弟妹怀的是家里的孙子,我怀的也是,可不能偏心!”
难得她还有不吵不闹装孙子的时候,吴氏摆手,让她滚进去坐好。
后山村卫家扫盲班就这么红红火火的办了起来。
卫成一个人讲,姜蜜、大郎媳妇陈氏、毛蛋、虎娃四个人听。陈氏只当卫成是王八念经,基本上全程不抬头,专心纳鞋底。偶尔抬起头来看一眼也是因为婆婆拿煮鸡蛋或者别的什么进来……
心里想吃啊,当然想吃,又想起卫大郎的做派,她不敢要。
陈氏强行忍住不去看不去闻,还密切关注着挨她坐的毛蛋,看毛蛋要开口,就拧他一把,一个眼刀飞过去。毛蛋让他一吓唬,瘪瘪嘴可怜巴巴接着听。
看她这样姜蜜有点难受,和卫成说坐久了想稍微活动一下,就从讲课的堂屋里走出去。
卫成接着在读,姜蜜站在屋檐下叹了口气。
吴氏看她出来,问她咋的?
姜蜜就说她在里头吃东西不合适:“毛蛋他们还小,看我吃能不馋嘴?哪里还听得进去?娘你别给我送吃的了,我要是饿了自个儿进灶屋来行不?相公讲得那么认真我在那儿吃东西我感觉挺不好的。”
知道姜蜜很重视这一胎,不会拿自己开玩笑,她这么说吴氏就同意了。
又问:“三郎讲半天了,你看砚台听得咋样?”
姜蜜还真给吴氏难住了,她伸手摸了摸肚子,迟疑道:“还、挺好的吧……我感觉他挺高兴,在我肚子里动呢。”
“真的?”
“是真的,我还能编着话来哄您?”
吴氏就笑眯眯看着她肚子,一脸慈祥摸了摸,让姜蜜走几步就进去,让砚台接着听,好好听。他爹六岁多进的村学,现在准备考举人,他从娘胎里就开始读书没准以后能当状元!
姜蜜突然就感觉挺对不起砚台的,她就说了这么一句,他奶对他的指望就这么高了。
状、状元啊!
举国上下三年才能出一个啊!
还没出生就让他给预定上了?
姜蜜稍稍同情了一下她肚子里的娃,想着要不这胎生个福妞?要是生出个砚台,他目标也太高压力也太大了。
不过生男生女也不是她说了就算,姜蜜稍微走了几步,活动开又进屋去坐下,接着听卫成讲课。
别看姜蜜坐一会儿总要起来走走,她反倒是学得最好的,虎娃跟着听了五六天,记住的不多。毛蛋好像是挺聪明,虽然人皮实,不怎么坐得住,经常分心,他随便听听也跟着捡了几句。看他记住的比虎娃要多,陈氏还挺高兴,更加坚定了开春就要送儿子去开蒙的信念,觉得他真像老三,人聪明,能读书,看着机灵劲儿就不是个地里刨食的人。
尤其陈氏自己听了这么多天就跟没听一样,和她对比起来,毛蛋是还不错,但也只是不错。
姜蜜才是记得最多的那个,她白天听了,夜里躺在床上没睡着的时候就小声念给卫成听,她记性其实真不错,就这么听听就能背下六七成,没记住的卫成在给她补一补,卫成回来过个年,姜蜜没学会几个字,倒是把三字经背熟了。不仅背熟了,还记住了每一句是啥意思。
卫成总说她比很多读书人要强,学个十年八年没准真能出个女秀才。
“你总爱打趣我!什么女秀才?女人怎么考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