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黄毛”发出了嘶哑的声音:“老大,快来。老大,快来。”
等了一下,没有动静,“黄毛”快速转身,跳到卫生间那里,使劲敲着门上玻璃:“老大,老大。”
伴着“哗哗”的水声,卫生间里传出一个声音:“等等,老子没冲完呢。”
“老大,出事了。”“黄毛”扒着门上毛玻璃,大嚷着。
“什么屁事?等老子冲完再说。”卫生间里的声音很是不耐,“麻*烦。”
“别冲了,快出来,一会就误了。”“黄毛”连敲带喊,还不时回头看着电视屏幕。
“妈的,催命呢。”、“哗哗”,责骂声、急速水流声相伴而响。
“老大,再不出来就……”“黄毛”话到半截,“吱扭”一声,卫生间门打开。
一个湿漉漉的“红毛”探出门缝,骂道:“妈个了*,催你……”忽然,他不说话了,目光定定的盯在屏幕上。
“老大,是他。”“黄毛”闪在一边。
“红毛”没有答话,而是机械的走出来,又机械的向着电视走去。
电视画面上,那个西服革履的男人正说到慷慨激昂之处:“安平县将不遗余力打击一切违法犯罪活动,为广大人民群众创造一个和谐、自由的生活环境。经济要绿色发展,政治生态必须健康,为广大党员干部打造一个风清气正的官场生态,也是对我们的硬性要求。安平县政府会配合党委纪检部门……”
“红毛”猛的扭回头:“你是说那个傻*大个?”
“黄毛”上前两步:“没错,别看他没戴墨镜,打扮的人模狗样,看他的眉眼,听他说话,绝对是那个家伙。”
“他怎么会上电视?”疑问着,“红毛”把头转向电视屏幕。
“是哦。”“黄毛”也围到了电视近前。
电视上换成了主持人的画面,还有主持人的声音:“楚县长,您身为安平县委副书记、政府县长……”
“什么?”听到这里,“红毛”和“黄毛”都惊呼起来,“这家伙是县长?”
电视上男人声音回答了两人的疑惑:“能够出任安平县委副书记、政府县长,我深感……”
“妈的,他竟然是个县长,老子……”话到半截,“红毛”“嘿嘿”笑了,“老子怎么真空了。”
“老大,嘿嘿。”“黄毛”一龇牙,赶忙跑进卫生间,拿了一条浴巾出来,围着了“红毛”腰间。
“红毛”倒退两步,坐在沙发上,指着电视,疑惑的问:“不能吧,看着倒是像,他*妈的一个县长,还能有那身手?反过来说,就他那*相,还能当县长?那县里得让他闹成什么样?”
“黄毛”迟疑着:“我也在纳闷,可是看着确实像。”
“不能,不能。”“红毛”连连摆手,“你想啊,要是县长的话,他怎么也得是个大学生,也得当个十多年官,哪还有时间去打架?那天的时候,你也见了,那家伙根本不是一般能打,而是手头真有几下子,像是专门练过的,这就更不可能了。”
“可他真的……”话到半截,“黄毛”忽又指着屏幕,“你看,你听。”
“红毛”果然盯着屏幕,支楞起了耳朵。
电视上的男声更加铿锵:“维护‘两节’稳定,严厉打击一切影响社会稳定因素……”
“老大,看出来没?说话那气势,那语气。”“黄毛”指着画面,学起了那种架势,“滚,要是再不滚,别怪我不客气。我数到三,要是再不滚,我保证让你妈不认识你。”
“妈的,你敢骂老子?”“红毛”起身,“啪”的一下打在“黄毛”右手上,又在对方头上来了一下。
“黄毛”“嘿嘿”一笑,赶忙说着拜年话:“老大,老大,别生气,我哪敢骂你,我是学那家伙骂人呢,那天他就是这么骂咱俩的。”
脸色阴沉着,思虑了一会,又盯了会儿电视屏幕,“红毛”咬牙道:“这么说,那个家伙真是县长?”
“黄毛”点点头:“嗯,真是。”
“妈的,太不公平了,就他那熊色,怎么就成了县长?看着还没老子岁数大。老子好歹也混了十多年,到现在才……真他妈世道不公,到哪说理去?”“红毛”骂起了大街,“也不知道哪个瞎眼人这么安排的,气死老子了。”
“黄毛”试探着问,“老大,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喃喃几句后,“红毛”转头盯着对方,“你怕了?”
“黄毛”赶忙摇头:“我,我怕什么,我一光脚的,还怕穿鞋的?”
“说的好,光脚不怕穿鞋的。可,可我们也穿着鞋呢呀。”“红毛”不停的在地上来回踱着,语句也不免颠三倒四起来。
忽然,“红毛”收住脚步,眼中射*出冷光:“小小县长有什么了不起?老子还就不信了。”
“老大,那你说我们怎么办?”“黄毛”立刻凑到近前,侧过耳朵。
“红毛”答非所问:“那家伙果真是县长?可别弄错了。再好好打听打听。”
……
十五分钟的访谈结束了,楚天齐关掉电视,心里美滋滋的。
别看楚天齐一直向往着以这种身份上电视,别看他看完电视挺美,其实在刚听说市电视台要采访时,他是排斥的。楚天齐并非完全排斥这件事本身,而是觉得自己刚来时间不长,情况都没完全摸熟,什么成绩也没出来,上电视不合适。只是这是新河市委专门安排的任务,所有县区长都得参与,他也不能不照办。
“叮呤呤”,铃声响起。
看了眼来电显示,楚天齐按下接听键。
手机里立刻传来一个欣喜的声音:“楚县长,祝贺你呀,刚才在电视上一睹风采,真是让我……”
第一千六百二十一章 东西成形再说
新的一周开始,日子已经到了十二月上旬。
从食堂吃完早点,楚天齐便回到办公室,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了电脑中几份文档。他一会儿闭目沉思,一会儿盯着电脑屏幕,一会儿闷声不语,一会儿又念念叨叨。
足足折腾了有一个多小时,楚天齐又闭上眼睛,在脑中整个过了一遍思路。然后睁开眼,拿起固定电话听筒,在话机上面拨了几个数字。
“嘟……嘟……”两声回铃音后,里面有了声音:“有事?”
楚天齐忙道:“书记,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去汇报点事。”
电话里稍微静了一下,传出了话音:“着急吗?要是不太着急的话,十点再过来。”
“好的,那我十点过去。”楚天齐话音刚落,耳中便传来“啪”的挂断电话声音。
放下电话听筒,楚天齐长嘘了一口气,他从刚才的对答中,感受到了一丝异样。
以往约见乔金宝,对方必定当下就见,今天却给自己安排了时间点。而且对方明确问了“着急吗”,显然他的时间是可以调节的,并不是有什么当紧事。
另外,语句上也不同。自来到安平县,乔金宝就对自己尊重有加,甚至是尊敬,言必称“天齐县长”或是“天齐”,有时更是直接称呼“老弟”。而今天,一个称呼都没有,语气也平淡的很。
看来自己逼着贺国栋交出乡里分管农业,乔金宝还是介意了。上周五乡里报来分工调整,从那之后,这两天齐就没见面,也没联系,而今天刚一通话,对方称呼就出现了异样。
楚天齐并不想过早和对方摊牌,但看来隔阂是不可避免了,只希望这种裂缝能小尽量小,只希望尽量少影响到相关工作。如果想要一点不影响,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好多事都等着自己去做,而要做一些事情,就会牵涉到好多东西。
明知道矛盾在所难免,楚天齐还是希望把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他是来做事的,不是来争权,更不是来树敌。但他也明白,自己的想法过去理解化,现实却未必会这么理想。
……
九点五十分,楚天齐离开办公室,下了政府楼,来在县委五楼的时候,是九点五十六分。
听到脚步声,乔金宝秘书吴海亮迎了出来:“县长,书记正在改一份给市委的稿子,请您再稍等一会儿。”
答了声“好”,楚天齐走进秘书室,坐到了椅子上。
吴海亮赶忙上前,要给弄水。
楚天齐摆摆手,谢绝了。
迟楞了一会儿,吴海亮尴尬一笑,出了屋子。
探过身子,瞟了眼对面紧闭的屋门,楚天齐苦笑着摇摇头。
过了一会儿,轻微的开关门声响起。
很快,吴海亮回到屋子,说:“县长,书记请您过去。”
楚天齐站起身,抬手看了看表,十点零五分,他迈步走出小屋。
轻轻推开对面屋门,楚天齐走了进去,随手掩上。
办公桌后,乔金宝抬起头来,抱歉的说:“坐,坐,不好意思,再有一、两分钟就弄完了。”说完,又低下头去。
对方看似说的很客气,但楚天齐听的清楚,书记大人还是要再晾自己一小会儿,只不过把话说的很委婉。其实已经在向自己捎话,以后来晋见,得按规矩办。
楚天齐干脆也没坐,而是站在墙边,倒背双手,欣赏起了墙上大作。其实也没什么可欣赏的,就是四个毛笔字:厚德载物。
“终于弄完,让你久等了。”乔金宝声音响起。
楚天齐转过身,向办公桌走去:“书记真是日理万机,可要适当注意休息啊。”说着,坐到了对面椅子上。
乔金宝身子微微后靠,嘘了口气:“时不我待,只争朝夕呀。对了,你说有事要说,什么事?”
“哦,是这么回事。这些天我去各单位转了转,了解了一些情况,回来后做了梳理。从整个情况看,各单位运行都不错,好多事情做的也很扎实,这说明以前的政府班子领导得力,下面也执行的有板有眼。我已经到这一个半月,通过一走一看,对安平的经济发展很有信心。”楚天齐斟酌着用词。
乔金宝接了话:“以前几年无论好坏,已经过去了,安平接下来的发展,主要还是靠新班子领导,靠新的政府主官施政。”
听出话中的酸意,但楚天齐装作不知,而是按着自己的思路说:“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份,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来。恰逢新河市委提出三年跨跃式发展目标,这既是一个机遇,也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挑战。要想实现跨跃式发展,既要坚持许多正确的既定方针,也需要对某些点或面进行一些微调。”
“微调在所难免,别说是年头岁尾这么做,就是在执行过程中,也可能有需要调整的地方。”乔金宝缓缓的说,“当然了,原则要掌握,就是这个‘微’字,若是大动干戈,伤筋动骨就不好了,那样也容易生出乱局。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也不需要我累叙。你准备微调多少呀,百分之三?五?总不能百分之十吧?”
听出对方是在封自己的口,楚天齐干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这个还真不好用比例衡量,其实主要就是一个观念的问题。”
乔金宝摇摇头:“都搭班子这么长时间了,我是很坦诚的,你干嘛吞吞吐吐的,怎么想就怎么说。我是个大老粗,干实事还行,要是翻一些名词的话,还真不在行。”
拿话绕我是吧?那我把球踢过去。想到这里,楚天齐提出了问题:“书记,您对咱们县的产业结构怎么看?”
“产业结构?哎呀,还是你说吧。我真拽不了这些词。”乔金宝又照方抓药,回传了这个球。
暗道了声“滑头”,楚天齐说:“我进行了一些了解,单纯看产业结构是否合理,我也说不太准确。如果和周边几个兄弟县相比,我们县的服务业占比偏低,好像农业占比挺大的,似乎应该调整。”
乔金宝接了话:“农业占比是挺大的,劳动力占用多,生产效率还不高,确实应该调整,应该降低占比。”
“如果单从占比来看,的确是这样。可是要只是一味减少农业占比,又有一个新问题,那么多劳动力怎么办?他们要做什么?”楚天齐提出了质疑。
“外出务工,到县里、市里,也可以到省内外,那样也能多挣点活钱。”乔金宝说,“你走的地方多,又在大部委待过,门路广,正好可以给人们多找点出路。”
楚天齐接着说:“我查了一下近三年的资料,现在我们县的外出务工人员,呈现逐年萎缩的状态。究其原因,就是活不好找,挣的少。如果要是再分解一部分农业劳动力,那人们要找活更难了。当然这并不是说整个劳务市场饱和,而是我们这些劳动力能从事的行业较窄,造成了供应过剩,但这又不是在短期内能培训提高的。”
“农业生产效能低,外出务工活又少,这就难办了。还是你这个大县长多操点心吧,我那几年愁的都把脑细胞烧完了。”乔金宝一摊双手,完全甩手掌柜样。
楚天齐一笑:“书记,无论到什么时候,安平县这艘航船还得你掌舵呀。”
“别给我戴高帽,各有分工。”乔金宝“哈哈”一笑,“我可不干‘锄了别人地,荒了自家田’的事。你有什么高招,就尽管想。”
楚天齐盯着对方:“书记,若是不用把人分流出去,又能增加产能,是不是挺好?”
“那敢情……”话到半截,乔金宝又打起了马虎眼,“你这一会儿一个名词,把我都绕糊涂了,还是直接说出来吧,要不我听不懂。”
“你看啊,咱们县是农业县,农田就是我们最大的生产资料,也是最重要的生产资料。我们完全可以在这些生产资料上做文章,全县总面积五千多平方公里,耕地就占了将近百分之二十,那就是一百五十万亩。要是一亩增加一百块钱,那就是一亿五千多万,当然要是弄好的话,远不止这些。”楚天齐笑眯眯的盯着对方,“书记,你看怎么样?”
“好啊,要是增加这么多钱,太好了。”说到这里,乔金宝话题一转,“不过,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总得有什么办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