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公子百无聊赖地别了眼,仰头喝一口杯中酒水。
“这位兄台一人在此独酌,实在是无趣得很啊。”忽的,耳旁传来一声突兀的嗓音,尖利中带着一丝轻挑,听得红衣公子眉头一皱,朝声音发源处瞧去。
说话的,是一位锦袍公子,似乎是方才听了说书过来的。他衣着华贵,瞧着像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公子。原本三分的皮囊,因为眼中毫不掩饰流露出的色迷迷之态,而让人觉得恶心。
红衣公子眸光猛地一冷,阴凉可怖的眼刀往他脸上倏然一射。
“休对我家公子无礼!”青衣侍女娇斥一声,手已握上了桌上的剑。
可听在那锦袍公子耳中,只觉有趣得紧,看一眼青衣侍女,又看回红衣公子,“兄台气韵不凡,小弟有心结识,不知可否让小弟请兄台喝一杯?”
“滚!”红衣公子冷冷吐出一字,声音冰冷可怖。
他曾听说盛京好男风者不少,没想到刚来,便被自己给碰上了,心里像吃了苍蝇般恶心。
锦袍公子眉头一皱。
他家也是有权有势的背景,甚少有人敢这般对他说话。方才人群散,他一眼便瞧见了坐在角落的这位红衣公子,虽然五官只是普通,但那红衣一穿,身上顿时有种妩媚的气质流露出来。
他也玩过不少男色,却从没有像眼前这位这样的,都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就能将他勾得心痒痒的。
正巧,此时一阵凉风从敞开的窗户中吹进,吹起红衣公子鬓边发丝轻舞,愈显妖娆。
锦袍公子眼睛都看呆了,脸色顿时又和缓下来。
他虽因方才红衣公子冷冰冰的态度有所不悦,但美人在前,阴沉下去的脸色又收了起来,继续淫笑道,“这位兄台,小弟是真心实意想要同你结识,不知兄台怎么称呼?”说话间,看到红衣公子搁在桌上的手,修长莹白,心底愈发百爪挠心,忍不住就伸出手摸了过去。
刚一触碰到肌肤,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那滑腻的触感,忽见眼前银光一闪,下一刻,他便觉得手腕处一阵钻心疼痛传来。
低头一瞧,脸上顷刻间惨白如纸。
他看到,自己的右手手腕处,被人齐刷刷斩断,鲜血喷涌而出,而那只断手,就留在血泊之中,断口处血肉模糊。
“啊——”的一声痛苦嘶吼,瞬间在酒楼中响彻。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不约而同朝这边看来,却见那锦袍公子握住自己的右手,脸色扭曲,身子不断发抖,而他的右手手腕处,鲜血淋漓。
在他面前的桌上,还摆着那只断手,白净的手,鲜红的血,不断地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眼球,一时间,酒楼内呕吐声此起彼伏。
而始作俑者的红衣公子,此时却已消失不见,连带着他身边的青衣侍女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幽幽香气,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在空中散开。
锦袍公子的侍卫终于闻讯赶来,拨开人群瞧见这样血腥的一幕,脸色血色顿时退得干干净净。
见终于来了人,锦袍公子总算恢复一两分神智,看一眼大敞的窗户,虚弱道,“快!快给我追!是一个穿红衣的男人,我要让他碎尸万段!”
侍卫应了,跳下窗户追去,然而街上只有人来人往的行人,哪里还能瞧见方才那位红衣公子的身影?
寒风瑟瑟,吹得侍卫浑身冰冷,想到方才那血腥的一幕,脊背仿佛有一股子凉意升起。
那红衣公子,究竟是何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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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来问答了,猜猜这红衣公子是谁?
☆、第222章 迎亲
三日后,十二月八日,黄道吉日,宜嫁娶。
天公作美,原本清寒的天气却在今日陡然暖和,冬日暖阳和煦,风清云朗,整个盛京万人空巷,人人都急着出来一睹沈相和舞阳帝姬大婚盛况。
聿国带来的嫁妆早在前一日便送到了丞相府,今日,宋清欢从成文馆出嫁。
清晨,宋清欢被流月沉星唤了起来。
迎亲虽在黄昏时分,可这一整天,新娘子却是都不得闲。沐浴更衣,梳妆打扮,哪一样都马虎不得。因为宋清欢身份特殊,父母家人又都不在此,有些步骤可以从简,所以流月沉星特意晚些才叫她起床。
今日不是宋清欢第一次大婚,可,心里却仍有些紧张。
今日一过,她便真真切切成了沈初寒的妻。
用过早饭,便开始沐浴净身。
躺在浴桶之中,盯着水中浮着的蔷薇花瓣,眼中水波微动。
前世,她和沈初寒的大婚之日,是在昭国。那是沈初寒刚恢复昭国皇子的身份,有太多的事要处理,可偏偏不肯将婚期延后,定要将她绑在身边才开始,所以婚礼准备得颇为仓促。尽管如此,沈初寒仍在能力范围之内给了她最好的。
只是那时,她尚未理清对沈初寒的感情,懵懵懂懂间便上了花轿,根本就没体会到到新嫁娘的那种欣喜与憧憬。
而此刻,她坐在这里,听着“噗噗”的心跳,恍然间生出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抬手捞起几瓣花瓣,她长长吐一口气。
她是真的,要嫁给沈初寒为妻了。
兜兜转转,姻缘命定,也许,她和沈初寒,从一开始便被绑在了一起。前世的分分合合,也不过只是为了今生的琴瑟和鸣。
仔仔细细沐浴完毕,宋清欢出了浴桶,伸手取了屏风上挂着的里衣过来。
“殿下,请先穿上这个。”流月捧了一物过来,看向宋清欢笑意盈盈。
宋清欢眸光一瞥,耳根子红了红。
流月手中捧着的,是一个大红肚兜,丝质光滑的面料,上绣交颈嬉戏的鸳鸯一对,瞧着,便有些情色的意味。
宋清欢耳根红了红。
她定一定心神,装作没事似的伸手取过,面色平静地穿上。
流月抬头看她一眼。
大红肚兜衬着雪白如玉的肌肤,胸前山峦若隐若现,坠下青鸾玉佩,只一眼,便撩人得很。
流月也忍不住红了脸,慌忙瞥开目光,替宋清欢穿上里衣。
殿下这幅模样,便是神仙看了也得动情,别说是对殿下爱之如骨的沈相。忍不住心里笑了笑,唇角勾了起来。
“流月,你在笑什么?”宋清欢狐疑地看她一眼。
流月回了神,慌忙敛了笑意,“没什么。”
宋清欢便也没放在心上,穿了中衣,回了房间。
沈初寒请来的喜娘已经在房中等着了,见宋清欢进来,忙迎上来行礼。
“不必多礼。”宋清欢淡淡应了。
喜娘谢过,抬头朝宋清欢望来。这一看,神思都呆住了,只愣愣地盯着宋清欢,眼底有藏不住的惊艳。
她来之前便听说过舞阳帝姬乃绝色,却不想,一个人当真可以美到这般令人心惊的地步。吹弹可破的肌肤,黛青色的眉,殷红的唇,带着清水出芙蓉的清丽,眉眼间却又有着常人难有的盛世风情。
她想起最近盛京暗中流传的谣言。
传言说,皇上见到舞阳帝姬后惊为天人,是以对当初沈相替他求娶安阳帝姬的举动十分不满,也正因如此,沈相才急于同舞阳帝姬完婚,为的,就是断了皇上的念想。
“喜娘?”见她看着宋清欢看呆了,流月出声提醒。
喜娘骤然回了神,不好意思地笑笑,嘴里说着讨巧的话,“殿下国色天香,民妇一时看呆了去,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宋清欢淡淡一笑,在梳妆小几前坐了下来。
喜娘定了定心神,上前两步,看一眼雕花铜镜中映出的倾城容色,不敢再失神,认真替宋清欢绞面梳妆起来。
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盏茶的事,不想,喜娘从绞面开始,到上妆,到梳头,每一项都做得极为细致,当然,也极为缓慢。
虽则如此,喜娘一直在说着喜庆的话,时间倒也不觉难过。
只是,等到喜娘替她全部妆扮妥当时,已是一个时辰后了。
上好妆,喜娘仔细端详着面前的宋清欢,面上难以掩饰的惊艳。
秀眉如远山轻笼,颊边淡染红脂,一对清泓妙目,闪烁着墨玉般的光辉,仿佛容纳了人间斑斓美景,只一眼,便让人沉溺其中。
如果说,上妆前的舞阳帝姬是误入凡间的仙子,那么,妆后的帝姬,便是引人犯罪的妖精。她知道这个比喻或许不大恰当,但殿下一颦一笑间,自有她从未见过的绰约风情,既不显流俗,却又勾人心魄。
怪道……怪道沈相迫不及待想将她娶进门,也怪不得皇上对她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都说红颜祸水,可哪里是什么人都能做这祸水红颜的?
喜娘目不转睛地盯着宋清欢,便是流月和沉星见了她此时的模样,也是错不开眼去。
流月不禁在心中感慨。
难怪殿下平日不喜上妆,若这般容貌现于人前,殿下怕是日日都不得清闲了。
宋清欢瞥一眼镜中的自己,并没有她们那么大的反应。
美是美,不过,她并不大在乎。左右沈初寒喜欢的,也不是她这张皮囊。
沉星最先回神,过来搀扶着宋清欢在榻旁坐下。此时已近午时,然宋清欢已经上好妆,也不大好再进食,沉星便命人取了特意准备好的点心过来。
成文馆的厨子事先得了吩咐,今日所做糕点都是一口便能吃下,如此,也不会花了妆面。
宋清欢拣了几块绿豆糕填肚子,只是到底心中有几分忐忑,胃口不大好,吃了几块便叫人撤了下去。
其实到此时,出嫁前要准备的事基本上就算完成了。
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出嫁,大抵还有一些进宗祠祭祀,母亲亲戚出嫁前的叮嘱等,但宋清欢身份特殊,接下来的事,便只要等着沈初寒来接亲便是了。
宋清欢让流月给喜娘塞了个大红包,又亲自送了她出去。
喜娘一走,房中便静了下来。
宋清欢不喜很多人伺候,是以成文馆原本伺候着的丫鬟侍女都被她谴了出去,如今房中只剩沉星一人陪着。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宋清欢起身走到软榻上坐好,歪在大引枕上看向沉星。
沉星点头,“殿下放心吧,行李昨天已随着嫁妆送去了丞相府。其他剩下的一些小东西,奴婢和流月待会一同带去。”
“好。”宋清欢应了,见窗外时辰还早,正想叫沉星取本书过来打发打发时间,却听得院外有脚步声传来,仔细一听,似乎还不止一人。
“殿下,您猜谁来了。”流月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宋清欢转眸望去。
见一双绣花鞋出现在门口,目光往上,定格在叶落那张笑意莹然的脸庞上。
宋清欢略有吃惊,“落落?你怎么过来了?”
叶落看着她盛装后的模样,眼睛都直了,“蹬蹬蹬”跑到她身边端详了许久,方开口赞叹道,“嫂嫂,你真是太漂亮了!”
宋清欢笑笑,“每个新娘子都是漂亮的。等日后落落出嫁的时候,也会有这么漂亮的。”